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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有九歲,他的眼神居高臨下,漠視生命宛如神明。
“你是怎麼看出來。”護工悄悄上前,扶住楊深肩膀。一看見楊深肩頭冒出來的護工,包裡的夏婷瞳孔收縮,牙齒打顫發出碰撞聲音。
“明知故問。”
很簡單的道理。人類面對開向自已的第一槍也許會愣神,但二三四五槍絕對不會,突如其來的折磨會讓人瘋狂,當第五槍落下,留給人類的只有恐懼,這是很自然的道理。而那個女人只是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當然,如果還能稱作是女人的話。等到第五槍擊錘落下,索性完全不說話,因為她已經完全意識到,自已已經暴露,索性不演了。
解開繩子,女人深深跪在桌上,臉深埋膝蓋,什麼也不敢面對。
護工的手指在空中劃個圓圈,輕吹一聲口哨,發出清脆聲響。
“回去吧。”
說著摟住假夏婷腰肢,兩人左搖右擺向著門外走去,對著假夏婷深切說道。
“從今天起你要代替夏婷生活,這是條漫長艱苦的工作,提前給你道一聲辛苦。”
踏出大門,護工停下腳步,腦袋微斜露出笑容中的虎牙。
“別忘了合約,真真正正的夏婷小姐。”
長跪桌上的女人顫抖停止,膝蓋之間冒出呼吸白氣。
“等一下!”
完全嚇破膽的夏婷竟抬起了頭,控制全身力氣大喊出來。那張臉滿是汗水,女人的臉龐因為恐懼而憔悴。意識到語氣太重,身體又縮了回來,商量口吻,她顫顫巍巍說。
“我,我還有一個女兒。”
“什麼?”
護工轉過身,楊深身體後仰,護工此刻的臉就算是楊深也第一次見。他的五官如此薄涼,帶著輕蔑,還有一些楊深在他臉上未沒見過的情緒——憤怒。
那怒火很內飪,就像沒有明火的碳;卻也足夠灼燒,足夠危險。
“咦。”
夏婷怪叫一聲,立刻跪回去,臉埋回腿間,一動不動。
“媽媽?”
忽然,一個稚嫩聲音呼喚,這聲音夏婷太過熟悉,本能客服一切,猛地抬起頭。
可眼前的畫面卻令她瞳孔緊縮。
“媽媽,抱抱。”
淚水模糊視線,顫抖驚懼讓一切搖搖欲墜,門口的光明刺痛眼球。
哲人陽光下,那東西好像披著我的皮,一樣的髮型,一樣的衣服,她抱著我的女兒,白白的小手往我這邊夠,女兒想讓我抱!
“冷靜。”
楊深出現在光芒前,胳膊橫在女人身前,一把攔下,不然夏婷定會衝出去。
“那不是你女兒!”
“我知道!”
夏婷喊得更大聲。
“那個嬰兒是幹什麼用的!只犧牲我一個不就夠了!”
不知楊深哪來的力氣,竟能拉住陷入癲狂歇斯底里的女人。夏婷眼中只有懷中嬰兒,竟然沒發現,旁邊兩人蜇人的獰笑。
護工俯下身子,一根食指頂住夏婷腦門,無謂的掙扎當即停止。
“這很好辦,你來決定好了。”
手順著女人額頭,劃過臉頰,輕託下巴。
“是讓你女兒進來陪你,過著沒有自由的餘生。”男人眼睛眼白消失,變成黑紅,張開笑臉拉到耳根,“或是就這麼長大,永遠不知道母親換人的事實。”
假夏婷摸摸懷中懵懂女兒的頭。
“你選哪一個?”
騙子!你們這些騙子!根本沒有周三的約定。
她永遠不會忘記,午夜,夏婷公寓響起門鈴,透過貓眼看見院長急切的臉。
“快開門,記者小姐,我們必須救你!”
猶豫再三,還是開啟房門。
可是門開瞬間,站在門口的根本不是院長!而是一個身材健碩,頭髮染黃面帶微笑的醫院護工!
“太遲了,夏婷,我有一份合約······”
啊——
夏婷顫抖發白的嘴唇終於張開,發出一聲喘息,更像一聲嘆息,白色水汽從嘆息中飄散。
“放我出去。”夏婷輕聲說。
護工笑容消失,猙獰模樣轉為震驚。
“你說什麼?”
夏婷顫抖地伸出手臂,向著大門的光明。
“放我出去。”
嘭!
一聲巨響,身後窗戶被一股無形力量破開,億萬黑鴿尖叫湧入,圍著房間四壁狂飛尖叫。遮天蔽日的黑羽甚至遮蓋陽光,中心視野越來越黑暗。
“哈哈哈哈哈哈。”
護工兩臂緊抱腦袋,癲狂的笑聲從小臂中發出,整個頭顱長出黑羽,粗壯暗淡的鳥喙佔據整張臉,就像一把圓月彎刀。
嘭!
又是一聲悶響,破開皮肉的聲音。
吞噬天地的群鴿風暴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擠滿屋子的鳥人。鳥人們穿著一樣的醫院白衣,一樣的黑眸,看著同一個方向,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明明沒有動作,卻又蠢蠢欲動。
女人宛如冰凍一般,往門口爬行的身體凝固,伸出手臂停在空中,唇口微張,猛烈喘息。
護工站在群首,扭動著脖子,猙獰前來,他的樣子兇猛而殘忍。他沒有看向夏婷,雙眼冷酷宛如獵槍轉向楊深。
“你問我們會不會吃人?”
