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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裡,靈耀將重傷的慕辰暘帶了回來,將他小心的放在了床上。
他們不過做一場戲,兩個孩子尚能用玩偶矇混過去,但是為了真實,還是讓慕辰暘親自下了場子,靈耀和他二師伯辰軒仙人並未出客棧,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帶著兩個玩偶出去的慕辰暘是真的。
這一切,都多虧了辰軒仙人,沒有他,就沒有玩偶,這場戲也沒辦法唱下去。
“二師伯,你快看看,他怎麼樣?”靈耀著急的對著鬍子花白的辰軒仙人道。
阿琢在靈耀帶著慕辰暘回來的時候,就追了過去,正要進房間,被老頭攔了下來,擋在房門外。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什麼都往前湊,去看看那個丫頭,該快醒了。”老頭說完,就關上了門。
阿琢被關在門外,低著頭,讓人看不到表情,定定的站在慕辰暘的門口。
先是卿卿,然後是慕叔叔,似乎碰上他的人,總是一個接著一個……
發生意外……
這麼想著,他低了身子,蹲在門口,長長的睫毛遮住他的眸子,讓人不真切他的神情。
靈耀被他二師伯轟了出來,險些撞到蹲著的阿琢,發牢騷的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到蹲在門口的阿琢不太對勁,乾脆拉過阿琢,坐去了院子裡的石桌旁,低頭看著阿琢。
“這是怎麼了?”他看阿琢一臉的沉悶,伸手抬起阿琢的下巴,一副調戲小孩兒的表情,強行讓阿琢看著自己。
“如果不是我,卿卿和慕叔叔,是不是都不會有事?”阿琢被靈耀鉗著下巴,眼睛眨了一下,憋住了眼淚沒讓它吊下來,沒人問還好,靈耀這麼一問,他嘴巴忍不住的就癟了癟。
靈耀聽完,鼻子哼了一下。
“哪天有人欺負卿卿和你慕叔叔,你會由著別人欺負他們嗎?”他捏了捏阿琢的鼻子問道。
阿琢對著他果斷地搖搖頭。
“這就是了,不要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靈耀不會講什麼大道理,他只知道有人對自己好,自己來日加倍的對人家好就是了。
這世上,不都是互相虧欠,償還,來來往往,然後這麼過來的嘛。
“我要變厲害,到時候,誰都不能欺負他們。”阿琢眼睛明亮的看著靈耀。
靈耀看著阿琢笑了笑,拍了拍阿琢的肩膀。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這世上,厲害的人可太多了,想要誰都欺負不了自己人,可不是說說就行的。”他在跑這一趟之前,也以為保護自己人不成問題,結果呢?
房間裡的卿卿在阿琢說如果不是他,她和慕叔叔是不是都不會有事的時候,就醒了過來。
她放空的看著床帳,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起初,她只需要找全神魂,就能迴天界。
可如今,她的那部分神魂,殺了阿琢的孃親和妹妹,導致她陰差陽錯的沒能遵守神約,神相崩解,就連神魂,如今也受到傷害。
想要回天界,如今除了要讓神魂完整以外,還附加了需要讓神相復原,神魂甦醒。
可想要讓神相復原,就需要解開神罰之力,想要解開神罰之力……就要幫阿琢報仇……
就要殺了……君寂言……
她在攔著君寂言時,從君寂言眼裡,看到一閃而過的沉痛……
就像,她被她拋棄了……一樣……
殺了……君寂言,殺了……自己另一部分神魂所鑄就的……自己嗎……
卿卿思緒格外的混亂,抬手遮住自己了的眼睛。
她不該想那麼多的,她最初來這裡,就是為了找全神魂,然後重回天界,如今也依然是才對。
那麼眼下,殺不了君寂言,也解不了神罰之力,就只剩下自己沉睡又雪上加霜的神魂,可以想想辦法了……
