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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好一會兒，眼淚終於下去了些，傾清揚起一張被淚水沖刷過的素白小臉。
擠出一抹笑容“祖父你先別說，讓我猜猜，你想說什麼。”
看見孫女臉上掛上笑容，老人家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慈愛的看著孫女“那祖父就看看，咱們傾清是不是和祖父心有靈犀！”
“祖父，你是不是想說若我不想退婚，我們就不和霍家退婚？他們霍家再勢大，你也能叫他娶了我。只是強扭的瓜不甜，你希望我不要這麼幹？”
老人家一臉驚詫，這丫頭居然真的說準了！
傾清看著祖父表情逐漸變得驚訝，心中有些洩氣，原來在祖父心目中，自己一直都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那麼自己勢必對祖父的決策產生不了什麼影響！
但無論多困難，自己都要去做，傾清繼續說：
“您還想說，若我願意嫁給三皇子，您就去陛下那裡請旨封我做正妃。若我不願意嫁到皇家，就趕緊在京城尋一個好男兒嫁過去，你也能幫我回絕了三皇子？”
上輩子，傾清也是明白自己的境遇的，但就在她糾結掙扎的時候，意外發生了，自己被設計揹負罪名，不得不以側妃的名分嫁給三皇子。
祖父舍了老臉跪在陛下的門前，一定要為他求個正妻之位。
可我們的陛下是如此的精於算計，既然自己已經是皇家的囊中之物，還有什麼必要舍個正妻之位呢？
祖父明明知道不可能，最終還是舍下老臉，用和陛下一輩子的情分，換來了五年之內，三皇子府不設正妃不納側妃的允諾。
祖父為自己鋪平了路，可自己卻將柳家帶入了絕路。
幸好自己重來一次，幸好自己還有機會去改變！
老人家面露驚詫，沒想到孫女出去了一趟，竟還長本事了。
原來的傾清是事事優秀，樣樣拔尖，可是卻太過浮於雲端，不肯俯就人情世故，這一次不知是吃了什麼苦，竟像是一夕之間長大了！
不由生出幾分心疼，又生出幾分欣慰。
“哦，都能猜到祖父的想法了，那祖父倒是想問問了，你想選哪條路呀？”
“祖父，我不想嫁人，我想進宮！我不要當三皇子妃，我要當女官！”
誰料，一直一臉慈愛的祖父竟然忽然發起了怒，完全不顧傾清還趴在腿上撒嬌，登時便站了起來，還暴躁的來回走了兩圈。
“不行！絕對不行！你現在可真是膽大包天了！”
因為自己的幼年失怙，祖父總是格外疼愛自己。這還是頭一次這麼生氣。
“為什麼？”
“你不知道陛下身邊是個什麼地方！你不知道皇宮是個什麼地方！哪裡不是你想的名利富貴場，是……”
“是人間修羅場！”傾清接著祖父的話說道。
祖父頓時扭回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傾清。
“你……你知道，你知道什麼！別聽外面的人渾說！”
傾清沒有直接回答祖父的話，反而聊起了和此事毫無關係的二房。
“祖父，傾清知道，您最在意柳家家族興旺，可是我們柳家內部真的堅固無比嗎？咱們這一房自然是親密無間，可二房呢，他們怎麼想，您知道嗎？
老爺子只覺得這孫女像是魔怔了，今日怎麼句句驚世駭俗。
教訓道：“內部和睦，乃是家族興旺之根本！柳家能有今日，是柳家先祖勠力同心，苦苦經營來的！你怎麼能在這裡嚼二房的舌根呢？傾清，不要再讓祖父從你嘴巴里聽到這種話了！”
這是預料之中的結果。
傾清知道祖父半個字都不會信，可是傾清還是要說，哪怕沒有用，可是自己也不能叫祖父就這樣毫無所覺走向悲劇的命運！
傾清聲音變得剋制冷靜，一字一句直直插進老爺子的心。
“祖父！你有有沒有想過，您和陛下的情分早已是過去的事情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陛下舉起屠刀，架到我們柳家脖子上，二房在外面做的事情，便會成為我們柳家敗家的根本呀！”
老爺子的面色又沉了一沉，老爺子這輩子經歷過大風大浪，經歷過無數苦難，唯獨兩件事情，絕不能放下。
一件是對家族的責任，一件是對陛下的責任。
而今天傾清一下子將兩個老爺子堅持了一輩子的信仰都戳破了，老爺子又怎能不生氣？
“你在外面都學了些什麼？他們教了你什麼？教你不忠君愛國嗎？教你不與家族友愛和睦嗎？跪下！你給我跪下！”
傾清沒有辯駁，直直的跪在祖父面前。
看著跪在地上的傾清，老爺子心中一抽一抽的疼著，這孩子命途多舛，自己是親自帶在身邊教養長大的，看著這一臉的倔強，既心疼又無奈。
老爺子沉默良久，最終長嘆了一聲，壓下心頭的怒火。
“孩子，你需得知道，咱們生而為人，須得忠君須得愛國。便是陛下不再念及於我的情分了，可他始終是我朝的陛下，
只要他是陛下一天，我們就不能這樣忖度他！你不懂，你還年輕，你不知道他，他是值得人們追隨的陛下，即便他不值得，我們也不能不追隨他！”
說完這些，老爺子洩了氣一般，坐回了床上，摸了摸傾清的腦袋，繼續說“還有二房的事情，我們與他們畢竟是隔房的，我無力約束教育。可我是一家之長，我對他們有責任，你可以不愛護他們，可我得愛護他們！”
傾清並不意外祖父的態度，這已經很好了，傾清都已經準備好受家法了。
沒關係，祖父不相信也沒關係，先扎一根刺，等事態一步步發展，他總能看明白。
他總能明白陛下的薄情，宮裡那位早已不是年輕時那個朝氣蓬勃，火熱赤誠的陛下。
他總能明白二房的野心，豺狼虎豹，唯利至上，為了上位不惜犧牲柳家整個家族！
傾清知道多說無益，再說下去只會破壞自己和祖父的情分，面上的凝重轉成撒嬌“祖父別生氣，我知道啦！只是這次去外面見了些事，有感而發而已！祖父看書累不累，孫女給您揉揉肩好不好？”
明知她如今只是賣乖，老爺子仍然順著臺階享受天倫之樂。
唉，孩子長大了，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禍！
“傾清呀，你說，你這次出去見識了不少，給祖父講講吧，祖父也好久沒出去過啦！”
傾清剛重生的時候，不願意回憶起上輩子的事，如今願意面對上輩子的悲慘命運了，卻又不願意回憶那兵荒馬亂的兩個月。
傾清笑了笑，“也沒什麼，也就是看到了很多百姓流離失所，甚至……有的地方，人也是一種食物！還有……”
傾清有點說不下去，這兩個月很短，可是發生的事太多了，多得傾清一想起來，就覺得心要炸開了。
“還有看到了兄弟鬩牆的悲劇，最終家族滅亡，沒有人活下來！”
事實上，韓家的滅亡，應該可以稱得上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這事現在還不能和祖父說。
老爺子看出了孫女的疲憊與迴避，拍了拍傾清的腦袋，“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說罷，便將傾清攆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