楊深倒吸一口涼氣。
鳥喙張開,楊深看見鐵一般的鳥喙裡面是沒有盡頭的牙齒,胡亂排列,互相擁擠,望不到頭,就像直通地獄入口。
萬千牙齒停在夏婷臉前,女人除了顫抖流淚什麼也做不了。隱約間,楊深分明聽見了哀鳴,不是來自夏婷,來自鳥口本身。女人哭喊,男人哀嚎,嬰兒啼哭,億萬聲音交織從嘴裡傳出,你追我趕,永無止境。
嗙——
巨響湮滅一切。
楊深整張臉一黑,像個鐵人,一聲震耳槍響停止了時間。
子彈貫穿夏婷後腦,一擊洞穿,鮮血飛濺,噴進停在空中張開的鳥口中,血順著喙尖一滴滴滴落。血霧散盡,女人癱軟,摔在地上。
楊深低著頭,整張臉藏在陰影下。
“都和你說了,這顆子彈不是給你預備的。”
“哈哈哈哈哈。”
護工懸停在空中的鳥嘴響起笑聲,他猛烈鼓掌,興奮又疼愛地看著楊深。
“何其精彩!精彩到無以倫比,精彩到無可復加!”
滿屋鳥人一起鼓掌,一起鳴叫,一起歡笑,宛如霸凌般肆意嘲笑血中的屍體。
······
子彈穿透夏婷顱腦,倒在血泊中的那個下午逐漸遠去。時間飛逝,自那以後,又過了兩個月,醫院的一切恢復如初。
老張還是老樣子,圓滾滾的屁股塞在工褲裡,能看見他後褲子露出來的紅色毛褲和半拉屁股,誰也不願意看一個長著老年斑的屁股,卻總是讓人忍不住下意識去看,那滿是皺紋的屁股甚至長著白毛,隨著他上樓梯,宛如嘲笑一般左搖右擺,搖搖晃晃。
雖然可怕的老年臀部正在荼毒所有視線,不過正面看上去,老頭卻是開心許多。他喜歡提著收音機和樂譜跑到楊深房間,手舞足蹈分享他的新曲。楊深永遠無法確定,那隻耳機會在什麼時候偷偷靠近,不由分說地扣在頭上,還沒來得及惱火,如泉水般甘甜的曲調便把一切憤怒澆熄,直到音樂結束,剩下的只有楊深一個輕鬆的笑容。
“今天也很好,越來越好了。”
楊深不懂音樂,只覺得只有耳機音樂響起,楊深才能得到真正放鬆。
有時老張半夜驚醒,一段神奇的旋律自然而然出現在腦中,這是精神疾病帶給他的奇蹟。他裸著身子,翻身下床,一邊哼著一邊譜成曲。不得不說,自從被關在這個封閉世界中,老張的音樂卻是越發成熟。
兩個月過去,夏婷這個名字再沒人提起,楊深已深知,自已的一切都在監視之下,只要確認這一點,說句實話,楊深本人反倒輕鬆不少。他不必再在狹小的樓層裡小心翼翼,哪怕房門也可以半開半合。
虛掩的房門透進護士們的閒談,躺在長椅上沐浴午後慵懶的陽光,女士們的閒聊時有時無,也算是一種懶散的快樂。
至少有一點可以確認——“夏婷”已經沒人再提及了。
眼瞅著又快過年,院裡醫生少了很多,許多病人也被家人分撥領走,樓下土丘終於清淨不少,便再沒成群病人遊蕩閒晃。如今只剩下兩棵松塔樹,以及附著白霜的寬闊的草皮。
每天放風人來人往的醫院霎時間變得冷清,可這對白樓人來說無疑是個好訊息,白樓人可以離開樓層,下樓轉轉,也包括楊深。
楊深插著口袋,低頭踱步,拖鞋尖一挑翻開每一塊石頭。他也不知道想看見什麼,也許是甲蟲,或者一隻蜈蚣。夏天明明滿房間的蜘蛛,哪怕衝馬桶,水箱都可能躺著一隻,天氣一冷卻消失的無影無蹤,溫度稍稍回暖,又大軍壓境一般湧回來,這些生物到底藏哪了?
楊深無意識思考著,一邊不厭其煩踢開腳邊每一塊石頭。
只聽見翅膀拍動的聲音,鴿子的咕咕聲緩緩降落,黑鴿落在楊深彎下的肩頭上,楊深下意識直起身,肩膀上的黑鴿靈動地看著他。
黑鴿俯衝盤旋,楊深抬眼看向灰濛濛的天空,總覺得要下雪,伸出手觸控天空,只覺得天冷冰冰的,又高又遙遠。
“11月**報社大樓倒塌事件主要責任人——建築開發商——張國凱,駁回上訴,二審維持原判,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緩刑兩年執行。
**報社大樓倒塌事件至今令國人惋惜。
**報紙編輯公司寫字樓總高十層,於11月31日發生側傾倒塌事故。據悉專業建築專家事故調查,系當日下午一點,於一樓南側劣質鋼筋脆化斷裂導致整個大樓側傾,僅僅三十秒,整個大樓徹底喪失結構,完全倒塌。據統計至今,此次事故已導致117人死亡,18人重傷3人失蹤,波及周邊及周邊建築25人輕傷,直接經濟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