還是得進仙門。
她遮著眼睛的手,被人拿了下來。
“你醒了。”阿琢看著她,不是疑問,也沒有驚喜,只是很平靜的說道。
卿卿點了點頭,她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阿琢。
是對他說,我會幫你殺了君寂言,還是說我不能幫你了,因為君寂言,是丟了的我。
“吃點東西嗎?”阿琢看著卿卿。
她似乎在瞞著自己什麼,即使她說過不會再瞞著他……
“好。”卿卿坐起來,下床,去穿自己的鞋子。
她睡了太久,剛下床有些不穩,阿琢扶了他一把。
“謝謝。”卿卿對著阿琢笑了笑,像是臉頰有些癢,伸手撓了撓。
阿琢看著她的眼神沉了沉,她是真的在瞞著自己什麼,並且不打算告訴他。
他扶著卿卿的手鬆開,眉眼裡的擔心盡數斂起,轉身走了出去。
“阿琢。”卿卿看他走出去,喊住他。
阿琢停了步子。
“不是你的錯。”卿卿說道。
阿琢沒有說話,出了房間。
卿卿看著阿琢的背影,能清晰的感知到阿琢在不開心,因為她。
可是她該說些什麼呢?似乎也說不了什麼。
真是……沒用啊……
似乎,做不了什麼……
卿卿垂著眉眼,穿好鞋子,腳步有些晃的往外走。
靈耀聽阿琢說她醒了,趕緊過來看看,看她走路都費勁,乾脆拎著她脖頸,放去了太陽底下。
“先曬曬,我去找掌櫃送些吃的來。”他看兩個孩子都不吱聲,搖了搖頭,去前面找掌櫃去了。
小孩子就是麻煩,沒醒的時候天天眼巴巴的守著,醒了,倒是鬧上彆扭了。
卿卿夠著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兩口,仰著頭眯著眼睛曬太陽。
阿琢皺著眉頭看著她,她知道阿琢在看自己。
她假裝自己不知道。
說什麼呢?告訴他殺了他孃親和妹妹的,是自己丟了的神魂做的?
還是告訴他自己不是什麼救他的神明,反而是……兇手?
她被架在這裡,誰都沒辦法告訴她該怎麼做。
“卿卿。”阿琢喊她。
她睜開眼睛,看向阿琢,面露疑惑。
阿琢看著卿卿,眼裡湧上一股頹敗,他拿她,沒辦法。
她在他眼前新生,化作如今的模樣,可是現在的卿卿,她的眼睛,同初見時一樣,有些死寂,灰敗。
有些……無望……
“沒什麼。”阿琢率先偏開了臉,站起身,“你以後,不用一直跟著我了。”
我……不要你了……
阿琢並沒有那麼說,是卿卿自己下意識地自然而然的補了一句。
她似乎曾經聽過這句話,聽過很多遍……一樣……
卿卿愣愣的看著阿琢,腦袋一時間轉不過來。
“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我孃親和妹妹的仇,我會自己想辦法。”阿琢對著她,笑的很溫和。
她極少見阿琢這麼笑,原來阿琢笑起來,可以這麼好看。
可是……我沒有想去的地方……卿卿看著阿琢。
“我沒有想去的地方。”她說的很緩,很慢,帶著點自己都有些疑惑一樣的神色。
她那會兒還想著需要為了神魂進仙門,可是在她腦子裡閃出那一句“我……不要你了……”的時候,似乎瞬間,就沒有什麼想做的了。
她是不是也沒那麼想回天界,如果真的很想回去,她該掘地三尺都將君寂言找出來,在君寂言殺了阿琢的孃親和妹妹之前給她找出來。
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可是她沒有……
也許一切都可以避免來著,因為她並沒有那麼想解決問題,才讓一切變得越來越難……
“我沒有想去的地方。”卿卿像是有點不敢置信一般,重複了一遍,她發現,她似乎真的沒有想去的地方。
不是似乎……
是真的……沒有想去的地方……
她眼裡的淚,瞬間,掉的又快又急……
寸寸碎裂的塵緣鏡裡,有一片細小的碎片微微泛著光,飄零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像極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