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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今朝倚坐在西窗下,低眸鎖著手裡的扳指,細細摩挲。
翠綠的水色晶瑩剔透,一點雜質都沒有,柔和的光線從窗外灑落在上面,若實又若虛。
她踹在胸口的小心臟砰砰直跳,下一刻就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孃家親人給媽媽的扳指,怎麼會是師哥的?
難道,師哥就是媽媽的孃家親人?
可是,師哥是薄家的人啊?
也沒聽說薄家失蹤過什麼人啊?
虞今朝一頭亂麻,思緒陷入泥沼裡,完全沒辦法理清。
“小寶,跟爺爺去吃飯了。”顧梟從後面走來,慈祥的喚著虞今朝。
虞今朝用力握了握扳指,滿眼仿徨的朝他看了過去,隨後如夢初醒般的走上前問,“爺爺,您見過這枚扳指嗎?”
顧梟掃了一眼,濃黑的眉頭微動,頗為意外的說,“這不是雲聲一直在找的扳指嗎,怎麼在你這裡?”
“您仔細看看,這扳指真是師哥的?”
虞今朝吞了吞唾沫,算得上平穩的氣息瞬息間紊亂起來,咽喉幹得發緊。
顧梟篤定的說,“不會有錯,雲聲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他姑姑國醫聖手帶他來拜我為師,那時這扳指就戴在國醫聖手的手上。”
虞今朝怔住,眼眸轉動間,心臟跟著擂鼓。
“您是說這扳指原本戴在國醫聖手的手上?”
“你忘了你爺爺我是收藏古董的專家,只要是經過我眼下的古品,都不會忘的。”
顧梟摸著下巴,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微微露出笑容,
“當時我還想多看幾眼呢,結果雲聲那小子以為我要和他姑姑搶,跟個狼崽子似的,說那是他給他姑姑的,讓我這個糟老頭子別想美事。”
虞今朝有想過,扳指也許是師哥朋友的,或者哪個遠房親戚……
因為薄家確實沒有失蹤人口,她媽媽怎麼說也不會與薄家有關係。
可是現在卻收穫了一個更令人震撼的答案。
這扳指的主人竟然是國醫聖手。
可這明明是媽媽的啊。
“可是這扳指是我媽媽的,您真沒認錯嗎?”虞今朝表情裡是掩蓋不住的震驚失態。
顧梟聞言也是錯愕不已,“你媽媽?”
他呼吸一頓,正色接過了扳指,翻到了底部一掃,皺眉說,
“雲紋雕刻的一致,我沒認錯……所以你就是國醫聖手的女兒,雲聲一直在找的妹妹。”
虞今朝剛剛就有了這樣的猜測,不過很隱晦,此刻被顧梟直白的剖析出來,心還是狠狠地震動了。
“可是我媽媽在我十二歲那年就去世了,和國醫聖手那兩次的死亡時間都不一樣。”
“這事頗有些古怪。”
顧梟若有所思。
在薄家人眼裡,國醫聖手二十多年前就因車禍掉入跨江大橋去世。
可是雲聲卻說十幾年前見過國醫聖手,後因為一場火災逝世。
而現在,本屬於國醫聖手的扳指,又出現在了小寶手裡。
小寶說是她媽媽的,那麼她媽媽應該就是國醫聖手。
可她媽媽卻是十一年去世的。
一個人怎麼會死三次?
這簡直匪夷所思!
虞今朝想不通,定定的看著顧梟,情緒濃烈,“您見過國醫聖手,她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
“她在人前從不露臉,只看得到一雙狐狸眼,跟你的眼睛很像。”顧梟緩緩啟唇,沉默些許,說道,“她的名字喚做薄霧。”
薄霧……
虞今朝呼吸頃刻間急促,聽到窗臺上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
幾隻麻雀站在那裡探頭探腦,猶如她的神思瞬息墜入波濤洶湧的深海。
她後退幾步,一雙手用力的撐住邊幾,才不至於激動到摔倒。
她媽媽也叫薄霧啊……
姓薄的人太多了,從前她根本沒往薄家身上想過……
可如今。
扳指、姓名、還有爺爺所說的相似的狐狸眼……
她的眼睛遺傳的就是媽媽的。
她媽媽深居淺出,國醫聖手也從不展露人前。
倆人有著同樣的神秘。
包括之前薄含章手裡出現的玉雕手鐲。
相同的因素一層又一層,這些資訊彷彿都在告訴自己,媽媽與國醫聖手有著密切的關聯……
或許就是同一個人!
