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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目窕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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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股酸餿之氣灌入鼻腔,班婕妤只覺得好一陣煩惡,幾近窒息,便掙出手來一個耳光,狠狠摑在了趙欽那獰笑的臉上,又趁趙欽懵怔的當口,班婕妤抽身便往外跑。

趙欽凝神搖頭稍一激靈,便惱羞成怒,勢若赤兔般追了出去,突起一腳,將班姬重重踢臥在地,又折身奪過廟監的馬鞭,二話不說,兜頭便向班姬扯來……不料這重重一鞭子下去,卻偏了準頭,一條李子樹杈應聲而折。葉片紛紛翻卷而下,駕著穆風,落了整整一地的寂寞。

趙欽狠狠吹掉了那黏落在唇上的葉片,牙關一咬,鞭鞭有聲,“啪啪啪”扯在班姬羸弱的身上,一條條衣裂之處皮開肉綻,鮮血染紅……耳畔尚能聽聞貼身侍女們痛心的慘呼,班姬便顫顫地伸出手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一盆涼水兜頭潑下,班婕妤方顫顫微微甦醒過來,下意識撈取救命稻草,便又執拗地伸出手去,輕摩那片飄在自己眼前的落葉,吃力地念起一個人來,“巨君啊——”一聲長唳,髻發堆地,宛若一朵捻碎的金菊,再也無力去拼湊起來……

月華如水漫過腳踝,有清涼之氣沁入骨髓,幽幽暗香縷縷漾過,碎步輕飄猶入仙境……班姬曳裙輕輕涉過,忽聞前方有瀑布墜潭的隆隆聲響,便探頭瞧看,原是一條無底又漆黑的暗河,有八荒之水歡呼雀躍地傾瀉而下,義無反顧得令人咂舌。班姬正欲折身離開這是非之地,忽聞似有呼喚之聲時續時斷,班姬便搭涼棚循聲望去,見那石橋對岸的欄杆旁,有一宮裝的麗人正頻頻招手……

班姬一見便紅了眼睛,這非是那賤妃趙合德又是何人?趙合德見班姬折身欲走,便嗲聲嗲氣嬌嗔道:“姐姐快來,這裡觀雕甍層巒,踩繡闥流雲,浴九天銀河,攬日月星辰,真是個好的去處。姐姐若是信我不過,你看我身後又是何人?”

班姬回頭見是夫君——那恩斷義絕的負心人,滿腹的辛酸無從傾訴,便悲慟失聲,卻再無一滴珠淚滾出……只見夫君痛心疾首地單膝跪地,涕泗橫流地懺悔道:“卿卿哇,旱魃季等煙雨,而朕在等你。重以江山社稷為聘,我心為禮,千里桃花鋪滿地,歃血為誓。即使負了漢之天下,不過一場繁華,這滿屏江山美如畫,怎敵你眉宇一點硃砂?”

班姬聽後鼻頭一酸,頗為動容,就疑惑重重地轉過身來,見夫君眼神裡似無惡意,便埋首拽裙上了石橋……不料小心翼翼剛趨兩步,忽聽得背後有人呼喚,聲音急促但熟絡,悲憫又親切……班姬不由心中一凜,就又木然退下了石橋。待戰戰兢兢張起面首,驚見夫君成皇帝及趙昭儀已是披頭散髮,滿臉烏青,絕無人形……

俟班婕妤再度甦醒過來,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晃動的、再尋常不過的香囊。然而這絹面的繡花,心形的樣貌、針腳的細密與挑花的技巧,竟是如此的親密和熟識……記得初來原上之時,自己曾親手將香囊的流蘇,挽系在外弟王莽的腰間鞶帶之上,且掩面啜泣道:吾之心,誠繫於此。北原之上,難相守,莫相忘……莫非這心心念念、磕磕絆絆之人,真能聽到自己的呼喚,快馬加鞭來到身邊?想於此,班姬便輕輕闔上雙眸,那晶瑩、委屈的點點珠淚,竟於久涸的內眥中汩汩而出,洇溼了帛枕……

“娘娘,您醒了?”那綿綿的帶有愁悵的嗓音,似從天國聲傳而來。班姬聽來仍是不信,便吃力地勾攏那人的手臂放於唇邊,輕輕啃齧粗大的拇指——焉知那手臂猛地一顫,班姬便抽出纖纖十指撲打了上去,且痛哭流涕地囁嚅道:“弟弟若再晚來一步,我便投身見了先帝……”

王莽聽後兩眼一閉,遂仰天長嘆道:“天地浩然,造物弄人哇!”說罷垂首曳袖拭淚,又側身以手指輕描班姬那雙漸寬的蠶眉,痛心疾首道:“北宮不滅,禍延兇播。昔有趙訢北闕作祟,今有趙欽延陵為禍,欺君犯上,罪愆不輕!姑且斬了她的魔爪,省得日後不得消停。”王莽言罷抽出身來,只輕呵一聲,便見趙欽被廷尉梁相五花大綁地推身而進,尚未站穩,又被後來的甄豐飛起一腳踢翻在地。

