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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來到了童磨的寺院。
童磨見我這麼快就回來了,感動得淚流滿面:“啊……雪啊……”
他總是這樣,記掛著我們所有人。
我們所有的上弦鬼都像是朋友一樣。雖然無慘暴戾了點,猗窩座脾氣臭了點,半天狗膽小了點,玉壺醜了點……但是沒有關係,這並不能影響我們的感情。
應該不是我想多了,因為童磨確實是真情實意地和我哭和我笑。
但是很可惜,其實我感受不到。
我能感受到的只有猗窩座對我發火,還有墮姬對我的依賴。其他的就不那麼清楚了。
我堅信,日久必生情。
我不再想裝神使聽他們發牢騷,這種糟糕的體驗就讓童磨自己去慢慢品嚐吧。我想做的事情只有搞清楚我那天心裡在想什麼,猗窩座又在想什麼。
我將那日猗窩座摘白梅替我戴在頭上的事告訴了童磨,希望他可以和我分析分析。童磨搖曳著金扇,笑眯眯地娓娓道來:“一定是他看雪你長得太美了,所以看呆了。你看啊,你們不是一起去了花街嗎?那邊有那麼多美女,他是不是也有看別人看呆了的時候?你仔細回憶回憶,仔細斟酌斟酌~”
我回憶了半天,發現好像確有其事。
我和猗窩座扮花魁的時候,當時猗窩座在臺下看墮姬唱歌,我和墮姬就在臺上。從上往下看是很清楚的,我真真切切地看見猗窩座一臉認真的模樣。那看來,他不僅是被墮姬的天籟之音迷醉了,更是被墮姬傾國傾城的容貌給迷倒了。
猗窩座不吃女人,原是因為憐香惜玉,喜歡欣賞啊。
居然是個老色胚。
嘔,有點噁心。
想到這,我的胃病又要開始了……
……
在萬世極樂教和童磨聊了幾個月,我總算忘記了猗窩座給我帶來的不快。
但我沒想到的是,童磨竟也對一個女人產生了興趣。
那女人長得真美啊,一雙翠綠色的眼眸宛若森林裡的精靈,面板也很白皙,像被蜂蜜浸潤過一樣,渾身散發著香氣。唇不點而朱,眉不描而黛,一頭烏髮如瀑,簡單地被挽在腦後。
聽童磨說,她是不堪忍受丈夫和婆婆的暴力,這才來到了萬世極樂教尋求庇護。她剛來的時候渾身都髒兮兮的,一隻眼睛也被打瞎了,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看起來可憐極了。後來在這裡養傷才養好了,美人的胚子這才顯露出來。
怪不得,她的身上有種支離破碎的美。
但不協調的是,我從她的臉上看到她又迸發出一種昂揚的生氣,那是與她的遭遇所相悖的。
為什麼呢?我找尋著原因,最終目光落在了她懷中那軟乎乎的小生命上。
我好奇地走近,戳了戳嬰兒的臉頰:“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告訴我:“是男孩喲,他叫伊之助。”
我問:“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嘴平琴葉。”她回答。
嘴……平……
好難聽的姓氏。
是她夫家的姓吧。
“不是說逃離了夫家嗎?那就不要姓嘴平了。”我對琴葉說道。
琴葉很明顯驚訝極了:“欸?可是女子自古都是要從夫姓的。我嫁了人,就不再是孃家的人了。”
“這樣嗎。”我抬頭從門口望見天邊的皓月,“冬天裡的月亮還這麼亮,真好看啊。不如你從今天起,就姓‘冬月’吧。”
其實我還想說,她比明月還要好看。
“冬月……”琴葉抱緊了襁褓中的嬰兒,“好聽……好。”
童磨笑眯眯地拍手:“太好了~那從現在起,琴葉的丈夫和婆婆就和琴葉沒關係了……”
我也很高興:“那當然了,我宣佈琴葉正式改姓,名為冬月琴葉,是萬世極樂教的人。”
“多謝神使大人!”琴葉抱著嬰兒就要給我磕頭,我趕忙阻止。
她笑得像蘆葦花一樣,不停地逗弄著懷中的小寶寶:“伊之助,從現在起,你就叫冬月伊之助啦。”
伊之助揮舞著小胖手,傻笑著攥住琴葉的食指,好像也在慶祝自己的人生開始了嶄新的道路。
童磨和我說,他不打算吃琴葉,甚至打算將琴葉養到壽終正寢。反正教裡的女子那麼多,也不差琴葉這一個。
琴葉很滿足於她現在的生活。我也全然理解,畢竟童磨將她從地獄般的日子裡拉了出來,又給了她一個全新的、天堂般的生活。如果換做是我,恨不得日日為童磨焚香齋戒,沐浴祈福。
琴葉最開心的事情就是逗她的寶寶,和寶寶說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這樣的童謠。說實話,我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個童謠,反而覺得這首童謠有點恐怖。
拉鉤就拉鉤吧,為什麼要上吊?
