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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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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醒了郝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穿好了衣服。

“哦,你醒了!”郝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想起了什麼又覺得不合時宜,便把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我去酒吧,你要去上班嗎?”生命的創傷在這個清醒的男人臉上更加清晰,血液馬上就要從他乾裂的嘴唇破蛹而出,額頭的血管也蠢蠢欲動。郝倩知道他在強忍著,那來自靈魂深處的刺痛。

“離開這個城市吧,你的內心需要安靜下來,不要再麻痺自己了!”

他並沒理會郝倩,而是轉身走出了房間。郝倩再見到他,是在駐唱的酒吧。這也是意料之中,那個男人在已經持續十幾天來這個酒吧買醉了。和以往的情況相同,郝倩趕到酒吧上班的時間點,這個男人就已經被酒精帶入了另一個迷幻、模糊的世界之中了。

在昏黃、暗淡的路燈映襯下,冰冷的街道上,他再次以癱倒在地的方式出現在了郝倩的視野裡。她不打算再做一次,昨夜那種達不到目的的傻事。

她把頭轉向另一端,疾步穿過了那片區域,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思維,或者說控制身體迅速的運動來逃避思維。

她在轉過街角的時候停了下來,她說服了自己——僅僅只是因為可憐,僅僅只是該死的憐憫心氾濫!

情景又重現,男人在陽光穿過窗戶,照在床上時,醒了過來。

“為什麼還要把我帶回來?”他在苦惱,使勁搖晃自己的頭。

“你為什麼不結束自己的生命?”郝倩反問他,“別說什麼大道理,你就是不敢!”

“對,我不敢,我他媽不敢,我早就該死了,我為什麼還活在這世間!”他搖晃得更加激烈,僅存的理智已經無法控制那滿腦的情緒。

郝倩抱住了他,她知道尖酸刻薄的話是無法刺激一個已經墮入深淵的靈魂,她先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儘量讓自己沙啞的聲音變得柔和。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糟糕,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她緩了一會兒,“不都是如此嗎?誰不是在經歷一場煉獄……”往事一擁而上,她趴在那個男人的肩上,不停的啜泣。

總有人會有和你相同的感受,即使不曾有過同樣的遭遇,但同病相憐的錯覺,一定會在你們相擁而泣的時候產生。男人沒有哭泣,他的淚水早已枯竭,但在郝倩的啜泣聲中,他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他把已經昏睡過去的郝倩放倒在了床上,脫下了已經溼透了的外套,晾在了陽臺上。在廚房的櫃子找到了昨天剩下的半瓶酒,一口喝了下去。他還想繼續去拿另一瓶,還未開啟的酒,可虛弱的身體在酒精的麻醉下,已經找不到酒瓶的確切位置。他癱坐地板上,倚靠著櫃子,用他那雙塞滿血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他在尋找答案!

酒精被身體一點點消耗,眩暈感也逐漸地減弱。他沒有找到答案,清醒讓他放棄了尋找,也讓他有了力氣站立起來。他再次向那瓶酒發起了進攻,這次還是失敗了,郝倩阻止了他。

“你他媽還要這樣嗎?”

“那我還能怎樣?”

“離開啊,總有地方能容下你這無能的軀體!”

“離開,還不是在逃避,又有什麼不同!”他轉過身,放棄了爭奪,很顯然,他是在嘲諷自己。

“對,都是在逃避,那為什麼還要選擇折磨自己?”郝倩又流下了淚水,即使知道男人那話不是針對自己而說的,但還是被深深地刺痛了。

“對不起!”他走到陽臺,取下了外套,準備開門離開,郝倩又攔下了他。

“我不想再在酒吧裡看見你,請你不要再去那個酒吧!”郝倩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徹底失去理智,她又抱住了那個男人,痛哭起來。

三年來,她第一次翹了班,男人也打破了晚上喝酒的規律。他抱著一個被往事傷透了的心的女人,躺在床上,徹夜未眠。除了擁抱,他們什麼都沒做,兩個心已經死了的人,又能做什麼!

第二天,男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換掉了一個月沒有換過的衣服,擁抱、親吻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什麼話都沒有說,在黑夜來臨的時候,離開了家。妻子和孩子都沒有阻攔他,即使知道要再見到他,也許是在某個街頭,他爛醉如泥的躺在地上,即使知道要再見到他,或許又是一個月之後,他僅僅只是回家換一套衣服。

他來到了那個酒吧,但這次他沒有點太多的酒。微微有些醉意,他便放下了酒杯,走出了酒吧。他在街上渾渾噩噩的遊蕩了很久,人群隨著聲音在建築間消逝,也回收了匆忙的背影,時間已經到了原定回家的點。他猶豫的站立在那條熟悉的大街上,等待那個每晚都會在深夜路過的人。

“僅僅只是一個賭局!”他不斷地暗示自己,但他也沒覺得自己扔下了什麼籌碼,這糟粕的人生,還有什麼值得他拿去賭呢?

郝倩像往常一樣,又推開了酒吧的門,來到了三年都不曾有過大改動的,這條回家必須經過的破舊的街道。她看見了他,心中忍不住的愉悅起來,可還沒有走到他身邊,悲傷就擊敗了喜悅,淚水在初冬冰冷的微風裡,滑下了她的臉頰。

他抱住了她,在彼此心中已經認定冰冷了的街道上,他緊緊地抱住了他。他們並不相信使他們相擁的,是人們千呼萬喚、四處歌頌的愛。確切是什麼,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就像三個月後,郝倩在分別時,對男人說的那句話:或許僅僅只是因為對於“同病相憐”的錯覺。

郝倩回到了勿島,回到了那個讓她在三年前肝腸寸斷的勿城。她來告別,來開啟將重新定義的下半生。她找到了那個傷害了她的男人,對他說了一句“再已不見”後,便失去了蹤跡。

儘管那個叫李宏俊的男人回到勿島後,多次派人尋找,四處打聽,都找不到一絲關於一個曾在冉島生活過三年,名叫郝倩的女人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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