班姬睨見分外眼紅,忙有宮人扶婕妤斜靠床榻。王莽遂折過身來,目光如炬道:“區區園令,得仗北宮趙後之勢,屢屢摧辱先帝遺孀,大不敬,謀逆犯上!著你廟前梟首之刑,斬立決,決不待時!”趙欽聽後“嘿嘿”一笑,遂醉眼迷離道:“我大漢堂堂國舅,天子至親,無有皇太后親書懿旨,就憑你等肖小之輩,也敢動我新成侯半根毫毛?大司馬,你我皆明白人,若能小事化了,我趙家決不與你為敵!”

甄豐、梁相聽後雖氣極攻心,但利益攸關,最終還是把顏面朝向了王莽。班婕妤聽後怕王莽有失,便掩面輕輕咳了兩聲,氣若游絲道:“我本無心與你為難,將心比心,誠若日後容容穆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事,倒也罷了。”趙欽聽罷又“嘿嘿”大笑道:“婕妤也是爽快之人,見多識廣,本侯就準你所請!與鄰為善,方能與鄰為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哦呵呵!禿嚕了,得罪得罪!”

王莽一臉愁苦地趨至案前,輕蔑那淫笑的趙欽一眼,遂奮筆疾書道:新成侯趙欽摧辱婕妤,欺君罔上,著其廟前梟首之刑,決不待時!丟筆後著廷尉梁相交趙欽驗看,趙欽橫看豎看不得要領,遂怒目而視道:“大司馬欺我出身卑賤,目不識丁,故而以此羞辱與我?”甄豐忙走上前去笑臉作陪:“國舅這是哪裡話來?此為娘娘寬大為懷、不咎既往之信契,兩好擱一好,方能穆穆皇皇,宜君宜王。若無異議,就具名其上吧!”

園令趙欽半信半疑地畫押其上,哪知還未放下朱毫,便有四名獄吏飛撲而上,將趙欽懸空抬出了閣房。待一行五人出得廟門,便拋擲趙欽臉面著地,二人扯腿,一人揪髮,手起刀落,血濺當場。可憐趙欽尚墜雲裡霧裡,頭顱就被懸吊於廟門之上。

班婕妤聞聽園令趙欽已梟首示眾,臉色一下子變得臘黃。遂憂心忡忡地望向巨君,一臉哀怨地囁嚅道:“新成侯與皇太后乃一母同胞,如今賢弟斬了國舅,她趙飛燕豈有輕恕之理?”但見王莽兀自鎮定地開啟交窗,背手而立鏗鏘道:“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國舅趙欽欺君犯上,顛倒倫常,不誅不足以平萬民之憤。”說罷抬腿出了閣門。

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但班姬的心思,卻一直七上八下於惶惶中度過。王莽的性子她太過了解了,就如同那柄櫑具寶劍,只折不彎。前有兩宮太后座次之爭,今又惹上這北宮的外戚,不知又要掀起何等的風浪……

班婕妤淚眼婆娑地咬緊牙關,艱難趴臥在床榻之上,左翻不是,右翻也不是,又加上剛剛清敷了藥膏,只覺得脊背火燒火燎的疼痛。右臂上也掃了一道笞痕,鮮肉像破襖的棉絮一樣翻了出來,幸有醫侍傾心包紮,疼感稍輕但憋得難受。這痛徹骨髓的遭罪之感,卻因一熟悉的“橐橐”履聲而蕩然無存。那履聲由遠及近,過門檻,穿堂廊,趨至寢邊……

王莽見班姬正酣然入睡,便哀嘆一聲折身欲走,忽聽似有嚶嚶哭聲於榻上傳來。王莽訝然轉過身去,細看班姬正側臉入夢,頰上卻沁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珠子,不禁閉目鎖眉地垂下頭來,心疼之極,便啞聲落淚道:“巨君慚愧,弗能保娘娘平安順遂!致娘娘於西宮躲至東朝,一路奔波,又於東朝躲於這荒原之上……亦躲不掉,趙飛燕那巨蠹魔掌哇!”王莽訴罷又曳袖拭淚,“此番與丞相巡狩義陵,至永陵亭部便心跳不止,料想娘娘必有難事,就交由丞相打馬西上,不成想——娘娘性命險喪賊手……”哽噎至此已成了淚人。

