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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這裡,嬴政也是明白了王綰方才說的那句話真正用意。
李飛的計是陽謀,讓對方知道你有意離間分化匈奴和東胡卻不得不跟著你的步子走。
甚至在匈奴人眼中,大秦這般做法就是一場豪賭。
若是以往,嬴政未必願意冒這個風險。
可如今長城即將合攏,大秦缺的就是時間。一旦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在長城內養精蓄銳,屆時茫茫草原,寇可往,我亦可往!
李斯已是將李飛全盤用意都已看得透徹,隨即興奮得繼續補充道。
“李飛此計甚妙!依斯之見,東胡為保全實力,只得用那雪花白鹽換取部分糧食,而我等則在最後關頭將雪花白鹽價格降至最低,匈奴終究會承擔東胡的部分損失,屆時再無聯合的可能。”
王綰聞言放聲大笑,笑聲在整個大殿中不絕於耳。李斯馮去疾二人見著王綰這般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對方也不像是會得意忘形之人。
“陛下、李相、馮御史。這便是李飛之計的最後一用。”
眾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嬴政也是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這些玩計謀的心都是髒的。
殿外頭的扶蘇聽得殿中爽朗大笑聲,一時也起了興趣。
滿朝眾臣皆已下朝,這聲音又不是自家父皇的,究竟是何人敢在大殿中如此放聲大笑?
“陛下,公子扶蘇求見。”
趙高的聲音從殿門口悠悠傳入殿中,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宣。”
扶蘇款步進得殿中,見到三位老臣一時有些驚喜,又躬身向嬴政和眾人行禮。
“扶蘇,你且在一旁聽著就是,不要打斷王卿。”
扶蘇一頭霧水,只得在王綰身側靜靜站著。
“陛下,公子扶蘇來得正是時候,老臣還有一事想請教殿下。”
俊秀男子負手而立,雖不知王綰有何事想問自己,依舊躬身向王綰作揖。
“王公但說無妨。”
王綰笑眼微眯,凝眸注視著眼前俊秀男子。
“陛下近日得了一製鹽之法,所製鹽細膩純淨,通體雪白,味道毫無苦澀。”
扶蘇聽不出其中門道,只覺得此等造物之術有些神奇。
“陛下假欲設鹽官,用此精鹽與六國貴族作交易,換得糧食以助北境。只是此等精鹽造價極其昂貴,殿下以為這等鹽官應選何人?”
俊秀男子聞言先前一滯,隨即面帶欣喜。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竟有這等好事!若真如此,北境之民當有救也!”
“此等珍稀之物,所選鹽官定需是正直忠誠之人,似我師淳于僕射這等高義之人最佳。”
王綰笑而不語,又看向了李斯和馮去疾。
二人陷入沉思,半晌沒有作答。
顯然二人想法跟扶蘇一樣,像淳于越這種不為錢財所動,一心為民之人,擔任這鹽官再合適不過,完全不擔心會出現貪墨的中飽私囊之事。
高位上的嬴政卻是聽出了這最後一用,難得的露出了笑容,恨不得馬上見到李飛,看看這小子究竟是何等玲瓏心思。
“王卿,朕倒是想見見這個李飛。”
王綰聞言也是哈哈大笑。
“陛下,這小子,太過算計了。”
聽著二人在那打啞謎,其餘三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希望從對方臉上看出答案。
“朕來提醒你們吧,這最後一用,便是時間和鹽價!”
扶蘇依舊一頭霧水,不知自己父皇在說什麼,這鹽官跟時間和鹽價有何關係。
李斯馮去疾二人聽得嬴政這句提醒,頓時也是反應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眼,皆是如方才王綰那般大笑起來。
“陛下,是該好好見見這個李飛,此子當真是算無遺策,斯甘拜下風!”
“臣也甘拜下風,臣愧為御史大夫。識人用人之能,不及這小子萬一。”
兩人雖是言過其實,心中卻也佩服此等少年老成心思縝密。
“李飛?這是何人?”
王綰臉都要笑成菊花狀,跟扶蘇說道。
“此人便是鹽官的不二之選。”
王綰話音剛落,就連高位上一向板著臉威嚴冰冷的秦始皇嬴政,也是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嬴政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自從與這些朝臣權貴要心眼起,從沒有今日這般舒坦。
扶蘇聞言卻是臉上一喜,目光灼灼地看著王綰。
“此人竟也如淳于僕射那般高義?還望王公引見!”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鬨笑,王綰已是笑得肚子疼了,只得用力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方才緩緩平靜了下來。
“非也。此人正好相反,是那狡猾奸詐,唯利是圖,獨善其身之輩。”
扶蘇聞及此言,已是滿臉錯愕,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眾人,以及高位上那位平日裡不苟言笑的父皇。
李斯此時也平復了心緒,想著扶蘇畢竟將來也要克繼大統,便用著低沉嚴肅地語氣教導對方。
“殿下,一石糧食三十錢,若我將雪花白鹽定價為粗鹽五倍,也就是一石六百五十錢,敢問殿下一千石雪花白鹽能換多少糧食?”
切莫以為這等算求對文人來說過於複雜繁瑣。中國有著上千年的數學沉澱,周朝開始更是要求貴族子弟掌握君子六藝,即禮、樂、射、樂、書、數,其中數便是數學計算。
所以若是真以為古代的君子都是溫文爾雅儒質彬彬,那可就大錯特錯。
“約莫能換兩千兩百石糧食。”
李斯點了點頭,隨即也沒有繞彎子。
“若是淳于僕射這般正直之人,自是隻能換得兩千兩百石糧食。但若是換得一位奢靡成風,中飽私囊的鹽官,卻可換來大幾倍的量。”
“似這等雪花白鹽,世間僅有,若是隻出售一小部分給六國貴族,其價值絕對不止五倍粗鹽。”
扶蘇點了點頭,自是認可了這番道理。此等行為無異於商人那般囤積居奇,哄抬物價。
“若是此時有一貪官汙吏,有此雪花白鹽的門道,可以提供更多的雪花白鹽給這些貴族。只是由於其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故而需要按十倍粗鹽的價格換取貴族手中的糧食,殿下以為這些貴族願意換嗎?”
話都講明白到這個份上,扶蘇就是再傻也是反應了過來。
如果正常售賣,這麼短時間裡所製出的鹽根本不夠湊得如此龐大數額的糧食。
而之所以選擇一貪婪擔任這鹽官,再用手段哄抬雪花白鹽的價格,比如安排人高價回收。隨著鹽價短時間大幅度上漲,這些貴族難保不會心動。
可官方售賣的量有限,狼多肉少。這時候這個貪官只需要透露手中有私貨,不過需要兩倍甚至三倍市價,這些貴族定然捨得出手。
先是營造這等雪花白鹽來之不易,再營造一個貪官汙吏的影響,最後把鹽價抬到最高點,再讓這鹽官把存有的私鹽放出來,那將獲得原來十倍甚至幾十倍的糧食。
想到這裡,扶蘇已是脊背生寒,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著殿中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