可是為什麼會有不同的死亡時間……
她的心情在油鍋裡上下浮沉,滾燙難言。
*
只有等司擎他們將顧雲聲平安接回來才能找到答案。
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虞今朝無法平靜,一直守在距離門口最近的遊廊上,等著第一時間接應他們。
給司擎他們打電話一直沒打通,大概是進了黑嶺城就被遮蔽了訊號。
縱使知道打不通,還是無意識的撥號,只有聽著嘟嘟嘟的忙音,她無處安放的慌措才勉強發洩出去一點……
後半夜下了雨,手機數次打的沒電。
文阿公過來勸虞今朝休息未果,只好無奈又心疼的給她披上一件大裳。
殷灼不敢勸說,撐著傘站在前方給她遮擋著雨絲。
深山的夜晚溫度還是挺低的,尤其下了雨後,更有了幾分雪意冰涼的體感。
虞今朝裹著大裳,還是感覺不到溫暖。
她雙手抱著膝,坐在了遊廊上,眼神失焦空洞。
碩大的雨水沿著古樸屋簷砸落下來,濺的水花顫顫,吵得人愈發心亂。
她雙手合十,扳指被捏的溫熱,默默垂眸祈禱著他們平安歸來。
顧梟也沒能休息,一直在試圖與黑嶺城掌事元老聯絡,對方卻失去了回信。
顧梟按耐著脾氣,果斷聯絡了顧家的暗網,開始全方位的攻破黑嶺城的防火牆。
天光初亮,曙光穿過深山,為宅院帶來一抹浮華。
大雨轉為霧雨,綿密粘膩的遊走在宅院任意角落。
虞今朝苦熬了一夜,小臉都熬青了,整個人也涼透了。
文阿公端著熱牛奶塞到她凍的發僵的雙手,她捧著牛奶,聲音沙啞的問道,“聯絡上了沒?”
文阿公搖搖頭。
虞今朝太陽穴猛跳,把牛奶放下,就往書房跑。
剛跑過去,書房的門就開了,顧梟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手握權杖,臉色微白,眼底一片烏青,看著熬的雙眼發紅的孫女,下了決心,
“不等了,小寶你聯絡赤蠍,直接闖去黑嶺城和他們要人。”
虞今朝喘著氣,眸光閃亮,“可是我們不瞭解他們的機關……”
“我已經讓人攻破他們的機關防火牆了,咱們抓緊時間。”
爺倆都一個急躁脾氣,虎著臉攜手往外走。
遠遠的,看見文阿公步履匆匆過來,中氣十足的喊道,“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
虞今朝跑到宅院外面的時候,剛好看見薄行舟和薄斯白從車裡攙扶著顧雲聲走下來的畫面。
兩個人臉色都很蒼白,彷彿出了大事。
虞今朝小跑上前,就聞到一陣濃烈的血腥味。
鬆緩一些的神經再次繃起來。
低眸便看見顧雲聲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順著袖口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她眼底顫抖,喚道,“師哥怎麼了?”
顧雲聲意識昏沉,呼吸微弱,已然失去意識,沒有回應她。
“他心臟中了彈,必須馬上救治!”薄斯白從來都是平和的語氣頭一回帶上了急切不安。
顧梟從後面走來,臉色擔憂的看著顧雲聲,語氣很冷靜,“扶他跟我來醫療室。”
說著往前帶路,並有條不紊的對文阿公說道,“馬上安排醫療隊過來。”
文阿公應下,火速聯絡醫療隊了。
薄斯白和薄行舟立刻扶著顧雲聲跟進去。
虞今朝身子一晃,正要跟上去,驀的,男人修瘦有力的臂膀扶在了她的後腰上。
熟悉的冷香侵入味蕾,驅散了濃烈的血腥味,讓她一下有了歸屬感。
心輕輕一動,回頭便對上了司擎漆黑蝕人的長眸。
他還穿著前天的黑色風衣,在晨風裡衣袂飛揚。
他身上的溫度冷冽十分,只有直勾勾看著她的目光蘊含了柔軟的溫度,給予她獨屬於他的溫暖。
“別太擔心,他會沒事。”
他只是把她扶穩後,就剋制的鬆開了手,修長的身軀松柏一般佇立她身後,有意無意護著她。
不過才幾十個小時沒見,可她此刻卻有種失而復得的慶幸感。
看他一眼,都覺得好珍貴。
她咬著唇,掩飾不住的關心,主動握住他的手腕,“都發生什麼了,你沒事吧?”
