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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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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蕭蕭朝露重,青衣兩襲任長空。黃土籠煙北原上,青天高遠笑流萍。渭河揚衿東逝水,長陵舞槊唱大風。亡夫不知嬋娟意,坐等清秋月滿弓……

清秋藏日,斜暉如鏃。一駕東宮暴室獄的檻車西出長安,又北上涉灃水,過渭河,“吱吱呀呀”朝著義陵方向蜿蜒而去。官道之上壟嶺蒼翠,來往熙攘,頗有一番盛世華景。然由六駿押送的檻車一入畫中,宛若暈染未開的疙瘩皴,壞了一框的水墨丹青。

檻車內趙飛燕一夜華髮,褶皺叢生,與日前的模樣判若兩人。見母后一夜間蒼老至斯,臆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傅黛君便又抽噎起來。趙飛燕見傅姬多生悲愍,便兀自埋首心疼了一陣,又伸手撩起兒媳的烏髮,溫聲細雨撫慰道:“還擔心甚麼,橫豎俱是守寡的命。想活捱捱過,早死早脫成,她東宮便是一手遮天,還能擋我輪迴不成?”

“母后——”傅黛君無意用手扣著這一根根檻乾的槲皮,呆若木雞地囁嚅道:“只待義陵一別,恐無相聚之日。先哀帝投身於地上齧土,它日也好形影相守,不離不棄了。”趙飛燕聞聽此言淚如雨下,大放悲聲道:“為母之恣,禍成厥妹。如今私慾禍及兒身,無辜挨那千秋罵名……若有短見,切莫忘了帶上母后,你我攜手,也好同赴幽冥異域……”

至義陵廟門,便有兩個虎賁郎衛開啟後闥,將傅黛君生生拽了下去,又親交與廟前園令手中。隨之檻車“咣咚”一閉,遂一路向西直奔延陵方向而去。

跨入義陵廟園這一刻間,傅黛君下意識地回過頭來,靜靜看了看廟門外那一方青天。縷縷陽光,澹澹行雲,這最後一抹的戀戀不捨,如同身畔那飄逝的桐葉,晃晃悠悠,若滄海一葉蕩槳的扁舟,始終不願沉墜一般。

傅姬依依撤回了目光,把碎花的包裹撂在肩上,便木木跟著那義陵園令進了一所青灰的院牆。作為園內的粗使庶人,最初差事便是浣洗署吏及役使的衣物。然傅姬來前,浣衣處的內人們皆知要來此人身後的背景,又親見其人謙和友善,沉默寡言,一個個便極盡親暱與殷勤。上官雖是派發了諸多有待漿洗的袍澤衣物,姊妹們不忍見皇后娘娘受此委屈,便都被他們分擔過去。

廟堂的內人們大多不曾見過京城的妃嬪,更莫說這母儀天下的皇后了,一個個便拐彎磨角地挪蹭一步,想近距離看看這美人坯子的絕佳之處。傅黛君於一旁晾衣幫襯之時,也不忘給這些姊妹們擠出一個笑臉來。如此沿捱過了午後,傅姬正要將洗好的衣物高高晾起,便有一位具服絳紫的女官從外疾入,環顧一週,見她一人稍得清閒,便脫口而出道:“你隨我來。有京中掾吏暫居此處,你且去清出兩間上房。”

傅姬連忙應喏一聲,拭淨雙手,便隨那女官進了浣衣署所。俟女官交待幾語離身而去,傅黛君一人便犯了苦愁,她何曾幹過這等粗話,奈何,奈何!便手足無措地亂拭一通。又驚見軒窗外有一盆湖,湖水清澈透底,藍如寶石,便俏出闥門依闌觀看。湖畔的迴廊、前簷、斗拱及闌干,皆被流光渲成了暖暖的桔黃,倒映水中,粼粼澹澹,彷彿將兩個天地漸融為一體。傅黛君曳裙細看盆湖深處,似見夫君佇立湖中,正朝她頻頻搖手嗔笑……