而每次琴葉這樣開心地笑著時,童磨總是託著腮,一臉微笑地凝視著琴葉,好像琴葉在進行什麼有趣的表演。
有一天晚上,童磨從外面回來,神神秘秘地告訴我:“我殺了琴葉的婆婆,屍體還在她家裡哦~”
“什麼?”我一下子坐不住了,“你不吃,不是浪費了!”
童磨蹙眉,語氣裡帶了一絲委屈:“雪,你有胃病會不會是亂吃東西才會有的?年輕女人的身體是最有營養的,但那種乾巴巴的老女人可不算哦。那個惡婆婆長得可醜了,臉上還有瘊子,可惡心了~”
我想象了一下,好像確實挺噁心的。但是若我把她的皮剝了,那不就行了?裡面還是好的呀,是可以吃的。
我問:“琴葉以前的家在哪裡?”
“不是吧雪,你認真的?”童磨驚訝極了,“你餓了的話,我這裡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可以吃,你不要亂吃東西呀,這樣會讓我覺得我沒有照顧好你。”
我堅持:“不能浪費。”
童磨:“……”
他像個不倒翁一樣坐在地上左搖右晃了半天,終是拗不過我,最後他還是告訴了我琴葉的舊址。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連衣服都沒披,就直接出去了。
晚上的山路黑黢黢的,我七繞八繞差點把自己繞迷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終於找到童磨說的那個地方。
老遠地,我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而且還能聽見有男人的哭泣聲傳來。
那男人,應該就是琴葉的丈夫吧。
我十分淡然地走近,開啟了這可憐的門。
只見那男人伏在他渾身是血的母親身邊哭天搶地,看上去十分悽慘,喉嚨都叫啞了。
母子情啊,應該是很感動的東西吧?我應該也是有母親的吧?
可惜,我不太明白。
我站在門口問:“你……很傷心?”
那男人看到我後明顯愣了。他站起來問道:“你是誰?”
他這問題也把我問住了。
我該怎麼做出合理的自我介紹呢?不能把童磨和萬世極樂教說出來,說我是鬼什麼的他恐怕也並不能明白。
我託著下巴望著天花板想了半天:“嗯……我……我叫雪,我是……是一個普通的人……”
男人看我的眼神立刻變為了警覺:“你是不是認識琴葉?是不是你把琴葉藏起來了?”
我誠實地點頭:“我是認識琴葉,她現在不再是你們家的人了。”
“開什麼玩笑!”那男人莫名其妙怒了,挑釁地指著我,“我孃的死是不是那個死女人和你乾的?你們真是兩個毒婦!”
“我不用毒。”我聽了有點不高興。
雖然用毒也是一種很正常的戰策,比如童磨、玉壺和妓夫太郎都是會用毒的,但是猗窩座卻和我說過,他覺得那些都是歪門邪道,是他最痛恨的下三濫招數。雖然我對用毒並沒有猗窩座那麼大的歧視,但其實我潛意識裡還是覺得,不用毒的會比用毒的更上檔次一些。
那男人又語氣不善地罵罵咧咧,唾沫星子朝我直噴。我嫌惡地後退一步,結果他居然不依不饒地握著拳頭朝我砸了過來。
我故意沒躲。
他一拳捶到了我的臉上,我被那股力順帶著倒在了地上。
我聽見那男人喘著粗氣,好像使了渾身的力氣一般。我驚訝地慢慢坐起來:“難道說,你剛剛使了很大的力氣嗎?”
可我並沒有什麼痛感,我還以為他手下留情了。
他瞪大眼睛:“我打死你!”
他粗魯地又將我按倒在地,亂拳打到了我的身上。他看起來好像真的使出了渾身解數,但我並不覺得這力氣可以算是很大。
要知道,猗窩座一拳頭下去,可是能把童磨的半個腦袋都打沒。
男人打得指關節都紅了,又抬起腳打算踢我。我自然一下就發現了他的小動作,於是迅速抬起腿,一膝蓋頂向了他的命根子。
他吃痛地嚎叫著,捂著褲襠,整個人蹲在地上齜牙咧嘴地縮成一團。
我這才站起來,用袖子捂了捂鼻子:“你腳上有泥,髒。”
“你……”那男人看起來應該是痛得說不出話了。
我沒再管他,徑直到了屍體旁邊,趁著還熱乎著,將她的衣服解開,拿起了胳膊就打算啃。
那男人又開始大叫:“不!你要幹什麼?你不是人!”
