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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蘭芷看著這三人，分明就是各懷鬼胎。
“這麼說，小鸚哥的死或許真的有什麼隱情？”
聽了這話，柳三郎第一個反駁：“還能有什麼隱情，人都死去這麼多年了，就讓她安息吧。”
喬蘭芷沒再與他搭腔，而是從胸口掏出方才包好的香，說道：“諸位應該也都聞到這股香味了。”
柳三郎眉頭一皺：“這味道，有些熟悉。”
喬蘭芷緩緩將帕子展開，仇清看了一眼，急忙說：“是引夢香！”
“引夢香！”一個聲音從角落中傳出，眾人尋聲看去，才知是錢師父。
錢師父不知從何時起便在那裡了，意識到自已方才的失態，渾身不自在地想當作無事發生。
喬蘭芷沒想放過她，高聲對她說：“聽戲苑的人說，你是教他們戲詞的師父，那麼對這引夢香的來歷，你可知曉？”
她的樣子很是惶恐，側著身子不敢抬頭。
“錢師父，這香難道還有什麼詭異之處嗎？”
喬蘭芷又拿出那塊玉，高高舉起來：“那這個東西你認識嗎？”
她比方才還顯得不安，雙手緊緊抓在一起，臉色蒼白，身上甚至肉眼可見的發抖。
柳三郎替她解釋說道：“錢芸這是老毛病了，一害怕就發抖。被關在這裡這麼久，哪個人不緊張？”
錢芸從一早便這樣了，因此柳三郎的話，喬蘭芷定然不會相信，但也沒有這麼快將他們揭穿。
眼看已是日落西山，幾個時辰以來，他們這些人連口水都不敢喝，生怕被人下毒。
喬蘭芷又詢問了幾人戲樓中的情況，扭頭卻見方逸禮沒了蹤影。她即刻放下手頭上的事，推開了好幾個房間的門，最終在最東側一間屋子裡，見方逸禮正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
“小郡王，你怎麼在這？”
方逸禮像是無事發生一般，將腿放下，坐起身來：“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美美睡上一覺，說不定等我醒了，官府的人就來了。”
喬蘭芷無話可說，他這種心態，倒是令人羨慕。
“眼下我們還不知兇手到底為何要將我們困在此處，還是不要單獨一人待著為好。”
方逸禮伸了個懶腰，又躺了回去：“你也別這麼盡心盡責了，我看那兇手想殺的只有戲苑裡的人，跟我們沒什麼關係，小心惹禍上身。”
屋內的視線越來越暗，喬蘭芷將蠟燭點上。這房間不大，但裝飾的卻很華麗，靠牆的位置放了一臺書桌，上面還有一張題了字的山水畫。
“莫讓前塵擾心緒，重尋新夢踏春泥。莫將舊事心頭掛，勿再相爭擾夢魂。”喬蘭芷將這四行字琢磨片刻，“像是在勸人不計前嫌，不計前嫌……”
她再看桌子上的陳設，硯臺中是還未乾涸的墨，毛筆也未擱在筆架上，而是隨意放在了桌子上，墨汁都滲透進了桌縫之中。看來此人是剛寫完字，便遇上什麼急事出門了。
方逸禮選來睡覺的地方，定然是他覺得最舒服的了。況且在戲苑中最有資格，或者說最有能力“閒情雅趣”的，那便只有他們的大老闆柳三郎了。
他著急出門，應是聽到了柳鸚兒死去的訊息。那麼這畫和四行字，又是給誰的？
加上這些字傳達的意思，很難不讓喬蘭芷與這次的事聯絡起來。
想到這裡，她便要將柳三郎叫進來。
可誰承想一出門，上面就又傳來了那個熟悉的女聲。
【想鬼病最關心，似宿酒迷春睡。繞晴雪楊花陌上，趁東風燕子樓西。拋閃殺我年少人，辜負了這韶華日。早是離愁添縈繫，更那堪景物狼藉。愁心驚一聲鳥啼，薄命趁一春事已，香魂逐一片花飛。】
方逸禮從身後悠悠說道：“還是《倩女離魂》。”
話音剛落，唱腔變成了瘮人的笑聲。
“哈哈哈哈……”
“聲音像是從，從頂樓傳來的！”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哈哈哈哈哈……陽世有錢來買罪，陰司怎生饒得你？”
聲音就在二樓樓梯頂處停下了，像是再往前一步，就會露出真身來。
眾人聚成一團，都怯怯盯著樓梯看。
柳三郎作為戲苑領頭，自然不會縮在後頭。他心下一橫，朝上頭喊道：“你到底是人是鬼，將我們關在這裡到底所為何事！”
上邊沒有回應。
“你到底是誰！”
連問了近十遍後，笑聲再次出現。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郎。”
這聲“三郎”叫的空靈悽慘，在場之人無不冒冷汗，尤其是柳三郎，直接後退幾步，差點跌倒。
“你，你是……你是……你……你……”名字像是就在嘴邊，可柳三郎如何都說不出口。
“三郎，師姐幫你唱的這出戏，可賣座？”
眾人目光聚集在柳三郎身上，他顫抖著手，指著樓梯：“你……你是誰，你是誰！”
“三郎……”聲音悲慼起來，“師姐的聲音，你該是最熟悉不過的啊，怎麼這麼快……這麼快就忘了嗎，三郎？”
柳三郎扶住茶桌才堪堪站穩，與他同樣魂不守舍的，還有錢芸。
“三郎，師姐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樓上許久沒再有聲音，應當是真的走了。
眾人圍在一起，誰都不敢再亂動。
喬蘭芷先打破了寂靜，低聲問道：“諸位以為方才來的，會是誰？”
有人嘀咕著：“若是這麼看……應是小鸚哥……”
有人附和著：“要我說，為了大家都能活命，小鸚哥的死若是真有隱情，就該快些明瞭！”
喬蘭芷也不願這麼拖下去了：“柳老闆，你說呢？”
柳三郎已是淚眼婆娑：“我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是師姐她……她怨我沒有為她做主，她怨我啊……”
眾人聚精會神，聽柳三郎將當年的事娓娓道來——
——成化二十年，春。
一曲終了，臺下看官紛紛高聲喝彩，臺上那身姿婀娜的青衣女子，露出了一副羞澀的模樣，宛如春日裡初綻的桃花，羞答答地退場。然而，誰曾料想，就在她轉身走入屏障後的一剎那，原本輕柔的嗓音瞬間變得粗獷起來，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凜冽。
“師姐！”
“三郎，今日可還順當？”
其貌不揚的女子迎上來，柳三郎笑了笑：“今日又多虧了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