曾記得因父翁被貶,傅皇后便鎮日不吃不喝,一心誠乞陛下廢后。夫君劉欣不由分說,便將她攬臥在席榻之上,再端起一罈蟹蓮羹湯擱置案前,叱喝道:“姓傅的,有種你盡飲此羹,朕便允了你的奏請!”皇后聞聽此言,一心求死,便忿忿然端起羹湯一飲而進。生怕天家不守信用,末了連掉落的蓮子也猛塞口中,最後再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蔑態,亮給陛下看。

最丟人的,是突然打了個飽嗝出來,直驚得二人面面相覷,傅皇后羞赫得直跺腳抹淚。哪料陛下不為所動,竟於背後揪她髮髻,且又嘿嘿黠笑了兩聲……傅姬只覺得又羞又惱,不由分說,舉起小拳折身撲打……陛下躲閃不及捱了兩拳,便氣極生惱,狠狠心倒退幾步,一咬牙,就撩袍叉腿從皇后頭頂竄躍而過。皇后何曾遭受過這等羞辱,迅疾起身撲打過去……

殿外一干跪奉的宮人聽得仔細,聞訊殿內的天家洋洋得意,皆長長出了一口汙氣,露出了笑臉。中常侍呂簡也眉頭舒展,遂低聲淺笑道:“長樂未央——”宮蛾內侍們也隨之跟唱:“長樂未央——”皆笑著緩緩垂下首去。

西窗外殘雪寥寥,日頭若薄冰般滑下山坡。一襲涼月掛上簷頭,映襯得青窗前幾株梅樹,勢若披上了一層薄薄的冰花……如此景緻,不賦詩一首倒也可惜。只見夫君冥思苦想,終就一闕,便背過手去,淺吟低唱道:“屏卻相思,宮闕密錄暗私語。偎依妝前,夢囈終相覓。花前疊影,惟耳鬢廝磨。西窗白,飄飄涼月,一園冬梅雪。”

“夫君——”傅黛君雙眸盈淚,溫情脈脈地偎依在劉欣懷裡,柔聲道:“可惜一闕佳賦,既無殿內注也無題名……”陛下便輕嘬皇后鬢角,呢喃低語道:“梓童可出一個。”傅黛君“噗哧”一笑,遂矜持道:“容妾身細思——便叫《抹奩香》罷!”“甚豔……”劉欣用鼻翼輕輕摩挲著皇后香腮,卻反被皇后唇吻一口鎖緊,恬恬道:“勿語!”遂縱身一躍撲了上去……

傅黛君的屍身被撈起之時,那女官與浣衣所的姊妹們皆痛不欲生,“娘娘”、“娘娘”地哭拜於地……

自傅黛君十歲嫁與定陶王始,綏和二年登膺為天下母,至今歷時一十六年便香消玉殞。其一生淡雅絕俗,舉止大方,窈窕而不失為麗,殊為可惜。

趙飛燕被押解到延陵之時已過晌午,滿目皆是廟牆高築,松柏蓊鬱,菡萏嬌豔,木樨正香。然與傅皇后初入義陵的待遇不同,此地的署吏、內人見她踉蹌入園,那一雙雙鄙夷的目光,便如同帶血的箭鏃一般扎滿全身……由廟監將她引至延陵園署,趙飛燕冷丁搭眼一瞅,驚見一令吏高坐廟臺,雖紈扇半掩,仍可見這男生女相尤為俊朗。

飛燕不禁暗自思量,這上官猶如他鄉故知,面相熟絡又叫不出什麼名字。正待舉目細細辨認,孰料只聽“啪”一聲響,那上官遂變了臉子收攏摺扇,又狠狠砸在了案臺之上,且橫眉豎目呵斥道:“趙太后,別來無恙!看仔細了,此為咸陽北原延陵大堂,非是你驕奢淫逸的昭陽鳳宮!”

趙飛燕這下聽出來了,此令臺大人非是哪個,乃是大司馬王莽豢養的侍妾原碧也!平日在東朝見過幾面,至如今是仇家相見,分外眼紅,便也撇嘴揶揄道:“莫非是王莽小妾不成?如今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鴨仔也能坐廟堂,真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哪!”

