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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彈在城牆綻放死亡的花朵，鮮紅的色彩與夕陽互相對映，古老的城門等待著一場豔遇，那是鐵與火的融合，血與火的悲歌。
硝煙在戰場上肆意的飄揚，那是死神的旗幟在狂妄的舞蹈，陌生人舉起武器對準了彼此，此時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戴英在世界各地沒有遇見過如此高大的城牆，也沒有攻擊這樣城牆的經驗。這是第一次。
東山的府軍幾百年來都在與不友好的部落野戰，幾百年來沒有任何人有實力武裝攻城，這對東山來說也是第一次。
但東山並不是第一次知道戴英了，從東邊來的土著，以及佛朗基人口中得知，戴英是一個剛剛興起的日不落帝國。
她強大而且無情，這個國家的王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連愛慕她的男人都殺，而且毫不留情。
他們的大炮要比東山的床弩射的還要遠，威力還要大。
在戴英步步蠶食美洲的程序中，東山也在準備著。
他們從佛郎機人手裡買入了佛朗機炮，還有幾百杆燧發槍。以及自己製造的火流星和改良後的超級床子弩。
當然，戴英也不是頭一遭知道東山，當他們第一次知道有一個華夏般的勢力早比他們發現美洲並在美洲發展幾百年時，曾有一度，他們甚至放棄了向西進軍。
直到他們知道這個東山已經和華夏沒有任何聯絡，而且大洋彼岸的華夏似乎也已經忘記了他們在海外還有這麼個地方。
於是，他們才敢集結大軍，想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舉蕩平美洲大陸。
開戰前夕，戴英面對第一次攻城戰也有相當的準備。
他們居然放棄了排隊槍斃的戰術，以極其鬆散的隊形向城門衝鋒。
在戴英的衝鋒的隊伍中配備了大量雲梯，戴英的火炮不斷的向城牆與城門轟擊，哪怕戴英士兵衝到了城下，炮火也不會停止，而是繼續掩護著戴英軍隊攻城。
開戰當天，戰事便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戴英主力主攻南門，少量部隊佯攻東北與北門，吸引東山兵力，配合主力攻城。
西門守軍突然發現，在西方海面上出現了至少十艘冒著黑煙的鐵質戰艦。戰艦上的火炮也在不斷的轟擊西門。
這樣一來，就使得石堅從西門突圍的計劃徹底泡湯了。
因為石堅準備的小舢板和一些漁船在炮火中全部被炸燬。
石堅矗立在城牆之上，他指揮著各隊向潮水般湧來的戴英士兵進行攻擊。
佛朗機炮不斷的轟擊著城下的戴英部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床子弩的每一發箭矢上都捆綁上了土製燃燒壇。
滾木礌石、燒開的熱水和滾燙的熱油不斷的向登城的戴英軍隊拋灑。
一次次的進攻後，城下堆積起一片片一摞摞的屍體。
城牆被轟出缺口，陳曉峰就帶著臨時組建的工程隊在東山軍與戴英軍的肉搏戰中修復城牆，他們臨時在缺口上搭上簡易的木柵欄。在用沙包填充破損的城牆。
城門早已經被炸爛了，東山軍就在城門口築起街壘。用燧發槍和弓箭進行射擊，如果戴英衝到街壘前方，就用燒紅的長矛鐵叉對戴英捅刺。再近點，戰士們就拔出腰刀與戴英近戰肉搏。
最終，雙方的屍體堵塞了城門，使戴英放棄從城門進攻，全力用火炮轟擊城牆。他們想把這座幾百年來不斷加固的城牆轟塌。
仗打了三天，這座城雖然已千瘡百孔，但他依然屹立不倒！
戴英軍隊損失慘重，但實力尚在，最重要的是士氣低迷。
傷兵在軍營中整夜整夜的哀嚎著，連續不斷的攻城使戴英普通計程車兵產生了畏戰心理。
戴英軍總司令希爾頓子爵看著被擔架抬來的夏東山說:“你的軍隊很頑強，如果你願意勸降他們，我願意釋放你，並給你一大筆財富。”
