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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已等人策馬自建國門入洛陽城,此時正值午後,陽光將洛陽城鍍成了金色。
裴正領路,一行人直奔洛北里坊,裴正掌外候官偵伺令入候官衙署雷第。
雷第為候官次指揮處(總指揮處在宮中,稱作鎮第),設在皇城東邊,面積不大,只有三進,分別是前殿、議事廳、架閣庫(檔案儲存室),但戒備卻格外的森嚴。
按制只有掛職刑部的衛已與候官裴正及磨刀童子三人可以進入候官總部雷第。
其餘人等則在門外靜候。
三人於前殿接受搜檢,隨後入議事廳,衛已單獨與少掌令曹功交接衛元遇刺案的細節,刀筆吏迅速地記錄著,最後蓋章封蠟,呈送架閣庫存檔。
末了少掌令曹功對衛已說:“陽平君邀請使君今夜於府上見面,如無他事,還請使君務必賞臉。”
衛已:“正有此意,那就叨擾陽平君了,勞煩曹大人差人通報長孫大人,鄙人多日未洗澡,蓬頭垢面不合禮數,請陽平君稍等衛某一會兒。”
一路來洛陽,衛已聽聞了不少大事,比如隴西士族在龍門密謀造反之事,外人看來是熱鬧,但衛已早已感知到暗流湧動,洛陽城可以說岌岌可危。
這個年不好過了,衛已心想。
不過俗話說急事緩做,先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吧。
隨後裴正帶衛已等人在客館落塌,遵陽平君囑咐,衛已一應要求盡皆滿足,資費由陽平君私人撥付。
孔牛親自替衛已燒湯,浴室裡很快就霧氣濛濛。
“聽說使君依照古人的方式三日一洗頭,五日一洗澡,所言非虛啊。”孔牛望著灶膛裡的火焰,“不怕著涼嗎?”
衛已全身放鬆,閉著雙眼:“衛某雖然瘦弱,但卻奇異的不怕寒冷,在竹裡館我都是光著腳的。”
孔牛:“不愧是朱雀,火鳥啊!”
衛已嗯了一聲:“你猜出來的,還是玄武猜出來的?”
孔牛:“這還用猜嗎?”
衛已:“說仔細點。”
孔牛:“宜官吉四大檢校中青龍善謀,白虎通方,朱雀滿策,玄武達技,王檢校說過此局只有衛使君一人可解,你的身份除了滿腦子對策的朱雀還能是誰呢?使君是專為破局而生的。”
衛已沉吟著,未置可否。
孔牛:“衛使君本是南朝人,又常在南方隱居,四象中朱雀主南,所以使君只能是大勢國藏鏡朱雀主,灑家沒說錯吧。”
衛已沒有接茬,而是問:“玄武是怎麼知道有人偷繪甲冑還有假幣之事的呢?”
孔牛:“使君也不想想王檢校是做什麼的,玄武達技,巫醫百工都是玄武司的本家活計,凡有錘鐵修補之處便有玄武司的鏡子,王檢校是先得知有人私鑄假幣,而後順著線索查到了有人混進衛尉寺偷繪甲冑,可惜當時沒能活捉那人,那人自知難活,索性自殺了。”
“後來呢?”衛已問。
“衛尉寺怕擔責任,將這件事給壓了下來,並申請將五甲挪到宮中甲坊儲存,畢竟是燙手的山芋。”孔牛道。
衛已:“陰陽人同意嗎?”
(甲坊由宦官掌管。)
孔牛:“使君是明知故問嗎?”
衛已笑而不答。
孔牛:“甲冑工藝複雜,造價昂貴,還需日常保養,同樣花費不菲,放在太平年間誰都不想要,但為什麼陰陽人要接手?使君當真不知。”
衛已:“我聽說聖人阿摩籌備攻打高句麗。”
孔牛:“不錯,宦官們此時接手五甲,屆時其他部門來請,不使點錢怕是請不動的。”
“都算計著,後來的事情呢?”
