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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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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條剛被驚蟄從冬眠里拉出,巨大無比的綠蟒,勿河慵懶無力地爬出勿山山麓的洞穴,繞著勿山無緒地跑好大一會兒,才使勁地往外面的世界衝去——似乎想起了勿山曾經種種卑劣的行跡,欲要逃離這裡。傍山之城也只能唯唯諾諾,為之讓道,任由這條驚慌的巨蟒在城中四處逃竄。

“這裡的人是恐懼勿山的,就像恐懼魔鬼,恐懼神明一樣。”管家取出了口糧分給了緊靠火堆的那兩個老人,又繼續說道,“但人的好奇心,又會驅使他們去探索這些飄渺不定的東西,所以總有源源不斷的人,頂著‘探索未知’的帽子,一頭扎進勿山之中!”

雖然行程已經推進了兩天,那名叫文華的老頭還未從恐懼之中抽離出來,身體在神經的牽制下,不時會不受控制地顫慄,他仍無法相信,大半生都不敢踏入的禁地,竟然就在自己腳下了。他瞄了一眼身旁的江遠,不敢將視線停留太久,文華倒也不是害怕他,而是害怕這兩天來,一直重複叨唸的那句話:“都是因果報應啊,看看你這一生都做了些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姐夫,難道我要像你一樣,兩袖清風,當了十年的鎮長,連一棟房都蓋不起來。房東來要錢的時候,你不在,不然也讓你聽一聽,她對我姐說的那些刁鑽刻薄的話!”文華自然不服氣,反而譏嘲江遠。

江遠已是滿頭白髮,冷靜,沉著,這些生命的痕跡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滿臉的溝壑和斑紋裡。雖然他比文華大十六歲,但精神顯然要比文華更堅定,更清醒一些。文華已經被這些天的事情,弄得精神崩潰,臉上毫無生氣。

“嘿,吃點東西,像你這樣,是爬不過幾個山頭,就會沒命的!”管家把一塊在火上烤熱了的餅,遞給了文華。

“你還真以為我們能活著到山頂,這麼多年來又有幾個身強體壯的年輕人達到過山頂,多數還沒到半山就意外身亡。‘意外’這種官方的話語,你難道還不明白。還有那些自稱到達了山頂的,叫他們拿出證據來,要麼是相機沒電了,要麼是相機丟了。更可恨的理由,說是把相機留在了山頂,說什麼那是一種神聖儀式,說什麼食物和工具,是下山必需品,只有相機最沒用。編這種鬼話還真以為有人信,人們只相信放在停屍間待認領的屍體,只相信這是一座食人的山。也不知道你主子是給了你多少好處,才讓你這一把老骨頭,還如此賣命。說吧,給了他多少錢?”說完,文華拍了拍裝著骨灰盒的揹包。

沉沉的夜在周遭散開,動物們開始在深林裡追逐,或是逃竄。三位老人在錯亂,悲憤,憂傷且凌亂的交談後,回到了各自的帳篷裡,慢慢地跳進入了夢裡。

江遠的夢是雜亂的,就如同他此刻的狀態。理想的生活被二兒子一舉攻破,正處於計劃中的田園生活,也如一堵剛堆積的泥牆,被這場晴天裡的驟雨攪和,頃刻間,蕩然無存。

他夢見妻子在廚房做飯,自己坐在沙發上,努力從報紙上了解民間瑣事和人民心聲,以便對現有工作做出合理的調整,和對後續工作做好完美的規劃。正當他將所有精力都彙集在報紙的時候,房間開始抖動、膨脹、收縮,牆壁的石膏也脫落、漂浮,他從聚精會神的狀態抽離出來,沉浸在這“慌亂”的房間裡。時間和空間都在控制者手裡,控制者按下了另一個開關,整個房間便沉靜了下來,江遠顧視周遭,他還沒有回憶起身在何處,右側身後的門就被推開了,一位美麗賢惠的婦女走了進來,手裡端著江遠最愛吃的點心,笑著說到:“遠兒,餓了吧!”

那位婦女,就是江遠辭世多年的母親。她把點心放在書桌上,順手取下了江遠手中的課本,母親的動作才讓他發現手中這本早已進入博物館的教科書。“都這麼晚了,該休息了,學習固然重要,但身體才是根基!”

“我明白的,媽,我每天都在運動的,沒有整天都守在書桌前!”

“媽知道,遠兒有遠大理想。正心修身,齊家治國,是你畢生的追求,但該休息的時間,還是要用來休息!”

“我知道休息的,媽,您放心,遠兒是您的兒子,很多道理都是您教給我的,遠兒會很認真地聽從母親的教誨!”

“那書架上的……”

“遠兒今晚一定不會再碰它們!”

“吃完點心就休息吧!”

“好的,媽,您回去休息吧,遠兒會照做的!”