夏東山已是遍體鱗傷，左臂纏著紗布。當天夜襲時左臂被打傷，戴英軍醫為了保住他的命，做了截肢。
夏東山眼皮一翻:“只求速死！”
“想想你的家人，他們在等你回去！”
“不必多言，既已被俘，甘願領死！請速殺我！”夏東山決絕的說道。
希爾頓眼睛一眯，看來勸降這個人是不可能了，如今軍隊士氣低迷。他突然有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光彩的主意。
戰場上，硝煙緩緩的飄散，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石堅拄著劍，面向南方，臉色凝重。他看見今天的戴英軍隊沒有嚮往常一樣衝過來拼命，而是恢復了他們排隊槍斃的陣列。
陣列整齊有序，踏著鼓點行進在戰場一端，慢慢向自己這邊靠近。
他並不害怕戴英搞出個什麼新戰法新武器之類的東西，他不怕死，他已經做好了與城共存亡的準備。
陳曉峰不斷的提醒他要按計劃進行，可西門的船沒了，就算一起從東門殺出去，這城中剩下的人怎麼辦呢。
其他幾個門的人也在奮力守城，就連劉文遠也死守了三天三夜沒有屈服，雖然他們那邊都是佯攻，可東山的主力卻在自己手裡。
石堅難以抉擇，他無法下這個決定，他跑了，把其他人的後背留給戴英的刺刀和大炮。
不！這不是君子所為，更不是一名軍人能做出來的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可他現在動搖了，因為他清清楚楚的看見戴英的隊伍裡有一個人被捆綁在木樁上，那人分明就是夏東山！
“都護大人！他還沒死！”陳曉峰激動的喊道，他也看見了！
石堅久久不能平靜，他們雖是上下級，但卻是戰友，是多年的兄弟。在東山都護府，都護就是最高統治者，秉承著華夏忠君思想的東山人和東山將士，都護對於他們來講就是君！
“怎麼辦？將軍！怎麼辦？”陳曉峰焦急的問道。
石堅注意到城上計程車兵幾乎都看見夏東山了，此刻，他們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就在這時，幾名戴英軍人打著白旗來到城下:“不要開槍，也不要射箭，我們是來談判的！”
石堅向城下看了一眼道:“沒什麼好談的，你們撤軍吧！”
“將軍，我承認你們很勇敢，但戰局已定，今天來找你們談，只是不想再死更多的人。為了一個早已註定的結局拼死抵抗，這是不明智的！”
“無需多言，我華夏兒郎，守土盡忠，死而無憾！爾等興不義無名之師，即使一時僥倖得勝，然巍巍蒼天，你等必有報應。”
戴英人不懂報應是什麼意思，但他們知道牆上的將領態度堅決。
“算了吧，東山人，你看看那個人是誰？你們的主子已經被我們俘虜了，你們抵抗的意義在哪裡呢？”
“我們是華夏人，洋鬼子你聽好了，想要東山，你們要留下一片片的屍體，然後踏著我們的屍體進城。否則，你永遠得不到！”
“無所謂了，東山也好華夏也好，如果你們想要那個人活著，就投降吧，否則，我們不敢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呸！你們也算軍人，仗打到這個份上，你們就想出了這個主意？拿都護大人來威脅我們？聽好了，洋鬼子，想戰便戰，東山絕不投降！”
石堅的嗓門很大，他又在城上，聲音傳的很遠，雖然絕大部分戴英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從語氣和聲調中，所有人都知道，石堅很強硬！
被捆在木樁上的夏東山已經淚流滿面，他沒想到戴英如此無恥，他現在簡直比死還難受。
“東山的將士們，我對不起你們，我夏東山被俘受辱，死不足惜！將士們不必以我為念，一定要奮勇殺敵，報效家國……”
“把他的嘴堵上！”希爾頓大吼道。
幾個士兵將夏東山的嘴堵上，夏東山仍然不服，整個身體都在掙扎。
