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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該起了。”
侍女推門而入。
夏錦笙緩緩坐起：“金桔什麼時辰了？”
“快晌午了。”
金桔將洗漱用具擺好，便來伺候夏錦笙穿衣。
“父親還在家中嗎？”
“老爺已經出塞了，小姐今日穿桃紅月華裙可好？”
金桔拿著裙子在她身前比劃。
夏錦笙一雙含情目，身段窈窕，膚白貌美，加上桃紅色的裙子彷彿九天仙女下凡。
夏錦笙隨意點點頭，心裡卻在想別的事。
她九歲那年，景帝駕崩，傳位太子江垚，三皇子江曦協大將軍顧北發動政變，伺機奪位，改國號為“曦”，人稱“曦帝”。
當時宮中血流成河，屍橫遍地。
她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從風光無限的未來皇后變成如今隱藏心性揹負仇恨的夏府獨女。
“小姐想什麼呢，奴婢都喊你好幾聲了。”
夏錦笙敷衍道：“沒什麼，只是還沒睡醒。”
不管怎樣，江曦欠她的她一定要他血債血償。
“對了小姐，老爺走之前交代女婢要看好你，再過幾日就是聖上的生辰，讓你不要出去惹事。”
她的真實身份只有夏文恆和夏錦沐知曉，這般安排也只是怕她被仇恨矇蔽一時衝動而已。
夏錦笙無奈：“在家閒得慌，我只是出門看看，能惹什麼事。”
“小姐可以去看少爺練劍啊。”
金桔一副少女思春的樣子。
“少爺可是'四君子'之一，劍術高超，風姿卓越，人人見了都得喊一聲'沐公子'如果我有幸能被少爺看上，那我死也知足了。”
夏錦笙懶得搭理她。
“瞧你那點出息，一個夏錦沐就把你迷得神魂顛倒，那要是看到溫青墨還了得。”
溫青墨是四海閣閣主，四君子之首，傳聞此人武功高強，神秘莫測，品貌非凡有仙人之姿，但處事狠辣決絕不留餘地。
金桔撇撇嘴：“去過四海閣的人極少，見過溫公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說不定是個見不得人的醜八怪，還是咱們公子好。”
夏錦笙點了點頭：“也對，四海閣每年只邀請二十四人，還都是達官顯貴，溫青墨又深居簡出，見過他的人應該沒幾個。”
四海閣一年開閣一次，是專供貴族娛樂的地方，坊間傳言有泣淚成珠的人魚，人面獸身的獸人......都是些一般人家沒見過的稀罕玩意。
今年恰逢江曦生日宴，屆時一定會入宮表演。
“金桔，你去看看夏錦沐在幹嘛。”
她有些事要自己計劃一下。
金桔高興的領命，不等夏錦笙交代幾句便疾步走了出去，巴不得下一秒就出現在夏錦沐面前。
夏錦笙一下一下梳著秀髮，若有所思。
她打算在江曦生日宴上報仇。
夏文恆出塞，沒人管束她，加上生日宴人多眼雜，是投毒的好機會，只要她小心行事便不會連累夏府。
難的是沒人帶她進去。
夏府雖然是全國最大的商鋪，但是皇帝生日宴這種大場合還是與他們無緣。
何況夏錦沐知道她的身份，到那時肯定會派人嚴加看管，就算自己僥倖溜出去，一個人也難以混入戒備森嚴的皇宮。
唯一的方法便是扮成四海閣的表演人員由溫青墨帶進去，她會準備一種慢性毒，給自己留足離開的時間，等到有人發現江曦中毒，她早已穩坐家中。
天底下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皇位，誰能證明是她下的毒。
夏錦笙來到後院的時候夏錦沐正在練劍，而金桔則被打發在一旁當靶子。
長身玉立，猶如一竿傲立寒風中的竹子，長劍在手中揮舞，劍氣凌厲破風。
“夏錦沐，我要去找阿月玩。”
她和夏錦沐年齡相當，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直呼其名。
夏錦沐練完最後一個招式收起長劍，走到她面前，耐心道：“可是府中無聊了？”
她這個哥哥從小就對她寵愛有加，只要她想要的他一定會盡全力給她。
“是啊，除了吃就是睡都快發黴了。”
夏錦沐輕笑一聲：“哪有那麼誇張？不過出去轉轉也好，就讓金桔陪你去。”接著看了看身旁的元寶：“帶著元寶吧，也好護著你的安全。”
元寶是夏錦沐的貼身護衛，從小跟著，忠心耿耿。
“不要，我們女兒家玩樂他一個男子跟著我們，我們還怎麼盡興？”
夏錦笙佯裝生氣：“你要是非讓元寶跟著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她出去是要找溫青墨的，讓元寶跟著她還怎麼脫身。
