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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馴鹿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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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維京·英亞爾眼裡的昨天和明天沒有什麼不同,太陽和月亮只是如此迴圈往復地慢慢升起,然後慢慢落下。不過也確實,英亞爾一家也是做著和太陽月亮相同的工作:早晨,父親烏索斯·英亞爾會帶著維京去樹林裡砍柴,然後佈置捕獵用的陷阱。他們只有一把斧子,所以只能砍一些細小的樹枝,運氣好一些的話,能碰見一些被風暴吹倒的殘根斷葉,神明眷顧的話,或許樹木底下還壓著一隻紅狐狸,甚至是馴鹿。然後把柴揹回去,留一捆柴火到附近村落去換取其他的生活所需物。下午就陪著母親吉琴,自己還沒有到學習如何使用弓箭的年齡,雖然如此,維京仍然希望快點到第三年,到時就能跟著父親去打獵了,畢竟每一個成年的斯坎德納維亞人總不能一輩子砍柴,因為他們都需要學會的本領就是打獵和捕撈。

但是之後,維京需要學會的,就是如何殺人。

當薩米部落的人南下,對當地人來說都是一種災難,對英亞爾一家也不例外,即便英亞爾一家孤零零地待在海岸邊土石坡下的小房子,茂密的雪松遮擋了長囪裡的濃煙。但對於貪婪的"馴鹿"薩倫·埃斯泰因來說,他那鬣狗一樣的鼻子更具有優勢一些,無論你躲到哪,他和他的劫掠者隨從總能找到你,薩倫這一點繼承了他的父親比洛登,一位著名的薩米戰士。

強壯健碩的薩倫·埃斯泰因總會輕輕敲響一家住戶的房門,他錯了,他輕輕的力度能把房瓦上的積雪震下來。當農婦見到壯漢那和藹的笑容時,卻不顯得熱情,因為他是薩倫,所有人都知道薩倫並不是來處理鄰里關係的,要麼拿出食物,皮毛,要麼就拿出命,非常簡單划算的交易正是薩倫接下來要做的。聰明人總會乖乖地交出薩倫想要的食物和皮毛,而那些自信而堅強的年輕勇士也拿出了薩倫想要的,從這一刻開始血腥也是不可避免的。

"嘿!薩倫,這裡還有一個就要逃跑喲!"

"嘿!維京,這裡還有一堆木柴沒砍呢!"當父親揹著一隻馴鹿回來時,只見年輪上插著一把短斧,旁邊散落一地的木柴,被劈成兩半的木頭完全不夠煮完一鍋水,烏索斯生氣地訓斥道。

烏索斯揹著馴鹿走進屋子裡,把馴鹿和短弓丟在角落,拍了拍身上的積雪,高興地對吉琴說:"我們今天不用去費斯克裡村了,一棵被風颳落的雪松砸斷了鹿的腿,我一路跟著它,跟了好久,它終於沒力了。"

烏索斯轉頭對維京說:"如果你沒有把木柴砍完,我們要怎麼生火?如果沒有火焰,難道我們今晚要生吃馴鹿嗎?"

維京則躺在一旁的木椅上,絲毫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父親,可是斧子生鏽了,斧刃上缺了好幾塊,我花了半天才砍了幾塊木頭......"

烏索斯擺了擺手,拿出一把剝皮刀丟給兒子並打斷說:"沒有可是,那把斧子依舊很鋒利。在斯坎德納維亞沒有藉口,過來剝皮,我們今天要吃鹿腿肉,就從鹿蹄旁邊入手,我教過你,你應該知道怎麼做。"維京無奈只能拿起剝皮刀開始忙活起來。

"我想學如何使用弓,我知道我還未成人,"維京把割下來的皮丟在桌子上,然後展示他那只有微小隆起的所謂"肌肉"給烏索斯,"你看,我已經足夠強壯了。"

烏索斯無情地打擊道:"一個足夠強壯的年輕人怎麼連一堆木頭都沒有辦法處理好呢?我有一個提議,我需要你先......"

