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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安聽說柳青嫵嫁給沈隸,是在他追擊北疆大王子三千里,終於將他斬於燕山,帶著他的頭顱回到幽州時。
那一天,他以為憑藉此功勞,能隨柳國公回到長安,重獲單家的榮譽。並且,能站在柳青嫵面前,親口向她道歉。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欠柳青嫵一聲‘對不起’。他不敢祈求柳青嫵的原諒,直到今日,他才明白。
這一世兩人在柳府初見時,為何柳青嫵看到他的眼神,跟白日見鬼一樣。
那一刻,她一定怕極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好不容易擺脫的噩夢,又在現實中重現。
她真的很善良,竟然從沒想過殺了自已。
單安自已都覺得不可思議,但凡換成另一個女子,一定早就將他折磨至死。
畢竟,前世的他,犯下的是絕不可饒恕的錯誤。
因為他受柳國公重視嗎?不想讓最愛的爺爺傷心,所以哪怕自已住進柳府,她也只是儘量不相見?
還是因為擔心殺了他,長安亂時,沒有一個‘蕭彥安’來擊退胡人?
可後來霍明玦做了蕭彥安要做的事,甚至守住了涼州,長安亂根本不會來。
她依舊沒想過要殺了自已,除了善良,單安覺得還有豁達。
她甚至沒有針對柳青芷,今生柳青芷所受的痛苦,全是她自已選擇所至。這其中,阿嫵甚至沒有在暗中做推手。
就是這樣一個集萬千優點於一身的女子,前世他是多麼幸運,能娶她為妻。
而他不光不知珍惜,視她的所做的一切理所當然。還聽信妄言,親手殺了她,還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每每想到此事,單安都痛不欲生,恨不得飲刀自盡,再次重回兩人初見之時。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認錯人,不會受柳青芷欺騙,不會傷害阿嫵。
他會盡自已所能,將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可惜,他很清楚,不可能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老天給了他兩次機會,他都做了錯誤的選擇,憑什麼還會給他第三次?
他現在唯一所求,就是再見阿嫵一面,親口告訴她,自已有多後悔。
就在他拿著大王子的頭去找柳國公時,柳青恆歡喜地告訴他,阿爺已經回長安了。
陛下的聖旨送來,讓阿爺帶大軍凱旋。阿爺不用在幽州這苦寒之地,煎熬這個寒冬。
同時告訴他,因單安與北疆一戰立下大功,皇帝已經重新恢復單家的爵位。
但很快柳青恆的笑意隱去,看著不知為何一夕之間,髮根盡白,由意氣風發的少年變得無比滄桑的單安。
輕嘆一聲道:“除此之外,陛下為阿嫵賜婚了。”
單安手中的頭顱一鬆,滾落在雪地上,就像他的一心,漸漸沉入地獄一般。
他強忍著悔恨和悲痛,低聲問:“是誰?”
“沈隸,沈大都督。”
單安的眼眸瞬間染上怒意:“她是被逼的對不對?沈隸身有殘缺,如何配得上阿嫵?”
“我要回長安,我要親自問一問阿嫵,若她不想,誰也不能逼她!”
無旨,單安是不能回長安的,但現在的他跟瘋子差不多,柳青恆覺得,不管怎麼攔,這傢伙都會發瘋。
與其最後惹出更大的禍事,不如自已幫忙掩護。最後柳青恆以單大將軍去追捕盜賊暫離幽州為由,讓單安的離開顯得合理。
而單安則喬裝一番,孤身秘密回到長安。
他沒有去找柳國公,只是悄悄地尋找著柳青嫵的身影,想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與她單獨見一面。
可是,他一直沒有找到。
柳青嫵離開柳府,身邊總有沈隸。
沈隸看她的眼神,滿目柔情。
而阿嫵的臉上,出現了單安從未見過的笑意,那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眉宇之間積鬱了兩世的憂愁,在沈隸面前,消失了。
他開始調查別的,調查沈隸的過去,前世朝廷的事,他比柳青嫵知曉的多。
當調查到沈隸是新皇的表弟,先皇后嫡親妹妹之子,早些年被太子暗中送進都督府。
單安便知,沈隸這個閹人是假的。
如此一來,沈隸不管是家世、相貌,都比他強。
並且,他早已沒有資格站到柳青嫵面前。
他甚至覺得,若自已出現在柳青嫵面前,一定會讓她再次回憶起那些痛苦。
單安在長安盤踞了許久,他親眼看到柳青嫵和沈隸相處的畫面,只覺自已的心像是被凌遲一般。
現在的他算什麼?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嗎?
以前他厭惡霍明玦,現在想想,對阿嫵來說,他比霍明玦更可恨千萬倍。
那股‘一定要再見阿嫵’一面的決心,漸漸變成奢望,變成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念想。
他沒有資格,再次出現在阿嫵面前。
他不能,再次破壞阿嫵的生活。
他自以為是的歉意,也許在阿嫵看來,應該隨他到黃泉,而不應該出現在人間。
他就這麼悔恨著、愧疚著、彆扭著,直到阿嫵大婚那天。
他擠在人群中,看著一身嫁衣的阿嫵上了花轎,看著矜貴英俊的沈隸,前來接親。
這樣就好,阿嫵值得一個男人全心全意的寵愛,不像他一樣眼瞎心盲。
單安獨自回長安,又獨自回幽州,他孤身一人在大漠孤煙中,回憶著前世今生。
這將是他往後餘生的常態,是他咎由自取。
他還能做什麼?他要如何贖罪?
也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幽州,讓阿嫵恐懼的長安亂永遠不會出現。
讓她能在太平繁華的長安城,一世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