殷灼來到司擎身邊,似乎看到了什麼,張嘴想說話。
司擎指尖微顫,感知她細膩的肌膚,剋制了一下,才忍住沒有反客為主。
男人神色慣常的冷淡深諳,語氣卻溫柔十分,
“沒什麼事,先看你師哥,嗯?”
虞今朝點點頭,感知他冷硬的手腕,莫名給了她很大的力量。
見此,殷灼欲言又止閉上嘴,隨後跟著兩人來到醫療室。
進去的時候,醫療隊已經到了,主治醫生脫了顧雲聲的衣服,為他止血的同時,插上氧氣抬儀器。
虞今朝看到他胸口上的槍傷,呼吸沉沉,揪心的不行。
“給病人照ct,安排手術。”醫生扭頭對助理吩咐道。
薄斯白雙拳緊握,擔憂的問,“醫生,我弟弟情況怎麼樣?”
“子彈直擊病人心臟,我得先確定位置在哪裡,然後再取彈,你們先出去等著吧。”
薄斯白清楚顧家的私人醫生救治能力很強,很放心的把顧雲聲交給他。
醫療室的門關上,他們則是在外面焦急等待著。
薄行舟從兜裡抽出一根菸,還沒點燃,司擎就睨了過來,語氣淡而不好惹,“要抽走遠點抽。”
薄行舟頓了一下,才注意到虞今朝,把打火機塞了回去,直接將煙就那麼含在嘴裡。
顧梟杵著權杖,將每個人臉色收入眼底,沉眸落在薄斯白臉上,“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受傷的?”
薄斯白胸口劇烈起伏著,緩緩吐息,抬眼時,一貫溫潤的茶眸戾氣十足,滿滿的都是殺氣,“黑嶺城長老堂害死了我姑姑。”
虞今朝緊繃起身子,一瞬不瞬盯著他。
顧梟眼尾掃過虞今朝,納悶的問,“國醫聖手的死怎麼會和黑嶺城有關?”
薄行舟吐出嘴裡的煙,眉眼鋒利冷狠,近乎咬牙切齒,
“他們的醫藥協會在二十幾年前就盯上了我姑姑的神醫能力,我姑姑為了保護我們,不得不深居淺出……最後被逼假死……但最終還是被長老堂找上,被折磨至死。”
虞今朝聽的撲朔迷離,臉色微變,“你們確定嗎?”
薄斯白仰頭,用力閉了閉眼,眼角淌著淚,聲音沙啞哽咽,“予安喬裝改扮混入了長老堂,在地下室的冰櫃裡找到了我姑姑的屍首……”
說到這裡,幾乎已經失了聲,沒辦法再說下去。
便是情緒從不外洩的薄行舟,也轉過身,修直的身體忍不住的顫抖。
司擎沉吟幾秒,代他們將在黑嶺城發生的一切徐徐道來。
他們三人剛剛進入黑嶺城,黑嶺城掌事元老派來的外交官就來迎接他們。
說是迎接,只是很敷衍的給他們指了個方向。
說已經給長老堂交代了,他們一去,亮出顧家的旗號,就會放了顧雲聲。
司擎他們很清楚黑嶺城掌事元老是打著讓他們自踩陷阱機關的算盤。
他們費了一番功夫,才拋開機關,成功踏入長老堂。
進去的時候,聽見裡面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和槍聲。
他們趁亂闖入堂廳,便看見顧雲聲渾身是血,顯然已經經過一番惡鬥,將長老堂的長老掐著脖子拿槍抵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問,“我姑姑跟我妹妹在哪裡?”