一聲巨大的敲門聲驚動了火爐旁昏昏欲睡的吉琴,維京驚了一驚,剝皮刀猛地一劃,差點劃破虎口,烏索斯也不滿地開啟門,門外是一個穿著鹿皮突尼卡短袍的壯漢。

壯漢笑著對烏索斯說:"親愛的鄰居,很對不起在日落的時候打擾您,但我這裡有一件對您幫助非常大的事情要告訴你,你必須需要知道的事情。"

烏索斯不滿地問是什麼事情,壯漢自報姓名,然後從背後拿出斧頭在烏索斯眼前晃了一晃,稱剛才烏索斯開門的時候看到了桌上的馴鹿,他只要馴鹿和門外的木頭,烏索斯一家人就能活命。未能等薩倫反應過來,烏索斯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薩倫,雙腳猛然前蹬,將薩倫撲倒在外面的雪地上,當烏索斯舉起拿著剝皮刀來時,雙手的氣力便只剩單手,薩倫猛地將烏索斯推開,烏索斯撲了個空,剝皮刀紮在了雪地上。兩人馬上從雪地站起。

烏索斯警告道:"薩米的戰士,我這裡不是博克森部落,也不是費斯克裡村,不是你的鄰居,那馴鹿是我們的,你想都別想。我建議你從哪來,回哪去。"

薩倫兩手一攤說:"很抱歉,朋友。薩米戰士每次兩手空空地回去都是一種恥辱。另外,費斯克裡不再是村莊了,就在剛剛,我的朋友們將它改造成了墳場。"

說罷薩倫撲了上去,烏索斯馬上用刀劃過,但只劃開了短袍,並未傷及前者分毫,但薩倫已經抓住了他,把他往雪地上狠狠一摔。烏索斯吃痛來不及閃躲,腹部又被薩倫猛踢一腳,身體蜷縮成一團。薩倫從地上撿起剝皮刀說:"朋友,後悔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我要帶走的不只是馴鹿,你們一家人的命也是我的了,我現在殺了你,再殺了女人,然後......"

突然,薩倫感到小腿吃痛,隨後的重心不穩讓他快要摔倒,但是他馬上穩住了身形,維京趁機從背後發起偷襲,猛踢了薩倫的腿部,烏索斯對跑出來的吉琴大喊道:"吉琴,快走!去泰隆家,找他過來幫忙!"

薩倫嘿嘿一笑,猛地用肘關節重擊並掙脫了撲上來的維京,用奪來的剝皮刀一丟,精確地命中了吉琴的左眼,吉琴馬上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哀嚎。烏索斯憤怒地叫了一聲,馬上爬起來猛擊薩倫的腹部,但是由於剛才的失衡,這一拳並沒有使出太大的氣力。薩倫迅速還給了烏索斯更有力的一拳,直接打在了烏索斯的喉結上,瞬間讓他感受到了窒息感和喉骨斷裂的尖銳痛覺。烏索斯顫顫巍巍地倒在地上,碰翻了一旁的木柴堆,撞開了插在樹樁上的短斧。薩倫並未轉向倒在地上的維京,而是就勢向後跳撲,幾百斤的身軀狠狠地壓在維京身上,維京像是被巨錘猛砸了一般,強烈的無力感瞬間襲來。好在維京的右手還能動,於是他四指緊咬薩倫右眼,薩倫痛嚎一聲馬上爬起來。維京也不敢懈怠,馬上爬起來跑向父親,而後者因為強烈的窒息昏了過去,薩倫輕哼一聲就要抓起維京把他摔死。維京馬上向左後閃開,讓薩倫抓了個空。維京左手上拿著正是烏索斯剛才撞開的短斧,迎面而來的手就要被斬斷,薩倫馬上抽回,但是已有兩根手指被砍下。

薩倫吃痛地捂著斷掉手指的左手,惡狠狠地說:"我要把你綁在樹上,讓你看著薩米人的折磨手段!我要把你綁在樹上,讓你親眼看著你的父母被我剝皮做成突尼卡,然後我也要對你這麼做!"

維京沒有理會薩倫的威脅,他的腦子飛速地運轉著:面對著這個力量幾乎十倍於自己的斯坎德維亞納戰士,勝率太過於懸殊,他擁有壓倒性的力量,還有巨人一樣的強壯體魄,必須智取,只能智取!把他引到森林裡去,在那裡他的高大身軀就成為了弱點,在那裡他施展不開,無法發揮全力,就這麼做!動起來,快動起來!身體上的每一處關節都在反抗我的行動,肋骨好像斷了,它們都在讓我停下,讓我做羔羊,讓我等待宰殺。

