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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皎出降沒多久,凌鶴就下旨收回了國公府。
徐賢遣散了家僕,在府邸的最後一夜,他獨自一人收拾著徐禎的舊物,打算將這些東西一併帶回鄉下。
甲冑、佩劍、鎮紙,在厚疊手札中,一紙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面寫著吾兒北笙親啟,時間正是徐禎病逝之前。
那年他被放回鄉,借人筆墨寫了這封信,卻來不及寄出去。
在信中,他告知了徐北笙的真正身世,併成全了他與秦玉皎兩個。
只可惜多年過去,徐北笙一直未能收到這封信,一雙人因為彼此的悔恨生生錯過了四年。
徐賢仔細看了封印,有些鬆垮,卻是從未開啟的模樣。
這是郎主臨終前要給郎君的信件,上面或許有什麼重要事情啟待訴說。隴右遙遠,他一把老骨頭,不知還能不能經得起折騰。
徐賢思忖了片刻,為怕信件又出問題,決定親去一趟西寧將此信交給徐北笙。
秦玉皎給了他一袋金銀玉石,足夠支撐他一路無憂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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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鳳州,一連數日,秦玉皎等人都再未能睡上一個好覺。
西北邊陲乾旱,不僅面板覺得乾燥,就是用水也比平日要多。
喜娜更是時不時就要捧起鏡子去看自己的儀容,一邊又喋喋不休嘟囔:
“奴這好姿容啊,要生生裂在這西北里了。公主您瞧,”她湊過去,噘著嘴道:“在長安時,何曾起過這樣的褶子呀?”
秦玉皎撫著琵琶琴絃,抬眼看了看她,又垂眸而笑:“咱們這輩子都再回不去長安啦,總要適應的。”
自那晚徐北笙嘆過可惜後,秦玉皎總算肯邁過那道經年舊怨,重又拾起琵琶了。
雙親在世時,曾一再叮囑盧先生要好好教導她。
她的確得盡盧先生真傳,往年她不但為徐北笙撫過琵琶,也為雙親彈奏過,那是她最無憂的時光。
可這四年裡,她被愧疚與傷痛深深淹沒,竟是塵封了這麼久的琴藝,白白浪費了天賦與父母的苦心,這絕不是雙親願意看到的。
而徐北笙更不必說了,自從那熟悉的曲音響起,他眼中的暖意便再未消散過。
這段日子,兩人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在徐府時的樣子。
秦玉皎百般刁難,徐北笙面上不鹹不淡,可私下裡總是驕縱著。只是昔年的傷疤不曾揭過,兩人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
何況……秦玉皎琴絃落空,不期然想起那個清晨她看到的不堪場面。
就算徐北笙沒有和溫昭成親,他們也有夫妻之實了。
這種背叛,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
琴絃崩斷的聲音倏然傳來,徐北笙等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聽車廂裡喜娜驚恐的聲音傳來:“公主,疼不疼啊?”
細嫩的玉指被琴絃生生割開一道口子,秦玉皎只皺了皺眉,比起手上的疼痛,她心裡更疼。
還不等喜娜去找藥箱,車簾率先被徐北笙掀了開來,入眼便是秦玉皎流血不止的指腹,順著指縫蜿蜒,滴在絨毯上,殷紅紅的一片。
徐北笙眼中的心疼擔憂無法掩藏,他下了馬鑽入車中,接過喜娜手中的藥箱,熟練地倒好了藥,正欲替她包紮,秦玉皎卻推開了他的手。
她的眼睛像兔兒那般紅,卻也帶著冷靜的倔強:“不要你,喜娜給我包紮。”
他還未來得及觸碰,便悄無聲息地垂下了手。
喜娜感受到兩人不對勁的氣氛,便將徐北笙倒好藥的紗布接過,仔細替秦玉皎處理過傷口後,又細緻包紮。