夏錦沐無奈：“也是，那就早點回來，不要惹事。”
他這個妹妹一向任性，指不定這次又要惹什麼亂子，還是要多叮囑幾句。
“知道了知道了。”
夏錦笙皺著眉頭，隨便應付了幾句就轉身離去了，全然沒有看到夏錦沐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何府。
“阿笙你終於來看我了。”何月親暱地挽住夏錦笙的胳膊。
“阿月我可想死你了，今天夏錦沐終於放我出來了，我一定要帶你去個好地方。”夏錦笙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了一串糖葫蘆：“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在這裡除了夏文恆，夏錦沐和金桔也就只有何月真心待她，其他人只是看在夏府的面子上才尊她敬她而已。
何月一把接過：“阿笙你可太好了，知道我愛吃糖葫蘆，你不知道我想這一口好久了。可是父親總是不讓我吃，說是會壞牙。”
夏錦笙看著何月心裡不免有一絲淒涼。
曾經她也是父親疼母親愛的千金小姐，奈何一朝天下易主，雙親被屠。
滿門血債皆是江曦一人所為，不過再過幾天她就可以親手為他們報仇了。
何月看出她有些失神，擺了擺手：“阿笙怎麼了？”
夏錦笙這才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沒事啊，只是在想一會帶你去的地方你喜不喜歡。”
“只要是阿笙選的我肯定喜歡，快說快說是什麼地方。”
“先保密，一會你去了就知道了。”
夏錦笙說著便拉著何月往外走去。
何家以絲綢生意為主，這些年也是越做越大，去年開始合併到了四海閣，專門為四海閣辦事，何永又是一個女兒奴，只要何月想做的何永一定會辦到。
所以要想見到溫青墨，還得透過何月再借何永之手。
兩人到了攬月樓，包了一間廂房，點了幾樣小菜。
“喜歡嗎？這是最近新開的。”
何月望著桌子上精美的菜品止不住的點頭：“太喜歡了，都是我愛吃的，阿笙你也太好了吧，我都想嫁給你了。”
夏錦笙笑道：“你就不怕我是一個母老虎？”
“巧了，我就喜歡辣的。”何月用食指抬起夏錦笙的下巴：“今晚回家乖乖等我。”
柳如笙雙眼含情，一副小女人模樣：“知道了老爺。”
何月還想打趣幾句，卻被柳如笙制止住了：“再不吃菜都涼了。”接著夾了一筷子魚放到了碗裡：“阿月，你聽說過溫青墨嗎？”
何月也夾了一筷子魚：“那肯定聽說過，不光聽說過我還見過一次，只是沒看到正臉。”
夏錦笙好奇地湊過去。
“那一回父親和溫公子在前廳說話，我好奇就從外面瞥了一眼，不過他背對著我，我只看到一個背影，風度翩翩，像極了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夏錦笙問道：“仙人？你沒聽說過他心狠手辣？”
何月低下頭，雙耳發紅：“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溫公子也是迫不得已。”
夏錦笙算是聽明白了，何月喜歡溫青墨。
何月的長相不說傾國傾城，也算是曦國數一數二的，性格更是活潑討喜，放著文人墨客世家公子不喜歡，偏偏喜歡溫青墨。
“我倒想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溫公子，竟然可以把我們阿月迷得神魂顛倒。”
何月思索片刻說道：“也不是不行，我聽父親說今晚溫公子要來議事，到時候我們偷偷躲在門外。”
夏錦笙捏了一塊糕點塞到何月嘴裡：“我就知道阿月是最好的。”
只要能見到溫青墨一切都好商量。
能將黑夜照的如白晝一般的夜明珠，她不信溫青墨會不心動。
何月幾口嚥下糕點：“到時候要小心點千萬不能被發現。”
“被發現會怎麼樣？”夏錦笙試探著問。
為了見到溫青墨她不得不利用何月，但是如果會連累到何月，她寧願放棄這次計劃，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她在乎的人。
何月假裝哭著說道：“會被父親罵死。”
夏錦笙翻了一下白眼：“那就多吃點，被罵的時候才有力氣聽著。”
兩人閒扯著八卦，吃完飯已經下午了。
夏錦笙給金桔塞了一塊順手拿的糕點：“回去和夏錦沐說我晚上和阿月一起休息，明天回家，讓他不用掛心我。”
“可是小姐......”
