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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津納氣是人行,有藥方能造化生。
鼎內若無真種子,猶將水火煮空鐺。
行復跟隨姚伸明用飯方罷,便要強留著住一晚上才可。
行復連連推辭,言路程頗遠,耽誤不得。
姚伸明一副苦哈哈模樣,說道:
“本想要禪師去給我師父求求情,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行復有些好學,安慰道:
“你是門中小徒,想必你師父也不會如何責罰,再者叫你去是也算潛心教導,有什麼好怕的。”
姚伸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行復禪師,我還是先送你下山吧。”
“也好,我還不知道下山走哪條路近一些呢。”
就在兩人準備起身下山時,撥蓮仙人的飛劍又來了。
“禪師不休息一晚再走?”
行復連忙合十一禮,謝道:
“劍仙盛情,貧僧心領便是,但實在不敢耽擱了路程,罪過罪過。”
這般,飛劍也沒傳出下文來。
行復恐是撥蓮劍仙心有不喜,就要再次謝罪。
不料飛劍之中傳出一道頗為複雜的話來。
“禪師到我鎣華山來,還未奉茶請坐,可否到我宮中,讓貧道盡一番地主之誼。”
姚伸明聞言,連忙向著行復動眼色。
行復自是不可,喜道:
“我正可惜不曾見過三位上仙呢,如今劍仙有請,貧僧自然不敢違悖。”
飛劍中傳來一聲漸不可聞的嘆息,隨後說道:
“申明,為禪師帶路吧。”
說罷,一道劍光閃過,飛劍便沒了蹤影。
姚伸明滿心歡喜,搭著行復肩膀,說道:
“造化,造化!禪師足了心意,我也落得個安穩了!”
說著,便在前方領著行復,出了客房,繞過幾個樓閣,徑直走到蓮仙宮下。
只見雲層排開,一座金碧輝煌大殿顯現在二人面前。
裡面空空曠曠,除去幾個硃紅柱子,就只看到殿中央處有方丈大一塊蓮花池。
一朵紫金蓮花莖葉繁茂,開在裡中。
如今是深秋時節,這蓮花卻無一絲敗衰之相,定不是凡品。
那蓮花見二人進來,輕輕搖曳,花蕊之中流過幾道金色匹練。
金色匹練扭轉一股,顯現真形,乃是一把三尺長劍。
姚伸明朝長劍拜了一番,對著行復說道:
“這是師父祭煉的本命飛劍,也是師父的法劍。”
行復恍然大悟,也朝法劍拜了一拜。
法劍倒轉劍鋒,從下往上一劃,好似劃開虛空,一道極為纖細的白線出現在大殿之內。
行復心中有計較,道是大殿之中的禁制。
果不其然,姚伸明喚著行復走到白線之前,說了一聲:
“師父,行復禪師帶到了,徒兒這就帶他進來?”
白線猛地擴大,寬至一丈高低,正好容人出入。
行復隨著姚伸明越過禁制,眼前一亮,又是一番場景。
只見那殿宇之中琳琅滿目,供奉著道家諸多神明,上至前方,一座呂祖玉像高座在上。
“禪師,請坐!”
呂祖座下,一名女冠坐在蒲團上,睜開雙眼,散著三千青絲,轉過身子,指著一個蒲團對著行復說道。
行復見這個女冠頗為年輕,和自己一般,只是面貌莊嚴,神態肅穆,倒不像這個年紀的人。
只一會兒,行復就回過神,致了謝,又朝那呂祖玉像拜了一拜。
只因呂祖乃是三教之師,故而如此。
禮畢,行復坐至蒲團上面,姚伸明則是站在撥蓮劍仙身後。
撥蓮劍仙微開檀口,說道:
“給禪師敬茶。”
姚伸明恭恭敬敬取了供桌上早已備好的茶壺,先給師父斟了,再給行復斟了半杯。
行復又謝了一陣,拿起杯,嘬著嘴巴,抿了一口。
“劍仙處的仙茶,貧僧從沒喝過。果是一番滋味”
當下讚了一句。
撥蓮劍仙莞爾一笑:
“禪師在大梅山喝的茶恐怕要比貧道這裡茶好多了。”
“呵呵,不敢不敢。”
行復汗顏,大梅山的茶都是粗茶,就他媽酒有些仙氣兒,自己還喝不慣!
“你先出去吧,這次先記下錯來,日後再犯,一併懲罰。”
撥蓮劍仙對著姚伸明說道。
姚伸明急忙稱是,朝行復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躬著身子,退了下去。
待得大殿之中只剩二人,撥蓮劍仙看著行復,嘆了口氣。
“劍仙嘆氣如何?”
“果是菩薩法嗣,這般超凡根骨,可惜....”
“劍仙?”
撥蓮劍仙搖了一陣頭,弄得行復莫名其妙,又不好問,只得喝茶。
“行復禪師......”