王莽於一旁嗚咽落淚,班姬便在被褥裡哭。這被褥上下激烈起伏,班姬哪裡掖藏得住,淚水早就溼了枕巾。於是顫顫的將左邊手臂伸探出去,牢牢地抓穩那親繡的香囊,似要將香囊擰出水來。王莽一時血脈僨張,便埋下首去,握緊她那蓮藕般柔軟的胳臂……這是第一次觸控到班姬的肌膚,第一次……

窗外的天色已暗了下來,後寢的宮燭卻愈來愈亮。班姬悠閒地趴在那裡,酥酥的,麻麻的,靜靜享受著這人世間最最陶醉的時光。但這僅僅是短短的一瞬。王莽立馬抽出手來,哀嘆一聲便岔開了話題:“這朝堂兇險,久滯不易啊!前日便準了王閎奏請,外放東郡做了太守。國舅班稚也一心求安,我便收了他西河都尉的印綬,入補延陵園郎吧?姊弟同心,安居一隅,也好與娘娘做個幫手。”

班婕妤兀自闔眼假寐,不置一詞。倒是覺得脊上的笞痕又疼痛起來,就背過頭去,淚眼婆娑地瞧望著那盞連枝宮燈一點點熄滅殆盡,便無望哼出了嚶嚶的哭聲……此刻有溶溶月色投了進來,清清涼涼,好似弱水一般淌了半屋,染了二人一臉一身。

次日一別,有七匹戰馬迎風長嘯。王莽遂鬱郁低下頭去,看桐葉遍地,覽香囊無語,謾盈淚,便暗暗解下那相陪多年的南越透雕的龍鳳玉佩,輕輕嵌入靜依門楣的班姬手中,遂哽噎落淚,吟詩作寄:葉落長天幾多憂,負了春華又負秋。人間百味味味苦,空留殘枝枝枝愁。吟罷退後天揖一禮,遂翻身上馬。

日復一日,又是那輪清輝的弦月,又有攬月華入樓。可嘆伊人在水一方,已經再也看不到,那月罩鴛鴦的容容景象了……

七人策馬進了京城,不敢歸家,就徑直去了長信宮中。哪知王莽與甄豐、梁相剛踏入殿門,便聽得後寢有怒罵之聲,甄豐、梁相忙止住腳步,心中兀自戰戰兢兢。後見原碧躡手躡腳地趨走過來,附王莽耳邊嘀咕幾語,並示意家主疾退出殿去。看來北宮已知內報,早早赴東朝陳情來了。

王莽憐看了兩隨臣一眼,卻故意清咳抬高了嗓門,聲若洪鐘道:“以下犯上,罪不容誅,我等豈能徇私不成?”說罷抬腿進了後殿。王莽三人見後寢席榻之上,趙太后正哭天愴地地伏於老祖宗膝前,就趕忙撩袍拜謁地上,轉向趙太后拜謁之時,不曾想趙飛燕勃然而起,怒目濺淚道:“彬彬索命,笑裡藏刀,我趙氏一門焉敢高攀?”叱罷便洶洶背過臉去,啼哭不止。

太皇太后便召王莽跽跪身旁。只見東朝手腳抖顫,慼慼哀哀痛訴道:“你皇嫂飛燕何其悲憫!前有家侄慘死東門,今又斬壞了國舅趙欽,且不談趙昭儀合德自戕身亡,飛燕豈不成了這行屍於世的未亡人麼?”

王莽見東朝諸多埋怨,就知道老祖宗是受蠱不輕,折身便著廷尉梁相將新成侯案牘呈遞上去,哪知祖宗不屑一顧,揮手便將案牘打落一旁,且一個勁兒數落:“人非樹木,孰能無情?關起門來一家子,何以如此不念親恩,有如此踔絕之能麼?”

王莽聞聽這話兩眸盈淚,便張起面首據理爭道:“姑姑此言有失公允。皇太后與班娘娘皆為兒媳,依理應當不偏不向、一碗水端平。倘國舅班稚調戲北宮,不從便動用笞撻鞭抽,直抽得皇太后暈死過去,再冷水兜頭,醒來再抽……”

“住口——朕不生剝了他的人皮!”王莽見太皇太后勃然大怒,便反將一軍,道:“這就是了。新成侯屢屢調戲班娘娘不成,便怒火中燒,將婕妤打得暈死過去,再冷水兜頭,如今已是玉碎珠沉,生死難料……您二人如若不信,皆可啟鑾駕親赴延陵,一探究竟!”訴罷便猛地伏拜地上,哽噎有聲地慟哭起來。

東朝一聽驚詫莫名,就把怒火燒向了趙後。趙飛燕見狀忙顫聲申辯:“即便如此,不待秋決便梟首示眾,此為哪門子王法,不顯得太過倉促了些?”“摧辱後宮,形同忤逆,重罪立死,決不待時!國母娘娘,愚臣——僭越了!”王莽斥罷,又朝趙後拜上三拜,便倒退八步,領甄豐二人出了寢殿。

三人剛於拴馬樁前停下腳步,王莽便手執嚼口坐愁行嘆道:“這次算招死得罪了北宮,以後更要行正坐端,以勤治事,公心為上,量她皇太后也奈何不得。”甄豐一聽哈哈笑道:“明公放心,拔出蘿蔔帶出泥,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臣下只擔心班娘娘。”廷尉平生一臉福相,這會兒也鎖眼愁眉道:“趙太后屢屢加害婕妤,此次又不慎折了兄長,只怕是過後陰魂不散,著死士再尋婕妤的麻煩!”