維京一咬牙,猛地把腳從積雪裡抽出,三步作兩步朝著森林的方向跑去,薩倫見維京逃跑,狂笑一聲,追了上去。

維京在樹林裡狂奔,這裡是他的地盤,他經常在這裡砍柴,為了不迷路,每一處都用枝條做了標點。而薩倫在後面追擊著,一路上磕磕碰碰,正如維京所料的那樣,他的體型變成了弱點,維京知道,這還不夠,要把他引到巨石那裡去,那裡有父親做的吊繩陷阱,那是他唯一能打敗薩倫的手段。

每當薩倫的手就要觸碰到維京的時候,維京總是往另一個方向跑去,馬上拉開了距離。

"孩子,你是逃不掉的!"維京亡命地狂奔正一點點的消磨這個戰士的耐心,這也加深了薩倫想要抓住他的決心,"讓我親手殺了你,總比其他薩米人折磨你更好!我保證直接砍下你的頭,你的結局不會像你父母那樣悽慘!"

"有種就先抓住我!否則一切都是空談,薩米人的精銳戰士都像你一樣講大話,那還不如像我一樣去砍柴!"維京的嘲諷徹底激怒了薩倫,作為戰士的榮譽像飯後談資一樣被這個毛頭小孩嘲弄,他一定要把維京的頭砍下來做酒杯!維京看到了,吊繩陷阱就在前方,繩圈被掩蓋在枯葉底下,被薄薄的積雪象徵式地覆蓋著。那是維京的"傑作",是他的新發明的一種陷阱,烏索斯做的石壓陷阱只能獵殺一些小型動物。

而吊繩陷阱甚至可以獵殺野豬,猞猁,甚至是......人。

跑到巨石前的維京停了下來,轉身面對薩倫,薩倫見此情景笑道:"怎麼了,為什麼不跑了?"

維京雙腳下沉,身體略向前屈,雙手抓住短斧,佯作前撲狀,此舉就是要暴露進攻意圖,使其上當,這一次必須要把他引入陷阱。維京緊緊地盯著薩倫,關注他的一舉一動,說:"如果一個未成人的少年親手殺死了一個最強大的薩米戰士,那對我而言也是無上的榮譽。"言罷將短斧向前丟去,在薩倫躲閃時朝前衝去,薩倫躲開了短斧,斧頭插在了樹上,然後猛地迎了上去。這個魯莽的年輕人頭馬上就要被我做成酒杯啦!

但是,維京並沒有向薩倫預想的那樣衝上來,而是朝另一個方向使力,躲開了薩倫的猛撲,薩倫撲空滑倒在了地上。現在站起來跑過去,趁那滑頭拿到斧子,我就能到他跟前,將他抱摔,摔個粉碎!薩倫抓起眼前的石頭......還有繩子?瞬間,吊繩陷阱馬上觸發繩子另一端的觸發彈力木棍,樹上的和薩倫手裡的簡易動力裝置啟用,套索迅速收縮綁住了薩倫的手臂,重力轉換成勢能,吊繩棍馬上被彈開,薩倫被吊在了半空中。

現在,獵物和獵人身份對換。

維京從樹上抽出短斧,父親一直不捨得丟掉這把生鏽崩口的短斧,從自己記事起,這把斧子就在了。母親常給他講父親和這把斧子的故事,一個叫做"戰斧"烏索斯的年輕水手征服海洋的傳奇故事。可是,自己再也聽不到母親講故事了,也沒有人和自己去砍樹,去和附近村莊的居民討價還價的機會了。就是因為眼前,這個貪得無厭的畜生!

薩倫還在叫嚷著:"把我放下來,像個男人一樣堂堂正正地決鬥!使用這種陰險的方式,你是得不到你想要的榮譽的!"

維京仔細地打量著這把斧頭說:"其實,我不在乎什麼榮譽,"

"我只想要你死。"

等到薩倫徹底失去了呼吸後,維京坐在地上,背靠著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是一個毫無經驗的少年第一次殺人,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害怕,也讓他感到興奮。生命是如此脆弱,對薩倫來說,生命居然能夠如此輕而易舉地奪走。他暗暗下定決心,馴鹿能被殺死,他維京不能,他要像薩倫那樣強大,做著一切不是為了奪命,而是為了守護眼前能夠守護的一切。

可是現在,還有什麼能夠守護的呢?現在只剩手裡這把生鏽的短斧了,眼皮好沉重啊,我要累死了,好想睡一覺啊,腳步聲?完了,他的同夥來了,吊繩陷阱只有一個,我也要死在這了。

"醒醒,你不能在這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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