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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是新水村的，如果兄臺不嫌棄，我們可以帶你一程.”
霍啟明溫聲對他說道。
看著眼前眉眼青澀的青蔥少年，他難得的有點恍惚，難道這真的是那個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參的鐵膽御史嗎？當年這個起於微末的林抒懷在四皇子登基稱帝之後，即被封為都察院左都御史，官位從一品，跟鎮國公一文一武撐起了當時大曆的半壁江山，深得新皇曆獻帝的信任。
在當時的朝臣眼裡，跟鎮國公南征北戰積累的軍功和在奪嫡中出了大力的從龍之功不同，林抒懷能升官全靠的是他那一張鐵嘴，可謂懟遍全朝無敵手。
那個號稱“鬼見愁”的林御史常年的面無表情，只要是他想參的人，那就鐵定是沒有絲毫的轉圜餘地，絕對硬參到底，頭鐵得很。
他當御史的時候，愣是沒有一人不敗在他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口才之下。
不過這位名震大曆的左都御史結局並不好。
歷獻帝一生勵精圖治，開創了大曆的盛世篇章，但由於他早年征戰沙場，落下一身傷病，登基之後又操勞國事，嘔心瀝血，因此在他三十九歲那年英年早逝，他的膝下也只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
當時的小太子只有九歲，獻帝臨終前給他留下了幾位顧命大臣，其中就有鎮國公和林御史。
但縱觀歷朝歷代，總有一條逃脫不了的鐵律，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鎮國公在獻帝登基這件事上功勳彪炳，但他卻不戀權勢，早早上交了兵符，並以身有暗傷為名在兵部領了個閒職，成為了“身不在朝中，但朝臣皆忌憚”的人物。
而小太子則因著他與皇帝的關係，跟他也極為親密，且對他頗為倚重。
但林御史就不同了，小皇帝作為太子時因其頑劣也曾被他參過幾次，每次都被父皇罰的很慘，自然對他沒有絲毫的好感，所以在朝堂上站穩腳跟之後就連明面上都不願意給他留面子了，甚至好幾次仗著身份對他挑三揀四。
林抒懷既號稱“鐵膽”，又怎麼會屈於皇威，於是更加變本加厲，連皇上都彈劾起來了。
新帝登基，本就是朝中勢力重新洗牌的時候，而林御史得罪的人又極多，看出皇上不待見他之後，朝臣們就開始動起了把他拉下馬的心思。
但林抒懷作為先皇命定的顧命大臣，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用手段陷害他。
於是就有精於鑽營的人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推一個人出來跟他打擂臺，進而取而代之，而這個被選中的人就是當時任翰林院侍講學士的霍啟明。
那時候的霍啟明中過一甲探花，之後就一直在翰林院任職，身份背景全無，最為關鍵的是，他曾經給還是小太子的新皇授過課，跟新皇關係還維持的不錯，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太適合當他們的棋子了。
就這樣，在多方人員的運作之下，霍啟明以黑馬之姿很快脫穎而出，成了都察院右都御史，起碼在官位上跟林抒懷已經平起平坐了。
一個是屢次三番給自己找麻煩的林抒懷，一個是自己印象不錯的霍啟明，小皇帝根本不用選擇，就站在了霍啟明的身後，成為了他的大靠山。
而林御史的處境則日益艱難，慢慢地就被邊緣化了。
最終，被人栽贓了個錯處，摘了官帽不說，還被判流放三千里。
當然這所有的事連同皇帝在內都有意地瞞著鎮國公，等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為時已晚，林御史已經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可以說完全是林抒懷的死成全了霍啟明後來在大曆的地位，所以今天見到這個比他還要小的小少年，霍啟明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跟他相處，索性讓他上了馬車之後就沉默了下來。
趙暖晴心情也很複雜，早上剛剛八卦完了人家，結果下午就見著了正主，雖然他並不知情，但她還是覺得有些尷尬，就也跟著沉默下來。
而林抒懷一朝從天堂墜落，心裡的落差不言而喻。
饒是他心志堅定，但終究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對前路仍舊充滿了忐忑，上了車之後也是心事重重的不發一言。
於是，馬車上的三個人沒一個說話的。
好在林抒懷上馬車的地方離村子已經不遠了，走了一會兒就已經能夠陸陸續續看到村裡的人了。
霍家剛搬來沒多久，大家跟他本就沒有多熟，再加上趙暖晴對上劉家和趙婆子的時候絲毫沒有手軟，而村長也明裡暗裡的站在他們一邊，所以沒什麼人再不長眼的去找他們家的茬兒。
既然認出了這是霍家的馬車，對於車上多了個俊秀的小少年也只是多看了兩眼，並沒多嘴的打聽什麼，倒是陰差陽錯之下讓林抒懷免於一進村就遭人圍觀的窘境。
馬車在林家門口停住，“看你的樣子也是個讀書人，以後我們可以相互討教一二.”
看著少年單薄的身體，霍啟明想了想還是說了這麼一句。
“好，到時候一定上門叨擾.”
林抒懷意外的看了霍啟明一眼，對他拱了拱手道。
“回見！”
霍啟明說完也對他拱了拱手駕著馬車走了。
而林抒懷則盯著他們的馬車看了許久，才推門進了林家老宅子。
回到家裡，霍啟明和趙暖晴默契的誰也沒提起林家的事情，他們把車廂裡睡得小豬一樣的倆包子抱到床上，再歸置好買來的東西，霍啟明又把懷裡的銀票交給趙暖晴，才洩了一口氣地躺到了自己床上閉上了雙眼。
收好了銀票，趙暖晴湊過來戳了戳他的胳膊，見他睜眼看向自己，小聲問道：“這個林抒懷你認識啊？”
“聽說過，沒見過.”
霍啟明猶豫了一下沒說實話。
“你怎麼會聽說過他？”
“以前有個同窗去過京城，回來跟我們說起過那裡才名遠播的幾位書生，其中就有一個叫做林抒懷的.”
“那個林抒懷學問很好嗎？比你還好？”
趙暖晴聽了就信了，她也沒理由不信，又不是跟他們有關係的人，霍啟明也沒必要騙她。
“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你怎麼會問起這個？”
“我就是覺得這個人還真有可能就是你聽說的那個人.”
趙暖晴盤腿在床尾坐了下來，一副想要聊天的架勢。
“嗯？你怎麼知道的？”
霍啟明也不再躺著，盤起腿跟她面對面坐著。
“早上旺嫂子跟我說的.”
趙暖晴把早上李旺媳婦兒跟她說的，關於林家的事兒全都跟霍啟明說了一遍。
“那你當時就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
“是啊！你說說這人心怎麼就這麼複雜，你不是說過將來子墨肯定是要回去的，你說就憑我們，能把他教成一個宮鬥小能手嗎？要是咱們把他教成一個傻白甜，回去後他又能活多久啊？”
趙暖晴越說越發愁，臉都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