原碧一聽臉拉老長,便杏眼圓瞪,嗤鼻一笑道:“呀呵——還敢這麼橫,信不信著人打碎你幾顆門牙?”那廟監一聽便趕忙上前,附原碧耳畔嘀咕道:“令臺謬矣,如此問話大失體統!但凡那五宮後主遭了貶黜,咱奴不奴主不主的,扁扁身子能過就行,說不定哪天迴鑾了,咱吃不完可兜著走哇!”原碧便朝他哂然一笑,道:“說得也是。你倆熟識?”廟監急忙擺手道:“非也非也,令臺誤會下官了。”“那就好。”原碧遂正襟危坐道:“聽聞司設尚缺人手,叫她去都廁刷虎子吧!”

虎子便是後來的馬桶。一國之母何其尊貴,如今卻流落至此涮洗馬桶,落差之大,羞辱之極,非是常人所能領受。趙飛燕被司設領至都廁所內,如此這般交咐幾語,遂捏起鼻尖兒逃竄而去。

都廁往北有一小闥,闥門虛掩,飛燕便挑了兩筐虎子跨過檻去。天高望遠,但見夫君的延陵松柏餘紫氣,流泉蒹柳似汀洲。紅禽白鶴啄來去,綠樹青山淌溪流……

這便是自己的福地了。飛燕憫望著延陵之內跽坐的夫君,驟然感觸身心瘁累,遂喃喃自語道:夫君可還記得小宜主麼,陽阿家的小宜主,舞踽步的小宜主……夫君只是怔怔不語,便蹙眉自嘲道:卿卿已老,各自安好。尚有合德彈指可破……訴罷便俯於溪沿石上,透過溪面憐憐瞰見,有一憔悴的老嫗正瞧看自己,且啞聲問她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幾滴珠淚掉落水中,層層漣漪便漾意開來,掩沒了所有。飛燕遂曳起裙襬蹲身坐下,將虎子內腔的便液輕輕倒於泉溪水中,又用飛撣輕輕刷洗……客坐溪前,與風私語,可以豁吟懷,可以濯塵想。大旱不竭,霪雨不溢,澄泓碧徹,浪噴珠磯,那便是愛情了。說起愛情,便有委屈,有傾訴,也自有那可訴之人……於是,又哼唱起了一首老歌,一首拷問靈魂的哀怨之歌——

恭承嘉惠兮,俟罪延陵;遭世罔極兮,及殞厥身。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梟翱翔。闒茸尊顯兮,讒諛得志;賢聖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謂隨、夷為溷兮,謂蹠、蹻為廉;莫邪為鈍兮,鉛刀為銛……

歌聲嘶啞、低沉,如泣如訴,似有古箏行雲流水,山澗啁啾,落墨成畫,搭弦成曲……班婕妤由原碧陪同侍立身後,看荒冢萋萋,孤影悽悽,任涼風習習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俟飛燕洗罷虎子折身欲走,卻驚見班姬玉立跟前,一時恐懼便嚇癱沿邊,拋得虎子到處都是。班婕妤見狀心如刀割,忙趨上前來雙袖挽起,且藹然含笑地施上一禮,道:“姊姊在上,妹妹這廂有禮了。”

飛燕見班姬恭謹施禮,不還也罷,反折身欲跑,亟被原碧一把抓回,且冷言冷雨怒斥道:“往哪裡逃,真想側聞屈原兮,自沉汨羅麼?”飛燕便以袖遮面哭訴道:“哀家自知罪愆深重,無顏以對班姊姊,便是投身於那高祖河中,也恐難滌淨——這遍身汙穢哇!”