金桔還沒說完夏錦笙就拉著何月上了馬車。
月上枝頭。
夏錦笙坐在石凳上等著溫青墨。
剛才她和何月說出去方便，然後趁人不注意在水壺裡加了一點香粉，對人體無害，只是會讓茶變得格外清香。
溫青墨夠聰明便會發現茶水被動了手腳，派人一查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夏小姐相約所為何事。”
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慵懶，像是一條毒蛇。
夏錦笙知道人來了。
“溫公子怎知我是約你，而非害你？”
月光被黑雲遮住，她看不見溫青墨的樣子，只是周身氣場強大，彷彿隨時都會要了她的命。
“要殺我只怕你還不配。”溫青墨不屑地說。
從一進門他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何永喜淡茶，家中其他人自然也知曉，明顯是有人動了手腳，不放毒只是放香粉，目的可想而知。
本不想來，可是這種香粉他小的時候在一個很討厭的人那裡聞到過，一時好奇就過來了。
溫青墨坐在她對面，藉著院子裡的燭光，夏錦笙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
一雙勾魂的桃花眼，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只覺得很冷很空，長髮鬆鬆挽在腦後，五官俊美，一身月白色長袍，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乍一眼確是一副仙人之姿，可仔細看卻覺得像話本里說的化成人形的妖精，邪魅殘忍。
溫青墨亦打量著她。
桃紅長裙，雙目含情，惹人憐愛，但是眉宇間隱含一絲愁怨，倒是個難得的美人。
“帶我入宮。”夏錦笙有點受不了對方直勾勾的打量。
溫青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瞧著桌面：“求人辦事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南海夜明珠一顆。”
夏文恆待她如親生，曾經不惜一切為她尋來夜明珠作為生辰禮物，她格外愛惜，可是為了報仇只能忍痛割愛。
“俗物。”他什麼寶貝沒見過，一顆夜明珠也配和他談條件。
溫青墨起身欲走。
夏錦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那公子想要何物？”
“方才的香粉怎麼來的。”他一下打掉她的手。
他還是比較好奇夏錦笙和那個討厭的人的關係。
夏錦笙不顧手背被打的淤青，試探著開口：“說了就能帶我入宮嗎？”
溫青墨冷漠地看著她，眼神能殺人。
眼見情況不妙，夏錦笙只能編一個理由。
“買的，公子喜歡我再多買幾盒獻給公子。”
夏錦笙從小就喜歡香粉，小時候經常自己研究，一來二去還真研究出了一款，只是一些很親近的人聞過，而如今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應該無人知曉才對，溫青墨又是如何得知的？
“喜歡。”溫青墨沒頭沒尾的一句。
夏錦笙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本來心裡已經準備了一堆來試探對方是否識破了她的身份，竟被對方一句“喜歡”全部打亂了。
“那我多買幾盒改日送到四海閣。”夏錦笙趕緊抓住機會：“那能不能帶我入宮。”
“理由呢？”
“我傾慕當今聖上已久，不曾一見，竟害了相思病，只想遠遠見一面，以解相思。”
一個女子千方百計想見皇帝，最好的理由只有這個。
“三日後，辰時，四海閣。”
溫青墨丟下這麼一句便轉身走了。
夏錦笙衝著他離去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裝什麼裝，要不是有事相求她才懶得和這種人多費口舌。
夏錦笙看著天色不早了，用衣袖蓋住手背就向何月房間走去。
可不能讓何月看到這個傷，不然她又該小題大做把她的手包成粽子了。
前廳。
“天色已晚閣主不妨在寒舍歇息。”何永起身想挽留溫青墨。
“無妨，我備了馬車。”
說罷便帶著貼身侍衛匆匆離開了何府。
他沒有留宿外面的習慣。
“無風。你去查一查夏錦笙的底細。”
名叫無風的健壯男子領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溫青墨可不相信夏錦笙的一面之詞，那個討厭的人說那種香粉叫“桃夭”，世間絕無第二，後來那人死後他苦尋多年也未找到，哪是隨便就能買到的。
費盡心機想入宮不是想攀龍附鳳就是想殺人奪命。
他倒想看看夏錦笙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