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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館舍之後,衛已即點燃了一支臥香,冥想片刻後將斷掉的思路接續了上來。
如果存在假扮者,他是如何在北鎮房中憑空消失的呢?這是核心問題。
衛已用手指輕點著方几,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
“憑空消失”的謎團仍舊是一隻大大的攔路虎,久久無法突破思維瓶頸,這讓一貫鎮靜的衛御貓心生一陣無名之火。
“兄長啊,他們到底用了什麼花招?”衛已斜咬著嘴唇,卷宗上的文字模糊成了一片。
“先不論他們是用了什麼障眼法,先確定假扮者是否存在吧。”衛已用指節重重敲了一下案几,而後朝門外喊道,“裴千牛,勞煩喊一下端中。”
李和看著桌案周邊亂糟糟的,他就知道太湖先生遇見難題了。
“先生遇到什麼難處了?”
衛已沉吟良久。
“昔日在兩都時,未曾有衛某偵辦不了的案子,現今不知為何,只覺處處吃力,端中,是我上年紀了嗎?”
“情境不同,曾經的先生是個觀棋者,而現在卻是局中人,辦案時難免會被兄長的情感牽絆,而無法盡情的思考。”李和收拾起地上散落的卷宗,“先生越是著急破案,越是沒有頭緒,要說我,不如先休息一陣,把敦煌城的商戶挨個拜訪一遍,或許放鬆下來就有思路了。”
“還是端中想得開。”
“豈能有大隱士想得開?話說我的御貓先生,您不會真的喊我閒聊來的吧。”
衛已鬆開了愁眉,露出了微笑。
“豈敢消遣端中。”說著衛已將“假衛元”的新推測說了一遍。
因為李和是全程參與調查的,此案的堵點他再清楚不過了,衛已提出“假衛元”的猜測相當於釜底抽薪,直接打破了思維定勢,將李和堵塞的思路一下子疏通了。
“不愧是兩都御貓,我覺得極有可能。”李和的思考之火也燃燒了起來。
“但有一處說不通。”
“哦?”
“拋開其他一切不說,現在就假設有假扮者存在,七月十五日得夜晚,他代替族兄坐在北鎮房中,造成了族兄尚在公館的假象,那麼第二天清晨,假扮者是怎麼憑空消失的呢?”
李和跟隨著衛已的思路隆起了眉頭。
他記得在做會審記錄時,曾寫過“尋而無果,遂報有司”八個字,這就證明,案發當時,執勤武衛們曾仔細搜查過衛元落榻的吏舍,如果有人肯定會被當場發現,這樣一來,假衛元就有可能露餡了。
另外,多方陳詞也說得清清楚楚,自十五日夜,衛元進入北鎮房後,他便一直呆在房間裡沒有出去,子丑時分還有多人曾看見過他在辦公,但到了第二天早晨,房間裡就空無一人了。
難道是鬼?
李和歪著腦袋,香霧在陽光下形成了一道瀑布。
“先生的猜測該不會有錯吧。”思考良久,李和不無失望道。
“唔!勾檢如治玉,在打磨之前,誰也不知道這塊玉石的價值,可不能輕易言錯了。”衛已的渙散靈感又緩緩聚焦了,“如果真有存在假扮者,那他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要不去北鎮房看一眼?”
“不著急。”衛已指了指長几上堆積的卷宗,“先窮盡文字,如果文字裡找不到答案,再做實地調查,這樣方向感更強。”
“老本行了,會審記錄全都記在我的腦子,先生要找什麼儘管問我便是。”
衛已先覆盤了一下自己的猜測,這條猜測是建立在“假衛元”的大前提上的。
七月十五日白天,兇手們先挾持走衛元,然後換上一個假衛元。
那麼就存在一個節點,即兇手是什麼時候將衛元調包的。
毋庸置疑,他們必須在七月十五日宵禁之前完成這件事。
因為只有在宵禁前,他們才有可能將衛元運出城外。
於是衛已讓李和仔細梳理了七月十五日衛元的全部行程。
行程如下:
七月十五日上午,衛元突擊集市,發現有捉錢人毆打百姓,而後下令逮捕了幾名捉錢浮浪子。
午後,衛元應西域商人火留買之邀去羅城觀看異人百戲,回來時已經是黃昏了。
根據司隸武衛所說,當時衛元並未直接返回公館,而是先去了一趟衙署,說是要整理關於捉錢案的文牘,一直到了戌時左右才回到北鎮房,而後衛元就一直呆在房間裡。
而等到第二天清晨,武衛們就發現衛元失蹤了。
李和不緊不慢地陳述著,衛已輕閉雙眼,捕捉著其中的可疑之處。
“異人百戲……”衛已將注意力鎖定在了這裡,“端中,具體說說異人百戲的情況。”
“這就難為李某了。”
“忘記了?”
李和苦笑道:“當時司隸臺武衛只說衛大人去看了異人百戲,並未細說當時的情況。”
衛已睜開雙眼,此時眼睛裡的迷茫已全部消失了。
“是時候填充細節了。”衛已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一盞茶後,裴正帶來了案發當日執勤的武衛。
按照慣常的制度武衛是兩兩執勤,故此換崗前後共有四人,分別是劉則、張護、高衝、楊洪,這四人皆是京兆軍府選調上來的青年軍官。
校尉劉則陳述了案發前後的情況。
“衛司隸有晨練的習慣,每日天方亮時,他就會在院子裡練習五禽戲,風雨無阻,但七月十六日卻不見他起來晨練,因為前一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滿,我以為司隸大人只是累了,於是換崗之後就回去歇息了,約摸卯時過半,北鎮房那邊傳來了好一陣騷亂,公館典吏火急火燎地過來告訴我們出大事了,我趕過去一看才知道是衛司隸失蹤了,大概又過小半個時辰,崇教寺那邊傳來了訊息,說是在降魔窟發現了一具身著官服的屍體,於是我們當即趕往三危山,結果發現衛司隸已經慘遭毒手了。”
衛已問:“當時是誰第一個發現族兄失蹤的?”
“是俺。”武衛高衝道,他是一個紅臉膛的大塊頭,說話時震得房梁都在顫動。
接著高衝陳述了案發當時的情況。
“十五日中午衛司隸便讓俺第二天早晨聯絡縣正,讓他派人去傳喚敦煌城的幾名捉錢戶,準備處理浮浪子打人的事,俺一大早就去拜訪了縣正大人,可曹縣正說捉錢品子都是納稅大戶,敦煌縣留住大商人不容易,貿然提審恐怕會得罪他們,他建議俺先請示衛司隸,是否可以改成上門走訪,於是我打算趁換崗時將這件事通報司隸大人,結果敲門久未回應,俺感覺不大對勁,於是就斗膽推門而入,結果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仔細搜檢過房間嗎?”
“就差把房子給拆了。”
李和飛速地記錄著,案件身影逐漸清晰起來了。
“再仔細說說異人百戲的情況吧。”
衛已將視線轉向了張護與楊洪,七月十五日下午由他們二人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