在母親離去的身影消失在門被關上的瞬間,光線也銷聲匿跡,黑暗包圍了江遠,緊緊的將他包裹在其中,擠壓他身體的每一個器官。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隨著牆上地時鐘秒針的聲響的累積,漸漸微弱。

江遠的意識也在慢慢削弱,他腦子裡開始出現了高速螺旋的光線,身體也隨之轉動,像進入了一個光滑的洞,身體正在以光的速度奔向另一個洞口。彷彿只是一瞬間,一個剛有所察覺便消失了的瞬間,在另一個洞口,江遠被拋進了一個熟悉的會議室,他的身體也從高壓中釋放,突然的鬆弛使他的身體柔弱無力。而那瞬間的高速旋轉,也使得他的神經中產生了一些嘔吐的訊號。他並沒有立即觀察與會的眾人,而是想起了曾經某一次類似的感覺——對於是否透過《政府加強管理菸草行業及菸草生產由政府接管提議》會議,會議結束時也曾出現過這種感覺。但不同於那次持續了一週的身體與精神的不適,他很快就恢復了神智,雖然還有少許的壓抑感,但不影響他進行常規的行為和思考。他打望會議室佈局以及散漫的人群,正是當初的那個會議室和那群一起見證這個提議透過的,尸位素餐、碌碌無為的議員們,而這個提議正是由江遠提出的。在雜亂的交談聲中,人群慢慢的散去了,他依然在會議室坐著,靜靜享受這一刻,這個不僅改變了自己的政治生涯,還改善了勿島經濟形勢的時刻。

江遠握著座椅的扶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了,他的身體不知在什麼時候變成了老年的狀態。由於靜坐太久,身體很多部位都出現了少許麻木感。他小心地支撐著身體,慢慢地走到了走廊上。夕陽從廊道盡頭的窗子中,將餘暉投射在光澤的地板上,散射在整個狹長的空間。被餘暉映襯的江遠,像正走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等待獎賞的一個立功之人。身體的不適也漸漸地消失了,他把腰打正,背也立直,手背在身後,神采奕奕的向政府樓大門走去。

他知道,媒體正在相繼報道這次會議的結果。他肯定大門外會有一大批人在等著他,等著他邁出那個大門,面對媒體,開誠佈公回答他們的疑問,不解,憤怒,反對之類的想法和情緒。對於需要他解答的那些問題,因為經過三十多年時間的驗證,他心中只是一個回答: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江遠來到了大廳,大廳裡並沒有增多警衛,牆體也沒有播放外部空間從大門傳入的聲響,大樓外部似乎沒有嘈雜的跡象。他想象中等待他的人,也許正在屏息等待他的出現,或許他們統一了意見,不再爭吵,至少他是這樣想的。

他心裡有些忐忑,也可以說是猶疑吧!懷疑在他腦子裡不斷被製造出來——人民也許並不相信這個提議會被透過,或是他們不相信政府有能力做好這件事,不屑於參與議論這個可有可無的決策。他走出了大門,夕陽留下半張臉,還趴在視野的盡頭的山崗上,微弱的光在薄霧中將整個城市照的無比通透,無比的寧靜。

和當初那場真實存在的會議結束後一樣,人們依舊平靜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就像這個世界不曾發生過任何重大的事件。忘記了戰爭,忘記了飢餓,也忘記疼痛,他們好像都無比幸福。江遠突然露出了笑容,他想,或許這個將改變他們生活質量的決策還沒有公佈,他們還沉浸在貧瘠的幸福中……

隨著一聲劃破寧靜的槍聲,一團火花點燃了行將昏暗的世界,江遠滾下了政府大樓前的長臺階,在驚慌中他醒了過來!此時朝陽已經將爪牙伸向了勿山,從天而降的紅外線被篷布吸收,帳篷內小小的空間已經無比溫暖。他開啟帳篷,在樹間的縫隙下,伸了個懶腰。管家和文華也同時開啟了帳篷,鑽了出來,管家遞給了江遠一條毛巾,說到:“起這麼早鍛鍊呢,把汗擦一下!”

江遠摸了額頭,笑了笑,接過了毛巾!

“剛聽見你叫,是看見了什麼兇猛的野獸了嗎?”文華問道。

“沒有,也是剛起,剛做了個夢,驚醒了。”江遠瞟了一眼,雖然隔了好幾個山頭,依然還能看見的勿城,又說到,“關於三十多年前的那個關於菸草的政策!”說完他面向勿城地方向,低下了頭。

“哦,那件事啊,你不說,我都快忘了!”

江遠很意外文華會說出這樣的話,驚疑地望著他。文華則沒有注意到自家姐夫的表情,繼續說到:“我記得,是我上大學那會兒的事了,當時是李氏家族掌控香菸買賣的,剛好我一個同學也是李氏家族的人,就跟他合夥,做了一些小體量的香菸買賣。後來這政策一出,就斷了我小財路。所以,那之後我老是問姐要錢,你還說我是交了女朋友。說來也怪,這事後我那同學退學了,李氏家族也消失了。你說,這李氏家族要是被吳氏家族滅門了的話,我當市長這十幾年裡也沒有內部人員跟我透露過這件事,而且民眾也不太聊這事兒。哎,姐夫,你當時可是參與了這事的,不能不知道吧!你給說說,透露透露。”

“政策是我的提議,但我並沒有參與執行,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以勿島的長期利益來看,犧牲一個小小的李氏家族,又有何不可?”

“你這大慈愛的人設,可算是從這句話裡崩塌了,大道理我不懂,李氏家族又怎麼樣了,我也不想管了。如何儘快把這骨灰盒送上山,才是我此刻最關心的。”文華看了看管家的帳篷,又說到,“真他媽日了狗了!”

“帳篷裡已經成為了一團灰泥的人,那就是當年李氏家族的二當家!”

江遠不經意間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望向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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