秦玉皎眼也不抬,“還杵在這幹什麼?滾下去。”
不用想也知道,這話是對徐北笙說的了。
喜娜偷眼去看他的反應,卻見徐北笙沒有半分不耐,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秦玉皎受傷的手指上,確定她安然無恙後,這才退了出去。
他沒有繼續趕路,而是讓車隊找了片水草豐盛的地方紮營休息。
過了起初的刺痛後,其實傷口也算不上有多大的疼痛。
但這西北乾燥,傷口這樣不痛不癢的,加之徐北笙總在不遠處溜達,秦玉皎心裡就更厭煩。
她一會要換帳篷,一會要豎紗簾,過了會,又有宮人拿了頂幃帽來到徐北笙面前。
他眉頭一皺,還不及問出口,便聽宮人說這是公主的意思,大抵是嫌他煩,要他戴上幃帽看不見臉才行。
這回輪到徐北笙氣惱了,他一手奪過那頂幃帽,步履匆匆地衝進秦玉皎的帳篷。
彼時喜娜正給秦玉皎寬衣換衫,臉一別,忽而看見一個男子衝了進來,她忙拾起一旁的外衫胡亂給秦玉皎裹了起來,驚嚎不已:
“郎君!你……你……”
她原想罵他不害臊大不敬,但是一想到他和秦玉皎的關係,臨到嘴邊的話只能硬生生吞了下去,半天說不出下文。
秦玉皎的臉也登時燒了起來,但是她要面子,隱忍著未發,不動聲色地披好了衣服,這才對喜娜道:“你先下去。”
喜娜沒有額外囑咐她什麼,只是又看了眼徐北笙,這才拾起她方才換下的衣服退了出去。
“這就不耐煩了?那你還來迎什麼親,隨便派個人來不也打發了?”
秦玉皎大抵不知道她現在的臉有多麼紅,她捻著玉瓶邊緣,瑩潤水綠的瓷釉被嫩如蔥段的指端來回摩挲,黑如鴉羽的睫毛覆著薄如水片的蜜桃之色,愈顯粉啄動人。
徐北笙有愧在先,此刻看到她,氣早就消了大半,於是抓著幃帽悶聲道:“那你換一個,這個不是女兒家的樣式?”
“女兒家的怎麼啦?我偏要你戴這個。”
秦玉皎回頭橫他一眼,珠光玉色在耳畔盈盈流蕩,卻不及薄怒星眸的萬分璀璨。
徐北笙定了定心神,將手中的幃帽收了回來,兩人僵持了一會,他才倏而笑道:“是是,公主殿下吩咐,臣焉敢不從?”
他將幃帽戴在頭上,將乳色的紗隨意撥了下來,咬著牙說:“反正丟我的人就是丟徐家的人,你不怕我也不怕。”
說完,他就真的要往外踏步走去。
人剛走至門口,身後的秦玉皎就追了上來,她一把扯住白紗,卻不曾想徐北笙系得牢固,非但沒扯下來,還越扯越緊。
徐北笙的脖頸被勒了個結實,他腳步一頓,臉色已經被憋得通紅。
他轉過身,正要奪過她手中的紗,卻因視線不佳,連人帶椅都被絆住。
秦玉皎看不清他的臉色,以為他在故意使氣,於是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一些,誰知徐北笙轉身往她這邊踉蹌走來,手剛要抓到她手腕,兩個人就一起跌了下去。
幸而帳篷裡的氈毯厚實,也幸而徐北笙拖住了秦玉皎的後腦勺。
這回白紗揚起罩住兩人,秦玉皎才發現徐北笙的臉都被憋紅了,她心裡一驚,忙鬆開了手。
徐北笙趁此解下了繫住幃帽的紗繩,眼裡噴著熊熊怒火斥道:“沒輕沒重!你也不怕勒死我?”
秦玉皎毫不客氣地反擊:“堂堂徐國公要是被紗繩勒死,傳出去才要笑死人了!”
徐北笙這會愛恨交織,簡直怒也不是,罵也不是,要照以前,早就拎起她的耳朵教訓了。
可如今她是什麼身份,自己又是什麼身份?
徐北笙忍下怨痛,聲音粗重道:“你要是不想見我,就躲在馬車裡不要出來,我也再不到你面前晃悠。”
“你算哪根蔥?竟要我回避你?”秦玉皎氣得用腳亂踢:“你再不滾起來,我可要扇你耳光了。”
徐北笙兩隻眼睛要噴火似的,幾年不見,秦玉皎的性子非但沒收斂,反而愈加囂張猖狂了。
他一手摘下幃帽,乳色的紗覆在秦玉皎身上,他撐起身子往後退了一步,還不等他站起,秦玉皎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帶:“你……你別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