我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埋進土裡也會被蟲子吃掉吧,你不要大驚小怪的。”
“你……你是吃人的怪物!”那男子似乎襠部不疼了,一個轉身的功夫又拿了把劈柴的斧頭來,“你——啊!!”
他大叫著朝我舉起了斧頭,看樣子是打算把我劈死。
但是,人類的速度真的很慢啊。
我敏捷地避開,他一斧頭正好砍在了那屍體上。
他後退幾步,將斧頭“哐”得一聲擲在地上,抱著頭開始發抖:“不……不!!娘……”
他這是怎麼回事,瘋了嗎?
他又馬上回頭看我,那眼神,好像真的崩潰了。
“啊……啊……”他嘴裡發出了嗚嗚咽咽的怪聲,又抖著手撿起斧頭。
真是可悲的生命。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這一刻,我真的笑不出來了:“夠了。你……”我凝望著他眼裡的恐懼、憎恨,還有不忍放棄的希望,“不要再活下去了。”
他的眼神又馬上被困惑不解給充斥。但下一刻,便凝固於此——
我輕輕揮了揮振袖,揚起了清風。屋裡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洶湧的暴風雪從那陣清風裡席捲而去,吹到那男人的身體上。
他的動作永遠地定格在那裡。就連他衣服上的褶皺、頭上的髮絲也順著紋理變得堅硬,只有點點柔和的雪花點綴在他的渾身。
我不忍去看他的表情。那表情太猙獰,全是滿滿的殺意。
我並不喜歡。
我坐在地上,慢慢將琴葉曾經的婆婆吃完了。皮和骨我都沒動,還好好地放在地上。
這個男人也還是不要浪費了。
我想了想,將他身上的冰雪用血鬼術消除,然後將他也吃掉了。
最後,我將他們的皮與骨全部埋進了屋外的土裡。
這座屋子,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住了。
……
本來只想吃一個人的,結果卻吃了兩個。
回到了萬世極樂教,我和童磨開始了每日欣賞琴葉的日子。
我也很喜歡琴葉,童磨也很喜歡。
童磨說,他呆在琴葉的身邊會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其實我也有。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很舒心,很暢快。就像是吃到了最喜歡吃的食物,到了最喜歡的地方,見到了最喜歡的人。
想到這裡,我發現,童磨還是第一次這麼想看一個人。
雖然以前他也有過對某個人類女性表達過不一樣的意思,但那都是三分鐘熱度。我敢保證,他對琴葉的態度是獨一份的。
其實我也有想見的人。我想見墮姬,她是我的好姐妹。童磨也是,他是我的好朋友。
還有,猗窩座……
但是他算是什麼呢?他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朋友。我在他的心裡究竟是什麼呢?如果沒有無慘的命令,他這次也不會來找我。以前上弦集會的時候,他也從未主動找我說話,都是我找他說話。
這樣的關係,倒顯得我有些不識趣了。
於是我在心裡暗暗決定,我不要再找他了。
……
時間過得越久,我就慢慢忘記了前面的事,只專心過起自己的小日子。
琴葉真的是個很開朗樂觀的女孩,她的笑聲像銀鈴一樣,我聽了後還想聽。
她會拉著我出去採野菜吃。為了配合她,我會象徵性地嚼一嚼,然後再趁她不注意時吐掉。
童磨也學會了我的這項高階操作,他每日三餐都一頓不落地和琴葉坐在一起吃。萬世極樂教有很高階的做飯婆子,她們燉的湯、煮的米都比外面的要香。
琴葉每次吃到美味的飯菜都會溫柔地笑著,看得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不要給伊之助吃嗎?”我問。
琴葉並沒有因為我的無知而露出任何與輕蔑有關的表情。她只是溫柔地笑著:“伊之助還小,沒有牙,只能喝奶。不過他也能吃一點米糊哦。”
“米糊嗎……”我回想著那種味道。
就是那個散發著惡臭的黏糊糊的東西嗎?
哦我差點忘了,他們人類吃到的應該是很美味的味道吧……
人類……
想到人類,我對人類其實並沒有太多好印象。他們生命短暫、庸俗不堪,總是為了蠅頭小利而一直走不出來。但是我有時候卻也欽羨這種韌勁,哪怕是有著聽起來十分可笑的心願,但至少心裡也有個盼頭、奔頭。
我也有我的盼頭,但那可能是永遠也無法企及的。
琴葉的盼頭就是伊之助,這也是人類生命的延續。琴葉死了,伊之助就是她的生命延續,往後伊之助還會再誕生小伊之助,小伊之助又會誕下小小伊之助……
而我呢?死了就死了,會化作灰,風吹一吹就散了,比沙子還不經揚。
不過……不會有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