“啊?”
“你伏龍之舉,退水之功,已經傳遍南興國修行界,可知道麼?”
行復赧顏一笑:
“劍仙說的貧僧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貧僧就在紅塵裡翻跟斗,這修行界裡的事,倒是知曉不多。”
“呵呵,禪師不知道也是應當....”
“劍仙有什麼話要告誡貧僧麼?”
撥蓮劍仙目光收散,似乎心不在焉。
“把禪師叫到這裡來.......是叫禪師小心......”
行復驚聲一呼,趕忙問道:
“劍仙,這怎麼說?“
撥蓮劍仙欲言又止,似有苦衷一般。
“禪師,你是否遇到過一個拿幡的道人。”
“是啊,我還記得,那位道長叫做劉果實,號作司獄吏的,名號都有些有些趣。”
“禪師可知此人修煉的什麼法門?”
“姚道友與我說過,是什麼拷邪立獄正法,說是正宗法門。”
撥蓮劍仙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那徒兒想必也和你說了,這個道人天姿卓絕,無師無籙能修行到此步,簡直厲害。”
行復愈加感到莫名,問道:
“劍仙此話,什麼意思?”
“禪師,但凡修行,天資愚鈍的人總想讓自己聰明一點,但到底只有用勤能補拙的法子,這也還好。可那生性慧黠的人卻總想讓自己懶惰一些,可修行大道,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反退,便凝神苦想,只得走些捷徑,有些進展,又不免生出好高騖遠的心思來,是此走入了外道。那道人便是如此。”
行復點了點頭。
“劍仙道理說的通透,莫非那道人覬覦貧僧?”
“禪師倒也警醒。”
“哈哈哈,貧僧這副身軀,好比那唐僧肉一樣,誰都想來吃兩口,早已習慣了。”
“禪師倒是看得開,可那道人倒是不怎麼看重禪師的肉身,是......”
言到此處,撥蓮劍仙眼中紫金光華一遁,竟然閉了口不再說話。
行復眉頭一皺,正想上前檢視。
不料撥蓮劍仙雙目一睜,招來一把飛劍,戳向行復!
行復大驚失色,連忙喝道:
“劍仙何為!?”
行復堪堪躲過這把飛劍,就要催動金身。
誰知又一把飛劍竄來,行復難以運氣,急忙縱身躍起,要逃出殿去。
就在行復以為大難脫逃之時,面前三把飛劍齊齊而至!
“完了!”
行復腦中急忙思量,最後竟然找不到個良方。
三把飛劍穿透行復兩肩衣物,將行復高高挑起,劍氣封鎖了行復的法力真氣,讓他難以動作。
行復心灰意冷,就在閉目受死之時,那最後一把飛劍倒沒有穿透他的胸膛,而是墊到了他的足下。
行復心中疑惑,趕忙回頭看去。
只見撥蓮劍仙身軀顫抖,額頭沁出汗珠,高聲喊道:
“禪師,貧道將你送出鎣華山脈!日後,千萬不要怪我鎣華山今日無禮之行!”
聲音越來越遠,行復被飛劍帶出仙宮,直上雲層。
正在他搞不清楚其中立意之時,天空一陣雷響,似乎夾雜著某個人的怒吼,離行復越來越近!
三把飛劍聞雷聲似得令,只聽得耳邊兩處風響!
天上景色急速倒退,好似走馬觀花。
行復頭回站在如此高的地方行動,心中倒是也有幾分悚懼。
不過待得身軀適應下來,又有幾分凌雲御虛,飄飄獨立之感。
‘呼轟’!
一道巨響響起,行復急忙回頭去看,只見一隻雲手正向自己探來!
細數自己的見識,這等威能,恐怕只有那十分實力的篆江龍君才有吧!
‘呼’!
雲手一個猛拍,分明是有形無質之物,可打在身上,卻讓行復五臟六腑都移位了!
“噗!”
行復吐出一口鮮血來,三把飛劍也發出哀鳴,力道不濟,落了下去。
就在雲手將要拿住行復之時,一朵百丈寬的紫金蓮花在天上綻放開來!
蓮花之中飛出一把長劍,上刻龍篆鳳紋,金光耀目!
長劍衝入雲手之中,一陣亂攪!
雲手招架不住飛劍的厲害,不過幾息時間,便散成青煙了。
........
鎣華山脈之中,蟲鳴希希,蛙聲徐徐,混著流水之音交織成了一首頗為襲人的樂曲。
似乎是在歡迎那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
應該是兩位。
可就是不知道其中一位是死是活了。
“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
誦經聲在林間散開來,更給那蟲鳴蛙聲添上了幾分神聖色彩。
“咳!咳....”
好吧,現在是真真切切的兩位了。
行復腦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又咳出一口鮮血。
“哪位在唸《六祖壇經》啊?”
