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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青玄離開宴席，望著御花園平靜的水潭，她終於意識到，她徹底放下了。
本以為再見到蕭驥，她會不顧一切地撕碎他，可她並沒有。
冷風伴著酒氣上頭，她看到的不只是一個負心的男人，她更看到了安京飄搖的江山，席上之人面上笑眼盈盈，心裡卻虎視眈眈。
高家、墨家、滿朝文武，權臣宦官，都等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
“誰？”
嵐青玄回頭，明明見一黑影跟著她，可卻沒瞧見人。
“出來，別裝神弄鬼的！”
“公主，是我。”
“季西瑾？”
他是季府的嫡子，也是唯一一個還在安京的，想來剛才宴席間發生的事，他都看見了。
“公主，蕭驥有眼無珠，他不要你...還有別人要。”
難得見口齒伶俐的季小公子說話吞吞吐吐，他向來不會安慰人。
他今日也穿著與她顏色相似的錦袍，青玉緞帶，頭上戴著花紋玉冠，倒像一個風姿卓然的翩翩公子。
嵐青玄仗著他年紀尚小，便藉著酒氣逗他，問道：“哦？那你說說，還有誰要？”
“還有我！我心悅公主，一生一世，心裡只有公主一人。”
嵐青玄一怔，沒想到他如此直白地脫口而出，當真沒臉沒皮。
突然想到那個人，西瑾他...遮著臉，卻永遠對她一片赤誠。
他摸著自己的墓碑說與她共白頭，還喚她吾妻...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小小年紀，懂什麼白頭...
突然鼻頭一酸，說道：“你也要學街頭潑皮公子模樣，是不是話本看多了？”
嵐青玄聽著他的話，前世他確實也說過許多次，可她從未當真。
那時候她只當少年胡鬧，可她病了之後，他便躲著不見了。他再也不來說的時候，竟叫她連人都找不到。
在她走神的時候，季西瑾已經走到她面前，剛要伸手去碰，就被嵐青玄一把推開，“別動！”
是那個香囊荷包，雖然已經被柯言處理過了，可她還是怕...會傷及無辜。
季西瑾眼眸黯淡了許多，尷尬地手不知道該不該收回去，最後握成拳頭輕輕地放在身側。
“這個不好看，配不上你。”
“佩飾而已，不必在意。”西瑾，不必在意...
少年並未收斂脾氣，惱怒道：“你還不打算摘了它！”
嵐青玄沒回答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他被季家保護的太好，什麼都不懂。
如今他還是那個做事情永遠執著任性的小公子，心思單純，有些事情她沒法跟他解釋，她只想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帶他走。
——
季西瑾回家就把自己晾在院子裡，明明酒量不好，卻一個人喝了一罈，無論林夕怎麼勸都不行。
林夕只好搬出季老將軍，說道：“公子，讓老爺知道你偷酒喝，又要打你。”
“讓他打去，本公子不怕。”
季西瑾醉意更甚，就連臉都燻紅了。
“這...公子難道不怕長公主心疼？”
季西瑾趴在桌上，手裡玩弄著酒杯，失神道：“青玄姐姐...她才不會心疼我。”
林夕看自家公子這樣，實在難受，也不知道怎麼勸才好，只有長公主的話他才會聽。
“怎麼不會，如果不是心疼，為何那日不讓人打公子了，晚上還給公子送藥。”
“林夕，別說了。”青玄姐姐真的很壞，不知道這樣他會多想嗎...
他摸著懷裡的瓷瓶，她送來的藥，他一次也沒捨得用。明明只要看著她就好，現在卻不滿足了，他就是很容易貪心的。
“長...長公主。”
“林夕我讓你別說了！”
“公子！”
“又沒說錯，為什麼不讓他說？”嵐青玄沒想到這小鬼竟突然跑回家了。
“青玄姐姐...不，公，公主？”
季西瑾剛要站起來，一個踉蹌要摔倒，還好林夕眼疾手快。
“怎麼不像小時候一樣叫我青玄姐姐了？”
嵐青玄想把他扶穩，卻還沒等碰到，他就自己乖乖站好了。
季西瑾委屈，趁著酒勁兒在嵐青玄面前也忘了收斂性子，小聲嘀咕著：“你不讓。”
嵐青玄倒是不曾記得了，兩輩子加起來太久，她可有說過這話？
“以後你還是叫我青玄姐姐吧，我們一塊長大，別生分了。”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季西瑾酒醒大半，他雖借酒消愁，且酒量不好，可那也是在武將中相比，畢竟是季府的嫡子，倒是不會真的醉了。
嵐青玄是換了衣裳來的，她不想給季西瑾添堵，更多的還是打心底裡厭惡那衣裳。
顧不上許多地將那迷惑旁人的荷包也取了，一看到他黯淡的眼神，她就覺得心裡難受，恐怕這世上除了她，沒人能讓季西瑾受委屈。
“今日惹你不高興了，青玄姐姐送你個禮物可好？”
“不必。”
他不用哄的，他也沒不高興，今天能看見青玄姐姐和蕭驥翻臉，他已經很開心了。
嵐青玄直接把東西放到他面前，季西瑾的酒這回是全醒了。
“歸雲劍！”
這是他前世成為將軍時的佩劍，想來是他最喜歡最順手的，如今她不過提前尋來，情急之下冒充是禮物相贈，著實不是君子所為。
“這太貴重了，我，我謝謝青玄姐姐！”一刻也裝不下去，居然是歸雲劍，他實在不想拒絕。
他醉的時候，更像個小孩子似的。
“馬上就是武舉了，西瑾帶著這劍，一定能取得好成績。”
季西瑾握緊手中的劍，開心道：“真的嗎，你信我？”
“當然。”
季西瑾是未來安京年紀最小，卻也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將軍，用兵如神，別人可以不信，可她說的是事實。
季西瑾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在正事兒上認可他，爹孃都說他不如哥哥們，只會給他們丟臉。
還有中都那些人，一個個都不相信他，那武舉考試他本來都不想參加了，還是林夕跟他說蕭驥會參加，他才報名的。
別人可以不管，他必須要打敗蕭驥。
季西瑾高興地抱著歸雲劍不離手，就連睡覺都要放被窩裡，這還是青玄姐姐第一次送他東西，還是他最喜歡的。
嵐青玄想著他吃醉了酒的蠢笨模樣，知道他全身也就那張嘴是硬的，到底是孩子心性。
——
季松山看著嵐青玄的背影，深嘆一口氣道：“我這將軍府，都要漏成篩子了...”
“老爺，我看挺好的。”季夫人掩面笑著，這兒子也算長大了。
季松山看了看夫人，無奈道：“季瀾！”
“末將在。”
“去告訴永國公主，以後...走正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