擒賊先擒王,長老都被拿捏住了,長老堂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愣神的當兒,沒注意司擎三人進來,等回過神來,一個個都被制服了。
而被顧雲聲壓制的長老悶聲不吭。
顧雲聲用折磨人的方式,分別給了長老四肢一槍。
“你殺了我吧,你直接殺了我……”長老被折磨的痛叫,發出癲狂的大笑,
“你姑姑跟你妹妹死了,她們都死了——”
聽到這個答案,滿懷期望的薄斯白兄弟二人面色慘白,止不住的發抖。
顧雲聲自然不信,在他逼問下,長老讓他們去密室一看便知。
之後他們密室看到了薄姑姑的屍首。
雖然已經經歷過姑姑死亡的痛苦,哪怕是顧雲聲很清楚姑姑不在人世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看到她屍首的那一刻,還是心如死灰,世界在眨眼間坍塌。
更別提他們還發現姑姑的屍首有多次開顱的跡象。
長老恨恨的告訴他們,黑嶺城的醫藥協會,一直都想拉攏薄姑姑為他們做事。
可是薄姑姑不肯,絕不做背叛國家的事情。
那時薄姑姑懷孕了,長老堂把主意打到了她孩子上,覺得她孩子肯定繼承了她神醫天賦,要她把孩子給他們培養。
為了躲避他們,薄姑姑只能假死矇蔽。
也就是那次掉入跨江大橋。
可長老堂不是好糊弄的,很快察覺到端倪,自然窮追不捨。
被發現蹤跡的薄姑姑,只好第二次製造了火災。
也就是顧雲聲所經歷的火災。
之後長老堂失去了薄姑姑的蹤跡,讓薄姑姑又過了幾年安穩日子。
直到再一次發現,成功把她抓了回來。
可是她竟然選擇自盡,也不留在長老堂。
長老堂不甘心傾盡人脈只得來這麼個結果,於是他們用特製的冰櫃保留了薄姑姑的屍首,並找來科研家研究她的大腦,剖析她高超的神醫基因。
那一刻,得知所有真相的薄斯白兄弟幾人,被恨意滔天巨浪淹沒,用槍瘋了似的將長老給射成了篩子。
還是司擎發現顧雲聲胸口中了彈,一直在流血。
在驚動黑嶺城掌事元老之前,他們只能帶著半昏迷的顧雲聲離開長老堂回來。
聽了來龍去脈,虞今朝眉頭擰成一團,看向滿臉痛苦的薄斯白薄行舟。
他們去之前,懷揣著妹妹還活著的美好妄想。
卻得到了史詩級的打擊。
無異於將他們的心臟從身體裡剝落出來,血淋淋的折磨。
他們的靈魂已經千瘡百孔,鮮血淋漓,若不是還心繫弟弟的性命,早就垮了。
虞今朝眼皮狂跳,照黑嶺城長老堂的說法,薄姑姑母女俱亡……
那她媽媽就不可能是國醫聖手,畢竟自己活的好好的……
難道真是巧合?
她思索了片刻,本想問國醫聖手真正的死亡時間和自己母親對對……
可是薄斯白二人看著都要碎掉了,根本問不出口……
忽的,醫療室的門推開了,主治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有些焦急的說道,“不好了,子彈距離心臟太近,摘除需要時間,可是他現在出血嚴重,血庫的血不夠用了。”
顧梟臉色一沉,對文阿公吩咐,
“雲聲是b型血,馬上聯絡各大醫院送過來。”
主治醫生搖搖頭,眼神凝重,“調血過來需要一定的時間,現在病人失血太快了,也許會等不及……”
薄斯白和薄行舟聽到這句話,崩潰到麻木的心神陡然一震。
他們才經受了粉身碎骨般的打擊。
姑姑、妹妹、
一個一個的離開。
如果予安也離開了。
想到這裡,控制不住的寒意席捲全身,猶如冰涼的毒蛇纏繞著爬過心頭,倍感絕望。
顧梟身體微晃,用力握緊權杖,看向虞今朝,“小寶,以你的醫術有沒有辦法救他?”
虞今朝抬起發紅的眼睛,緩緩的說,“等我一下。”
說著轉身跑了出去。
大概幾分鐘後,她跑了回來,手裡拿著一個長方形的琺琅盒。
司擎眯眸,他認得這個盒子,裡面裝的是一排特別的金針,是岳母留給她的遺物。
“這是……回魂金針?!”顧梟滿眼震駭,不可置信看著虞今朝。
虞今朝神情緊繃,謹慎的說,“我也是剛學會,還沒試過,不知道行不行。”
就當拼一把了。
她走進醫療室,看著病床上面色慘白的男人,將琺琅盒開啟,拿出金光閃閃的金針。
“這能行嗎?”主治醫生皺眉,不安的呢喃。
“你們懂個屁!”顧梟聲音中氣十足,連地板都跟著震動,“這可是回魂金針,便是連嚥氣的人都能拉回來的!”
從絕望裡勉強提起氣力薄斯白和薄行舟,乍然聽到回魂金針幾個字,還以為聽錯了,恍惚的抬眸往醫療室裡看。
就被那一抹金光晃了眼……
這金針……
赫然是姑姑行醫時的金針!
兄弟二人只覺得靈魂被擊中了,目光中死灰復燃,世界狂烈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