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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華國京海市春暉菜市場，稀稀拉拉幾個人，買菜的明顯多過賣菜的。盧傳武跟往常一樣給水箱裡面加水換水，檢查一下魚有沒有出現缺氧的情況。
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老闆，給我來條大點的草魚。”“好勒！老闆！”
盧傳武邊答應邊轉身，一個四十來歲的胖子，大熱天穿著西裝，一看就像個暴發戶。盧傳武熟稔的從水箱裡撈起一條草魚，打秤，計價：“老闆，八斤二兩！算您八斤，十二塊一斤，收您九十六，怎麼樣？”
“可以，可以。”
“要殺還是直接帶回去？”
“要殺的，幫我切成片，幾個朋友要打火鍋！”
“您稍等片刻，馬上就好。”
盧傳武熟練地扣起魚鰓往案板上一扔，開啟水龍頭沖水，中指微翹，食指跟小指卡住菜刀刀背，兩指稍微一用力，菜刀立馬活過來似的，像一隻飛奔的松鼠，在手指跟手腕間不停的上下飛竄，眼一花，刀柄穩穩地握在虎口。
開膛，破肚，去內臟，刮鱗，去腮，切片，魚片像雪花一樣飛舞，每片厚薄均勻，整整齊齊落在砧板上，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
“臥槽！臥槽！”胖子本來嘴裡正含著一根菸，打火機已經打燃準備去點菸，但是喊兩個臥槽的時候，煙沒點著直接掉地上。
胖子似乎來了精神，一臉八卦的說：“小兄弟，你是練家子吧？”
“十年武校生涯，三年檔口從業，無其他，唯手熟爾！”盧傳武一邊用塑膠袋熟練裝魚片，一邊略帶自嘲的口吻說道。
“小兄弟，剛剛耍的刀法能不能再耍一遍？我錄個影片。”胖子一邊說一邊從兜裡掏手機，又補一句“我以後買魚都到你家買。”
“老闆！這個真可以有！”盧傳武一邊喜笑顏開地說一邊雙手食指中指並直，三指彎曲，兩手於胸前對齊，瞬間快速的互繞數圈後，右手驀地斜指天空，來個金雞獨立的姿勢，效仿京劇裡面武生的出場方式。
“哈哈哈，小兄弟好有趣！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穿西服的胖子一副跟誰都自來熟的範兒。
盧傳武索性又在案板上操起兩把菜刀，同時往上一扔，兩把菜刀飛快地打著旋往上翻滾，“錚”的一聲，同一時間落下來，刀尖斜斜插入案板，入木三分。
盧傳武好整以暇撣撣肩膀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瞬間操起兩把菜刀在五指間耍起花刀來，像是變魔術，每次看險象環生偏又化險為夷。耍起興來，盧傳武突然閉上眼睛，手中加快速度，玩得更加花裡胡哨。
畢竟在武校學了這麼多年，還專業殺了三年魚，對盧傳武而言刀已經成為手指延伸出來的一部分。
胖子本來滿嘴的臥槽，見盧傳武閉著眼在耍刀，頓時連聲音都縮排喉嚨裡去了，大氣都不敢出。直到盧傳武收刀之後，胖子亢奮得臉色都潮紅。
胖子從西裝內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興奮地說：“我公司正好需要人手，要不要過來上班？待遇方面很優厚的哦！”
盧傳武接過來打量一眼，發現是某小額貸款的金融公司，這個胖子名頭是總經理，姓金。
“底薪給你開三千，另外加三個點的提成，基本上每個月提成遠超過底薪，一個月輕輕鬆鬆就過萬，我們都是正規合法公司哦，怎麼樣?”金胖子嘴裡把正規合法幾個字眼咬得特別重。
現在市面上招工一個月也就三千，如果收入過萬那是非常不錯的待遇。盧傳武略一思索下告訴胖子：“謝謝老闆的好意，但是我不知道這邊能不能走得開，我要回家跟我媽裡商量一下，明天給你答覆！”
“好勒！就這麼說定了，你跟家裡好好商量一下，明天等你好訊息！”胖子一副求賢若渴的模樣。
“多謝老闆青睞，非常感謝！”盧傳武抱拳表示感謝。
雙方加微信的時候，金胖子不知怎麼腦子一抽道：“你這刀法如果用來砍人的話，是不是特別厲害？”
“這個不可能，我也不會！”盧傳武嚇了一跳趕緊辯解。
“開玩笑的！咱們是法治社會，法治社會。”金胖子頓時打個哈哈。
這個時候胖子應該到點了，要趕著回去聚餐，拿著手機掃了碼就匆匆走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朝盧傳武揮揮手。
“支付寶到賬100元。”
晚上收攤之後，盧傳武思忖著怎麼跟老媽說這件事。
盧傳武是華國京海市土生土長的人，從小單親家庭，打記事之時，盧傳武那便宜老爸就拋棄娘倆人不知到哪去瀟灑快活去了，靠老媽在菜市場檔口風裡來雨裡賣魚來支撐這個小小家。
大概是因為母親工作關係，盧傳武從小寄宿在武校讀書，一直到19歲畢業之後就回來幫老媽賣魚，一賣就是三年。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子承母業，一輩子可以望到頭，生活過得平淡且平庸，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小市民，只是有點可憐從小一肚子行走江湖的俠客夢。
在飯桌上盧傳武還是跟母親如實彙報這件事。母親李長慧沉吟了半響說：“傳武，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二十多歲的人，每次眼巴巴看著同齡的男男女女上班下班，媽也知道你的小心思，也是該到社會上闖一闖了。
但是你一定要考慮清楚，考慮清楚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去做，老媽支援你的決定！但是一定要走正道，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最壞在家裡做事也不怕沒咱們娘倆的飯吃！”
見老媽不反對，盧傳武內心一喜，老媽從小到大一向很開明，這點盧傳武知道，也很感動，所以這三年以來一直沒有去外面做事。
吃完飯盧傳武就把餐桌細心收拾好，碗也拿去廚房洗了。然後照例下樓去了小區後面的小樹林去練拳，這是進武校以來一直保持下來的習慣。
一趟形意拳打下來渾身毛孔舒暢，形意拳講究的是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肩與胯合，肘與膝合，手與足合。
當年教拳的師傅告訴盧傳武，這套拳要堅持練下去，練好了會終生受益無窮。
這幾年一直堅持下來，盧傳武沒感覺身體有多大的變化，不過飯量變大，渾身有勁倒是真的。練完拳的盧傳武沒有直接回家，沿著林間的山路徐步前行，慢慢調勻呼吸。
當一個22歲的青少年，走在這麼一個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的夜晚，感受著習習晚風撲面，想著月收入過萬的另外一種生活，頓覺得唇角抑不住一抹彎彎的笑意，遂兩臂伸直，向著林稍高高的月亮一路奔跑。
殊不知從此刻開始，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即將把盧傳武帶到另外一條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