“後來王檢校親自帶人假扮成候官暗查假錢鑄爐以及地下錢莊的確切位置,這時不慎暴露行蹤被人追殺,王檢校受了箭傷,自知不久於人世,於是想到了衛使君,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衛已稍稍沉默了一會兒又問:“玄武除了查出這兩件事以外,還查出了什麼?對方的身份知道嗎?”
孔牛:“不知道,不過王檢校說先聖一死必會有人造反。”
衛已:“何出此言?”
孔牛:“皇族和士族之間的矛盾太大了,先聖設宜官吉的初衷就是為了監察士族,現在的皇帝又操之過急,皇族士族之間遲早會有一戰。”
衛已:“想不到你是個文武雙全的人。”
孔牛:“使君謬讚了,都是王檢校交代的,多的灑家也不知道了。”
衛已:“玄武掌鏡呢?”
孔牛:“此事暫時無可奉告。”
衛已沉吟。
孔牛:“雖然使君為人不錯,但畢竟不知道你的立場,灑家是玄武司的鏡子,王檢校吩咐下來的事情不論對錯都必須要一五一十地完成,若使君無法替王檢校完成剩餘的事情,玄武掌鏡就絕對不會交給你。”
衛已慵懶道:“不怕我殺了你嗎?”
孔牛:“大丈夫本就是為自己使命而死的,衛檢校不用拿這種話來試探灑家,況且一旦殺了灑家就表明了你的立場,此後玄武司所有的鏡子都會與檢校為敵的,倒是衛檢校自己要多留個心眼兒。”
不愧是宜官吉的人啊!衛已感嘆。
“所以衛檢校到底站在哪一邊?”孔牛問。
衛已:“我想知道玄武為什麼要幫阿摩?你先回答這個。”
孔牛往灶膛了加了一把柴禾,火燒得噼裡啪啦響。
孔牛:“不是幫聖人阿摩,是王檢校自己的選擇,玄武司監察北方之事,王朝的北方沒有士族,只有苦寒與戰爭,使君你知道王檢校收留了多少孤兒嗎?”
衛已一愣,將矇住雙眼的毛巾摘了下來:“多少?”
孔牛:“五百一十六人,都是北方各郡因征伐而失去家人的孩子,這些年王檢校一直在想辦法為孩子們奔走。”
衛已感嘆道:“了不起啊!所以玄武不願意國家再發生動亂了。”
孔牛:“不錯,金匱密旨雖然要求河間王攝政,但河間王已經死了,宜官吉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暗處默默維持著帝國的現狀。”
因為五百一十六個孩子玄武才動了這個念頭嗎?衛已立馬否定了這個想法,是因為有這個念頭才收留五百一十六個孩子。
玄武一點也沒有宜官吉冷峭的本色,先聖用人果然大膽。
孔牛再次詢問:“現在能給出答案了嗎?”
衛已:“你也說了我是破局之人,可此時衛某沒有看見全域性,所以請恕衛某暫時不能給你答案。”
孔牛:“那就等著被煮熟吧!”
說著孔牛往灶膛裡瘋狂地塞柴禾。
“好燙!孔牛你在幹什麼!”衛已喊道。
“懶懶散散的,都什麼時候了你小子還有心思洗澡,一點也不像個男子漢,痛快地回答灑家!”孔牛道。
衛已:“孔牛,你要敬重我。”
“灑家只敬重英雄!”孔牛吼道,“臭毛病真多,先聖怎麼選了你當藏鏡主?”
對待孔牛這種莽漢,衛已也是沒辦法:“你說個時間吧,趕緊把火撤掉,我受不了了。”
孔牛:“除夕夜之前。”
衛已:“一言為定。”
小郎君聽到了澡堂裡的動靜,敲門道:“孔牛啊!千萬要伺候好子休哥哥啊,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孔牛一愣,差點把小郎君忘了,此女敢射虎,是個不好惹的角色,於是默默地抽掉了灶膛裡的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