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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的專屬小櫃子裡又鎖上了一本畢業紀念冊。
對過去六年的時光,我心底有著濃濃的不捨,這種不捨讓我有了點小小的憂鬱。
而羅琳就不一樣,她滿臉都是歡欣和對未來的憧憬,彷彿擺脫了小學生的“小”字,她就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大人。
周天宇、杜驕陽和楊帆就更是激動,到處要漂亮女生的電話號碼和照片,有外班的男生來要我和羅琳的聯絡方式,他們還橫插一槓子,不讓我們亂給,羅琳就罵周天宇:“你誰啊管我。”周天宇就說:“喊爸爸!”
羅琳總是跟我討論男生,哪個聰明哪個蠢,誰愛乾淨,誰髒的像豬一樣,連哪個男生上廁所不洗手她都要議論一番。
每次都搞得我面紅耳赤,總是會想起我來大姨媽弄髒褲子那天,楊帆把校服的兩個袖子在我腰間繫好的那一刻。
那天回去路上,羅琳氣呼呼地把周天宇從小乾的壞事數落了一通,一個勁兒地感慨他怎麼就能跟楊帆和杜驕陽那麼鐵的,小雪撇撇嘴說我哥多仗義,天宇哥上趕著跟我哥和驕陽哥湊和,他倆能說啥。
我在心裡跟她們一起罵了臭屁的周天宇幾句,楊帆那件校服圍在我的腰間,給我焐出了一身汗,一想起楊帆的手系校服時總是碰到我的腰,我一路臉都臊得熱熱的。
回到家,我把楊帆的衣服洗乾淨晾好,在小日記本上,臉紅心跳地記下自己的成長,那一晚,第一次來大姨媽的不適應讓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才睡著。
唉,長大了,煩惱就多了。
轉天我起晚了,差點遲到,出了考場見到楊帆,我才想起來忘了把他的校服帶來。
他向我走過來,陽光照在他臉上,給他的臉上了一層耀目的高光。
我喊了聲“楊帆”,臉就紅了。
要怎麼跟他解釋?
其實就是帶了那件校服,我恐怕都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來。
那樣豈不是又要把昨天的尷尬再講一遍?
我臉紅紅地站在楊帆面前,腳趾頭都快摳出一座山了,我氣惱自己太羞怯膽小,剛想學著像羅琳和小雪那樣潑辣勇敢一點,楊帆開口說:“快回家吧,明天還得考一天呢。”
我長出一口氣。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怕蟲子,幼兒園裡所有小朋友都笑話我,只有楊帆不聲不響,午覺都不睡,拉著杜驕陽去把樹上蟲子都拍死了。
有楊帆在,我什麼都不用擔心。
所以呀,跟我討論其他男生有什麼意義呢?他們完全沒法跟㹴哥比。
我們順理成章地畢了業,又順利成章地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重點中學,小屁孩們就要長成少男少女了。
整個暑假,只有奧運會那幾天我沒有去上課外班,在家裡看電視直播,奧運會結束,我又開始了沒完沒了地補習,還沒開學,我已經提前學完了半學期的課程。
中學就在小學旁邊,離我家也不遠,上下學走路不過10分鐘,我、羅琳、周天宇、杜驕陽還有楊帆因為成績差不多,被分在了一個班,一切似乎沒有變——但是我變了,變得更加羞澀安靜,滿滿的全是青春懵懂的不安。
朋友們都成了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羅琳到哪裡都是矚目的,周天宇一肚子壞水,杜驕陽亂抖機靈,楊帆還是那個人狠話不多的㹴哥,只有我是個小透明,我覺得我的全部作用大概只是認真記作業寫作業吧。
這不,大年初一,楊帆就打電話給我,約定初三大家一起去肯德基補寒假作業,還聲稱他要請客。
他這是又把壓歲錢全拿出來了吧?
楊帆的爺爺病著,每個月看病要花不少錢,除了飯錢,他家長几乎不給他們兄妹零花錢,他就經常把他的飯錢省下用來回請我們,集體活動的時候從來不會佔便宜。
我們大家平時都會心照不宣地搶著付錢,不讓楊帆破費,現在過年了口袋裡都有錢,怎麼可能還讓他請客。
我就跑出來用壓歲錢買好了套餐券,初三那天本來打算提前去兌換好,沒想到羅琳非要化妝,本來化完了挺好看的,她又嫌一眼能看出來化過妝了,不是裸妝,又給洗掉了,耽誤了好久。
到了肯德基,三個男生已經等在那裡了。
羅琳和周天宇一見面就互相掐,趁著他們拌嘴,我趕緊去排隊兌換了幾個桶餐。
楊帆執拗地還要再去買,我的謊話衝口而出,說這是我二哥給我的兌換券,不用白不用。
這是我第一次撒謊,我驚訝於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慌張,不管怎樣,沒讓楊帆花錢我就很開心。
補作業時,他們又在說我想半天甚至問過羅琳才能搞明白的話,比如捷克斯洛伐克。
看楊帆的樣子,我知道周天宇又沒說什麼好話,羅琳趴我耳邊說,你回家再好好看看泰坦尼克,Jack,Slow fuck!