“班稚,班稚——”王莽苦思那晚與班姬的對話,整得一頭霧水不得心法,遂喃喃自語道:“提起賢弟,娘娘也並未親口允喏,怕是一旦入了園令,便會斷送了他後世功名吧……”話音未落,就見一謁者於殿內奔出,一邊小跑一邊招手疾呼道:“大司馬留步!”待謁者走近,便見其氣喘吁吁報請道:“太皇太后口諭,命大司馬於偏殿待詔!”甄豐二人見王莽有皇命在身,便依依揖別,打馬西去。

王莽依了謁者之言在偏殿苦等,無聊透頂,便盤算著任用何人去擔那園令,再用何言去震懾那惡吏廟監……正冥思苦想之即,便見那謁者又嘚嘚跑來,大汗淋漓地揖上一禮,遂恭謹道:“太皇太后於前殿面召,大司馬請——”

王莽進了前殿跽坐,一時無語,便見老祖宗俯下身來,笑意盈盈道:“這又是生得哪門子氣?斬了人家兄長,還不容人家嘮叨幾句?”王莽一聽,便故意數落道:“姑姑一向對二家旁人倒面慈心善的,對自己子侄卻耳提面命,絮叨多了兩耳生繭,便也習以為常了。”老祖宗遂長嘆一聲,坐直了身子,“我老嫗還有沒到耳聾眼花之時,怎能不知你王莽刀下,從來無有冤死之鬼?只是唉嘆——我與你那兩個嫂嫂,無有香火,個個都是命苦之人哪!”

東朝嘆罷淚光閃閃,這可急壞了一旁的王莽,怕她老人家鬱結上火,病由心生,就趕忙膝行兩步,恭謹勸慰道:“姑姑切莫有凡俗之念,悉知歷漢四世為天下母,饗國杖朝不老松?姑母高風,玉潔博愛。遠近親疏,丹心覆載。慈祥愷惻,感動庶匯,報之有時,精衛大海。兒侄不才,願供姑母為宗祖母,祭拜姑親為天下祀,香火不斷,享饗綿綿!”王莽訴罷遂泣拜於地,搗頭不止。

東朝一時感念落淚,遂上前挽起王莽的手臂,破啼為笑道:“你這孩子,倒還活祭上了。自太孫無疾暴崩後,若非家侄常伴左右,我這把骨頭早漚糟了,即便是太孫在世,也沒你巨君這般考敬。”王莽又起身跽坐道:“託姑姑的福,莽兒方有膽提振朝綱。只是永陵亭部缺一園令,雖說屬少府轄內,但有趙欽那前車之鑑,非親信之人再不可代之。”

東朝一聽便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憂鬱道:“倒是這個理。自古這宮闈之爭,前有呂后將戚夫人製成人彘,上有傅後將馮氏一族杖斃百人。一樁樁一件件,歷歷在目,女人又何必為難女人!”太皇太后說罷長嘆了一番,眸子裡幽幽亮出了淚花兒。

這時由原碧端來了冰茶兩卮,王莽仰脖一飲而盡後,一時間神清氣爽,便睨目捋須打量著原碧,一臉的笑意。原碧一時經受不住,便甩手甩臉嬌嗤道:“又有甚麼藥石之言,家主倒是說呀?我又不是姮娥仙子,有那麼好看?”“看看看,把這些奴才都慣成什麼了。”老祖宗話音未落玉杖先行,把個原碧嚇得蹦出好遠,只“吃吃”地笑。王莽方轉過頭來,揖禮薦言道:“有了,這園令就遷給原碧做吧!原碧一向與班婕妤交好,二人同心,方有磐石之安呀!”

“遷一個女流——虧爾想得出!”東朝話雖模稜兩可,既無明旨也無拒止,若依慣常便是預設,此事也算定了下來。

非是東朝有嗔怪之言,自古除了宮庭內府,外朝焉有紅袖坐堂?王莽便埋首無聲哂笑:“有屈大夫書《離騷》,登明殿兮臨廣庭,玄雲合兮翳月星。人生於世,男女皆同。先古尚有褒揚之論,如同頌我天下母,上有風華絕代,下必其臭如蘭。原碧由天下母親手教條,事至如今,焉能做不得一區區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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