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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夏夜涼爽。
“喬叔，能請你和老師說說，讓我們休息一天可以嗎？”華躲在被子裡怯生生問道。
豐坐在床邊，望著喬叔，等待答覆。喬叔合上故事書，窗外風吹過土巷發出嗚嗚聲，甲蟲振翅，蛇滑過地面沙沙作響。喬叔看著窗外明亮月光，思考許久，眼睛無處安放不知該看向哪裡，長嘆一聲。他摸摸華圓滾滾的腦袋，頭髮滑順，一下就會讓手從女孩頭上溜走。盧比坐在喬叔腳邊，安靜吐著舌頭。五彩斑斕的床頭夜燈開啟，一雙漂亮的，如星辰般的眼睛望向他。他不敢面對，誰會忍心拒絕這麼微不足道的要求呢？
華搖搖頭。
“我不明白，喬叔。即便外面真有一群怪物在找我們，這和我們要好好學習到底有什麼關係？”
“就是。”十年前的豐更加矮小，一躍跳下床，“我已經會開槍了！誰敢進我們豬鎮，我就一槍崩了他！”他比這手槍的手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瞄準窗外。
喬叔笑了，他的臉上沒有嘲笑，更多是欣慰。最起碼男孩已經有一副男孩該有的樣子了。可微笑過後，喬叔依舊為難，和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解釋這些，確實不太容易。
“你不想出去嗎？豐？離開豬鎮，去更遠的地方。”
燈光下，喬叔細長的脖子喉結微動，他的笑容純淨又溫暖。豐一愣，想了想，肯定答道。
“當然想。不光我想，華也想出去。”
啪嗒，夜燈關閉，月光如泉水般明亮，穿過木窗照到兩個孩子床尾沿。喬叔從床下拉出一張小凳子，滑稽地坐在兩張床中間。
“是嗎，你們要出去啊，最想去哪？”
豐像彈簧一樣從被子裡坐起，指著地上的玩具火車。
“玩具店！這些都是木匠叔叔給我們做的，我想看看真真的玩具店長什麼樣。”
照理說，豐並不是完全關在豬鎮。偶爾也會拉貨車進城採購，不過所見所買也都只是生存物資。在沙朗帝國，玩具店並不存在。豐想去的是和平國家，電視機裡演的那種。
“你呢？華，你想去哪？”
華沒有回答，想了一會。
“書店吧，還有動物園，或者······”
兩個異口同聲。
“遊樂園！”
豐誇張地對著空氣揮拳。
“對！遊樂園，就是那種在天上開火車的那個，鐵軌和車都在天上飛。”他做著過山車的手勢，手掌在月光中上下翻飛。
“如果你們想去，明天咱們就去。”
喬一邊一個拉著他們手。
“真的嗎！喬叔！”
喬叔點點頭。
“我們明天收拾東西，坐飛機到美國西南。最多三天。帶你們玩完雲霄飛車，看完動物園和書店，然後回家。”
華收緊拳頭，緊緊握著喬叔的手。
“一言為定！”
“可是······”喬叔尷尬地笑了起來，“等回來，答應喬叔一定要加倍努力學習。”
“啊——”豐失望大叫：“搞不懂為啥非要上學。”
“別鬧了，豐，能出去已經不容易了，別再任性了。”從很小的時候，華就已經顯露出遠超同齡人成熟，“即便是這次出行，你我都要做好隨時可能被殺死的準備。”
華看著豐的眼睛頓時堅毅起來。
“華說得對。”喬看向豐，“這次我能拉著你的手去看獅子。難道你三十歲長滿鬍子的時候，也讓我拉著你去嗎？”
“那時候我就自已去！”豐拍著胸脯保證。
“若不是天上飛滿黑鴿，我倒不介意你當一個快樂的農民，豐。”喬叔大力摸著豐的頭，豐雖然不舒服，臉上還是掛著笑容，“你們老師很膽小，即使你們夜不歸宿他都怕得要命。你想想，假如你腦袋空空，在外面的世界偽裝不了任何人。沒有一點隱藏，一張嘴就會被黑鴿發現。”
“你就死定了。”華說。