班婕妤輕撫飛燕袖衿,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處說起……哀嘆再三,遂以淚洗面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你我若無深宮稱貴,又怎會有那宮闈之怨?若無愛戀繫於一身,又怎會有那奪夫之恨?弱女無骨,唯命從夫;美人遲暮,愛恨糊塗;求而不得,因緣薄淺;冠插金花,終有踟躕。這哪裡是你我姊妹之錯,此乃天也、地也、運也、命也,非我之能也……”班姬訴罷已泣不成聲。

趙飛燕怔怔地望著班姬,言語囁嚅又木訥道:“姊姊真的不——怪罪於我?”班婕妤遂破啼為笑,道:“姊姊何出此言?我若怪罪,恐怕早已——不苟活於世了。”於是相互牽起手來,就像冬日裡的一縷暖陽,穿透時空,照亮彼此內心的深處。即使一對萬年的冰雕,兩個人的寒冷,握在一處,也便有了一絲溫度。

二人攜手進了闥門。班姬回望著原碧擔著虎子,還有那一臉頗不情願的樣子,便抿嘴笑了。進入享殿,班婕妤便將飛燕領進東廂,一臉純真道:“若不嫌棄,姊姊便居住這東廂以裡。我於西廂與你相依,闌前同賞花開花落,青窗共嘆月圓月缺,你看可好?”飛燕一聽便垂下了眼簾,蠅聲自嘲道:“我一都廁養命之人,豈敢受姊姊如此抬愛?若顛覆尊卑,褻瀆了神靈,反而不美了。”

班婕妤折身拽過飛燕的包裹便放於几案,又趨於床邊抻褥鋪被道:“姊姊放心,我與原碧早有交代,都廁那裡就莫要去了。日日饗奉先帝靈前,神神嘵嘵,也算有了洩憤之人呢!”俟班姬打理好鋪被之物,便又攜飛燕趨至東廂前堂躬身坐下。見原碧前來以挹勺斟茶,便與飛燕趣笑道:“莫看原碧這六百的園令,女孩家家的,刀子嘴菽乳心,就莫跟她一般見識。”

趙飛燕抬目見原碧撲眨著兩眼正作怪相,便微微頷首抿笑道:“記得初來東宮之時,尚高高翹著一對朝天辮子,妥妥一個野丫頭。後跟那王宇媳婦呂焉讀宮規,習禮儀,頂盤之術就扣了月餘呢!”班姬遂也笑談道:“可不是麼。君子成人,必先服禮儀行事,棄幼少嬉戲惰慢之心,而銜衎於進德修業之志,方有治世之大才呀!”

一聽這話,原碧“噗哧”一聲笑彎了腰。睨見二位都驚詫莫名,便掩起嘴來止笑道:“人都說嘴大吃四方,瞧瞧我這嘴叉子——”說罷咧嘴用手一比,足足有半扎多長。遂又縮頸一笑道:“我這嘴大是侍奉後主的命,間或到都廁去挑些虎子。你等主子都櫻桃小嘴的,一個個宮裡宮外、上竄下跳,就說說班娘娘吧,過幾日迴鑾宮中做新帝的嫡母,哪還識得我這半吊人呢?”

班姬見原碧嘴巴漏風,尤怕飛燕聽了傷心,便鳳眼一白岔開了話題:“人家是——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吃穀糠,到你這兒怎就變調了?”原碧聽了便捏著秀袂,苦著個臉子冥思道:“也是呵,那娘娘迴鑾之日,可否帶原碧一同前往?”這下班姬捂不住了,睨見飛燕正遮臉拭淚,便起身蹀躞至青窗跟前,愁眉不展地低吟道:“廣室陰兮帷幄黃,房櫳虛兮晚秋涼。盛世華庭今猶在,不見當年負情郎……”

原碧聽不出那弦外之音,便趨前一步試探問:“娘娘這是——願意帶我囉?”班婕妤便逶過身來,拎巾拭淚道:“傷心之地,何談迴鑾?莫看這百年荒丘園寢之地,卻與冤家近在咫尺。願與不願,聊度殘生吧!”