“爵士！殺了他吧，留著沒用。”一戴英軍官道。
希爾頓一擺手:“不，他有用，有大用！”
希爾頓走到夏東山面前，夏東山瞪著希爾頓嗚嗚發聲，看那架勢罵的很髒。
希爾頓冷笑了一聲說:“看著吧，我要你親眼看著你的城池的覆滅！”
戴英軍隊再次攻城，他們似乎打光了所有的炮彈，這次攻擊比前幾天任何一次攻擊都更加猛烈。
夜幕降臨，滿臉血汙的石堅看著退去的戴英軍隊長長送了一口氣，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他手中的劍已經卷刃了，好幾個豁口是和戴英蹬城計程車兵拼刺留下的。
陳曉峰殺紅了眼，赤裸著上身揮舞著大刀不知砍翻了多少人。奇蹟的是他居然沒有受傷！
“將軍，戴英又退了！”陳曉峰扶起石堅說。
石堅艱難的站起身:“曉峰啊，下一次攻城就是破城之時。你去東門突圍吧，給東山留下光復的火種！”
石堅緊緊握著陳曉峰的手，兩隻手上全是戴英士兵的血。那血已經成凝固狀態，黑黢黢的看著極其恐怖。
“將軍，你呢？”陳曉峰帶著哭腔問。
“我要守城，我們要是都走了，其他人怎麼辦，他們沒有慫，他們和我們一起守到了現在。我不能背棄他們！”
“其他各處並無激烈戰事，戴英只是佯攻，我們可以集合眾人，捨棄此城一起突圍。”
“不，那樣根本突不出去，老弱婦孺如何戰鬥？你還年輕，有能力，軍中和你一般年紀的屬你最有前途，城破以後，戴英難免報復，先人宗廟恐怕難保，你要帶著東山最後的希望繼續堅持！也許有一天華夏歸來，我們今天的血就沒有白流！”
“將軍，方將軍已經離開幾個月了，杳無音訊，茫茫大海，他不會回來了，華夏也不會派兵支援我們的！”
“不！即使華夏不派兵，方大同也會回來的。”
“為什麼？”
“方大同帶走的都是無親無故之人，但方大同有，方大同走後，夏都護將其雙親妻小秘密送走，就在萬豪的部落！阿雷在護著他們。”
“將軍，這是為何呀？末將不懂！”陳曉峰嚎啕大哭道。
“曉峰，茫茫大海，遠隔重洋，若無牽掛，方大同可能就真不會回來了，倘若他真的回來，帶著援軍，發現家小被害，我們有何面目見他，如何鉗制。留著他的家小，他會回來，他有顧慮，就會聽話。這是政治，你是軍人，不懂，可從今以後你要學會政治，曉峰，死很容易，活著才難吶，我已經能夠想象到，光復東山這一重任是多麼的沉重，這條道路是多麼的崎嶇坎坷，險象環生。你要記住，自古人心險惡，不要相信任何人，凡事都要留有後路，手裡必須要有底牌。”
“可，將軍，我真的不懂，也不屑去懂，這玩弄人心的手段我真的不會，將軍走吧，我留下守城，我向您保證，戴英只會踩著我的屍體進城。”
“曉峰，你怎麼不明白，我比你年長，光復東山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還年輕，有時間去實現，人生如白駒過隙，短短百年而已，我以殘破老弱之軀換你們如朝陽之生命，乃是天地法則，自然之理！何況，我命不久矣。”
石堅掀開戰袍，露出被刺穿的鎧甲，好幾處傷口，血液涓涓直流。
“將軍！你受傷啦！”陳曉峰震驚道。
石堅連忙擺手:“不要聲張，暫時死不了，但我也走不了了，無法騎馬，會連累你們的，快走吧，孩子。記住我剛才和你說的話，光復東山就靠你了！”
陳曉峰跪倒在地，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雙眼。他跪在地上拜了再拜。
石堅看著陳曉峰離去的背影，天已經黑了，城上的火把七七八八的散落在各處。
同剛才驚心動魄的大戰相比，此刻是如此的安靜，靜的能夠聽見生命慢慢消逝的聲音，聽見城中響起的馬嘶犬鳴，還有無數女人的哭聲。
石堅正襟危坐，面相大海的方向，他聽見海浪的聲音，聽見這古老的城牆正在崩裂，聽見無數戰魂正在風中悲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