“像駱駝一樣學習，可以保護你自已。像巨人一樣的知識，可以拯救人類。你不想一輩子待在豬鎮給你們姚阿姨清理豬糞吧。”
“不要！”就連華也大喊出聲，豬糞是姐弟一輩子的噩夢。
“孩子們，不用給自已那麼大的壓力。”喬叔看向沙朗帝國沒有飛鳥的乾淨夜空，“大夥都只是希望，你們可以永遠活下去。”
“等殺完黑鴿，我要自已開一家玩具店。”豐看向華，好像期盼著華能說點什麼。
華白了豐一眼。
“你最大可能是開一家槍店。”
三人大笑起來。
噠噠，噠噠。
喬叔剛要收起凳子，臥室門敲響。豐華耳朵一豎，敲門者指節腫大，長期伏案書寫的證明。力道推測男性，身高一米八一左右，走來時沒有發出聲音，穿的是拖鞋。
是老師！
豐華互相看一眼，心領神會，一抹身鑽進被子開始假睡。
“別裝了，我知道你們沒睡。”
喬叔開門，中年的楊深站在走廊燈光下。他額前劉海宛如關著眼睛的牢籠，鷹鉤鼻深邃又立體。看見喬叔，楊深疲憊笑笑。
“你還在啊，老喬。”
喬叔脖子長的嚇人，足足比楊深高上一頭。
“沒事，倆孩子不想上學，我開導一下。”
話音一落，一抹寒光射進屋內。豐華趕忙把頭埋進被子，心裡大喊——喬叔，你太不厚道啦。
“你先別走，有重要的事說。”
喬叔一愣，連我一起？難道······
轉身讓道，二人對坐床上，姐弟倆也坐了起來。
月光下，楊深拿出一根針管，裡面是深墨紅色液體。
“這是······你想清楚了嗎？”
楊深舉著針管沒有看他，“決定權在倆孩子身上。”
“老師······這是什麼？”華試探地問。
“一百億比二十一稀釋的失活黑鴿血液。”
喬叔看著針管，嚥了口唾沫，果然還是取出來。
“我們樣品太少，實驗不足。黑鴿如何能變成人類，變成其他動物的原理我們還是無法得知。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想辦法，把他們的能力移植到人類身上。只有這樣才能打敗黑鴿。”
豐華驚訝地看向喬叔，原來你們一直在研究這個！
喬叔愣愣地看著針管，“這遠比我們想的要困難得多。不論是細胞移植，還是器官移植；不論是任何生物，只要體內有黑鴿的一部分，下一秒受試者就會直接變成黑鴿，意識同化，成為他們。”
“我們只能不斷嘗試，不斷實驗，發現血液稀釋注射才是最穩定的。只有長期注射，黑鴿的能力才能以很慢的效率轉移到人類身上。而且依舊可以保持理智，不會被黑鴿入侵。”
“副作用是什麼？”華平靜地問。如此高收益的東西，自然會有副作用。
拿著針管的楊深與華四目相對。
“百分之十左右的受試者注射後陷入癲狂。除了發瘋，身體也沒有產生任何改變，就是完全的失敗。不過，這已經最大限度控制的比率了。”
豐此刻真想一把奪過老師手裡針管，眼裡放光。
“也就是說，給我打完，就能和他們一樣變成鳥飛翔了？”
“這可不一定。”喬叔頓時給豐澆了盆冷水，“你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準。”
“什麼意思？”華緊忙問。
“我們發現，變身能力完全不可控制，很大程度依靠著的是人的潛意識發揮作用。你的潛意識想讓自已變成什麼樣，你才會變成什麼樣。”
“潛意識？”
“沒錯。”楊深對華點點頭，“不是你的慾望，而是你心裡最本能最想擁有的。至於變成什麼，到時候可能自已也會嚇一跳。”
少女扶著下巴，聽完楊深陳述，華冷靜思考，豐卻是一臉懵懂。
“啥意思？我們會變成什麼？”
華很無奈，閉上眼組織語言，想想怎麼才能讓這個白痴理解。
“豐，給你舉個例子。簡單來說，如果能讓你和黑鴿一樣變身，你最想變成什麼？”
“那還用說。”豐張開雙臂，“當然最先長一雙翅膀，飛翔是人類的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