飛燕面頰淚痕雖去,可兩汪眼泡腫得厲害,為遮羞起見,便捧起羽觴小酌幾口,藉以銷除這一世憂愁。然俟茶水一飲而盡,忽兒覺得齒縫之中似有異物填堵其間。正感不適,又發覺右眼皮子“蹦蹦”直跳,且愈跳愈猛,似要把眼瞼給掀了去。

班姬見狀疾趨身前去,跽跪足下啞問道:“姊姊莫非有何不適,要不要叫侍醫過來瞧瞧?”飛燕感知禍事來臨,早已變得面色慘白了,遂有氣無力啞聲道:“我若說喝水塞了牙縫,姊姊可信否?”班姬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安能不信?人逢不虞,跑到桃樹之上也有妖哪!”

飛燕便兩眼無著地望向窗外,憂心的淚水遂奪眶而出,又順著褶皺涔涔而下,手腳也開始惶恐不安起來。“顯一徵兆尚嫌不足,如今右側眼皮也蹦得厲害,只怕是……”班婕妤連忙將一無名手指,搭敷在了飛燕的右眼瞼上,又溫聲細雨撫慰道:“也許太過乏累吧,莫要胡思亂想了,先詣床上小憩一番,估莫一會兒亦就好了。”

飛燕臉色已是鐵青。遂輕輕拂去班姬手臂,踉踉蹌蹌撫案起身,又衝班姬慘淡一笑道:“皇后——崩矣……”班姬不由驚呼道:“何出此言?”飛燕便退後肅揖道:“我欲陵前遙祭傅氏,行前感戴姊姊賢德,以恩報怨恕我罪愆。姊姊為人辭輦進賢,恭讓謙謹,形圖丹青,名侔樊虞,可彰表後宮。妹妹於此多有不恪,承蒙厚恩,當席拜致謝!”

班姬聽罷略感詫異,還施一禮勸慰道:“你我姊妹形同手足,言語何以如此見外?若是遙祭,我當陪你攜手同去。”飛燕連忙擺手婉拒道:“姊姊尚在馬上,莫染無妄之災。權且稍等,妹妹去去便回。”說罷人已邁出檻外。班婕妤見她執意如此,也是無奈,便暗囑原碧緊隨其後,以防她著了魔道暴殄輕生。

趙飛燕隻身出了享殿,便直赴司設所方向而去。俟踉蹌行至半路拐角,方驚見原碧緊隨其後,飛燕便疾身躲進都廁之內。待隱匿一陣再探出時,原碧早跑得沒了蹤跡。

飛燕于都廁跚跚而來,又潛出闥門這一瞬間,見眼前的一切別有洞天:蒼穹宛若一顆冥眸,藍得深邃,純得深邃;腳下的荒野波滾浪湧,霧罩煙籠,猶似闖入了洪荒地界;尚有那琥珀色斜陽懶懶淌在溪流之上,曜曜燦燦。一棵老榆,也於水中粼粼澹澹,訴說著千年無尚的榮光……

飛燕解下腰間的絲絛,隨風起舞,不料吊掛於榆幹之上。那榆幹虯節所指的方向,便是夫君的寢陵了……

也似這溪流清清,於粼粼澹澹的太液池上,一葉合宮舟,幾多美嬌娥。此時的飛燕著雲英紫裙,碧瓊輕綃,腰如約素,肩似削成,灼若芙出,波纖得衷。輕歌一闕《歸鳳送遠》,百名宮娥絳唇以和。美人個個頭頂玉盤,恰似蝶兒起舞蹁躚,彩翼閃耀著明麗的光芒。閃眼見夫君平掌擎舉,飛燕便隨風飄忽其上,時而翻飛,時而後仰。飛躍宮娥玉盤之上,但見金刀剪輕雲,霓裳驚國潮,嫋嫋腰疑折,褰褰袖欲拋……

孝成皇帝親用玉環隨節擊拍,協律郎官馮無方伴和吹簫。然舟至中流,突狂風驟起,飛燕身輕,衣袂飆揚,飄飄欲仙。瞰笑夫君攤手驚愕,宮娥喧呼,馮無方拋卻竹簫欲抓腳踝……

須知我,足尖離盤隨風去,羽化登仙不復還。當盡歡時須盡歡,不叫此生負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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