行復雙目渾濁,看不真切周圍景色,唯有耳朵倒還能聽進去一些聲音。
誦經人停了誦唸,走至行復面前,說道:
“小和尚,你暈了一天一夜了!”
“.......”
“老衲尋思著天亮你還沒醒,就挖個坑給你埋了。”
“........”
“摔傻了?不應該啊?摔傻了還知道我念的《壇經》。”
行復迷糊的厲害,只聽得一邊人說話,不曉得自己說什麼話。
譁!
行復腦子被潑了一缽盂冷水,當即打了個寒顫!
“額....額....呼....”
行復連忙深吸幾口氣,這才回了神,眼睛也有些明瞭,看向各處。
只見自己身邊站著一位身穿破衣的老僧。
“啊!是老菩薩慈悲,救了小僧!”
行復就欲起身拜伏,不料剛一用力,兩股就發疼。
老僧擺了擺手,坐回原地,往火中添了一把柴火。
“一天一夜未進水米,身子是受不了的,喝些熱水吧。”
行復看著火堆上冒著熱氣的小鍋,點了點頭。
可那老僧坐在樹墩上,並沒有起身的意思。
“自己來弄!”
行復嘴角扯起一個笑容,合十朝那老僧謝了,慢慢爬過去,拿嘴湊到小鍋上吸了一口熱水。
不是很燙,正好。
熱水入腹,竟然身上的疼痛緩了不少。
行復心中當即有了三分猜測。
轉頭又看見老僧身邊一個褡褳。
這不是自己的褡褳麼?
三分猜測變成了六分思索。
偏巧,又見老僧手上那個潑了自己一臉水的缽盂。
好麼,這下是十分肯定了!
“小僧見過菩薩!”
老僧聞言,把目光從火堆上移開,看向行復。
“小和尚,不知道深淺!”
“老菩薩是哪方顯聖,來救拔小僧?”
老僧乾笑一聲,將褡褳和缽盂扔給行復,笑道:
“老子是你爺爺!”
行復點了點頭,以為是在打什麼機鋒,遂說道:
“我也沒見過我爺爺長什麼樣子,菩薩說是,就算是吧!”
行復想著老僧聽見這一席話,必然會流露出失望的樣子,誰知老僧微微一笑,繼續看向火堆。
行復愣了一愣,繼而合十說道:
“借菩薩一方淨土,用以療傷,菩薩看可否?”
老僧也不理他,只是臉色略有些陰沉。
行復嚥了咽口水,只得離他幾丈距離,隱匿於黑暗之中,盤膝療起傷來。
“也不是這麼木訥嘛。”
老僧嘟囔了一句,在行復打坐的方向又添了一把火,堪堪照見行復的身影。
兩人一夜無話,行復療完傷站起來時,天光已是大亮。
他見老僧還坐在那裡,愈加恭敬道:
“老菩薩守了小僧一夜,小僧實在不知如何報答。”
老僧哼了一聲,看向連綿不絕,阻塞在前的山脈。
行復見他如此,上前問道:
“老菩薩,你要到哪裡去?”
老僧眉毛一挑:
“西天極樂!怎地,你要揹我去?”
行復訕訕一笑,說道:
“小僧法力低微,去不了西天極樂,也不順路,不過,將老菩薩背出這片山脈的氣力還是有的。”
老僧聞言,指著行復笑道:
“好!那你背吧!”
行復也不奇怪,蹲下身子,背起老僧。
“老菩薩,給貧僧指一個方向,這荒山野嶺,貧僧不曉得路徑。最好是往東!”
老僧漫不經心指了一個方向,行復當即穩穩的走起來。
翻過了幾座山頭,老僧身軀就好像一團棉花一樣,輕飄飄得,感覺沒背什麼東西。
行復走在山路上,看兩旁的山景,笑道:
“這山可真有些味道!”
這只是一句無心之言,可引出來了一場點撥。
老僧冷笑一聲,說道:
“應該如此!”
行復聽出裡面的意思,便開口問道:
“老菩薩,你有什麼看法麼?”
老僧縮了縮腳,看向那一片連著一片的山脈,說道:
“老衲沒做和尚時,字也認不得,也住在這般山裡,見慣了山山水水,都是一個樣子。”
“後來隨了一個和尚修行,學了認字,讀了詩書,每每見山,思其堅韌,每每見水,思其剛柔,看到的山水倒不像是山水了。”
“後來老了,走在山上,走的腳疼,乘船渡水,晃的腦痛,才明白過來,山不過還是山,水不過還是水,他們就是這個樣子。”
“譬如我看你,你看我,都覺得這才是這個人該有的模樣啊,旁人都是傻子,都看不明白,單單瞞不了我,可其實你我這一廂情願的‘以為’。講到底,不過是逢場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