真臊得慌,這話他們也胡亂說。
我臉紅心跳,眼觀鼻鼻觀口,裝聽不見。
話題越跑越遠,電影快開映了,我們也沒補完作業。
看電影的時候,杜驕陽堅決不讓楊帆花錢,張羅著買了奶茶和三大桶爆米花,還有一大堆小零食。
就像小時候玩遊戲在系統裡捉對兒結婚一樣,杜驕陽和小雪吃一桶爆米花,我和楊帆吃一桶,羅琳和周天宇分到一桶。
小雪獨自霸著一桶吃得跟連珠炮一樣,周天宇和羅琳那桶很快在爭搶中吃完了,周天宇使勁盯著我手裡的那桶,我才不要給他,楊帆還沒怎麼吃呢。
楊帆的手經常在桶裡碰到我的手,碰到了楊帆就往後縮一下手,讓我先拿,我就假裝拿上一個。
期間我總能感受到周天宇眼饞的目光,他大概無比驚訝我們這一桶為什麼分量那麼多,能一直吃到電影散場吧?
我暗自好笑,光想著讓楊帆多吃點,電影都沒好好看。
聚會的快樂太短暫了,過完年,又得繼續上補習班了,還得練習折磨得我快神經了的古箏。
一月底的古箏考級我沒有過,我媽特別不高興,年都沒過痛快。
年味兒還沒過去,我媽就給我排好了作息時間表,幾點幾分幹什麼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就跟個木頭人一樣,按照既定計劃麻木地洗臉刷牙吃早點寫作業彈琴吃午飯寫作業彈琴吃晚飯寫作業彈琴洗臉刷牙睡覺。
我做得不好,我媽倒不打罵我,但是她會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她活得這叫一個不容易。
我想起幾個月前,汶川大地震時,新聞報道有個遇難的母親給自己懷裡的嬰兒留了條簡訊:“親愛的寶貝,如果我活著,一定要記住我愛你。”
當時我媽看了新聞摟著我泣不成聲,說閨女,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成績不好就不好吧,我爸也流下兩行清淚,摟著我們母女,一臉嚴肅地說,“閨女,你可千萬別遠嫁”。
現在,估計媽媽早就忘了她在幾個月前說過的只要我平安,成績無所謂的話了。
要不是周天宇找我來抄寒假作業,我都不知道怎麼熬過寒假剩下的時間。
那天我爸媽都去上班了,周天宇到我家來補寒假作業,我正為彈琴煩惱著,也沒招待他,把作業本丟給他讓他自己抄,自己繼續練習古箏。
“勾搭”、“反勾搭”、“小勾搭”、“反小勾搭”,這一連串的指法我聽著就腦袋疼。
我一邊思索著動作,一邊“勾——搭”地嘟囔著。
“笨樣兒!來,哥教你怎麼勾搭。”周天宇突然放下筆,走到我身邊。
這人說話就沒個正形,我翻了個白眼給他,繼續一下一下地扒拉琴絃。
“錯啦,該用中指啦!”說話間,我耳邊就感到一股熱乎乎的氣息,周天宇俯下身子,握住了我的手,按照正確的順序彈了一遍琴絃。
周天宇竟然會彈古箏!
我驚呆了,看著周天宇的側臉,大概是家裡暖氣太熱了,我覺得自己被周天宇握住的手汗津津的。
我真佩服周天宇,他好像做什麼事情都輕輕鬆鬆不費力氣。這還讓不讓人活了,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的,偏偏還挺有才華,跟周天宇比起來,我簡直自卑到了極點。
我悶悶不樂地抽回手來,掰著手指頭說:“我這糞叉子手,就不是彈琴的料,也不知道我媽怎麼想的,非讓我學彈琴。”
“彈不好你媽打你?”周天宇一臉壞笑地問。
“不打呀,但是她哭呀,哭得我就很煩。”我嘆口氣,覺得很無奈。
周天宇一拍巴掌,笑著說:“我看你純粹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不打你你愁啥,說你兩句你能掉塊肉?”
“可是她這樣子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她還不如打我兩下痛快。”
我一想起我媽哭哭啼啼的樣子,心裡就煩躁得不行,一下子開啟了話匣子:“我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什麼都做不好。我媽老是拿我跟你們比,我哪裡比得上。我學不來羅琳那個大方勁兒,我還膽子小……”
“好啦,停!小姑奶奶你可別哭,我算知道了,你這哭是遺傳的你媽。你這就想多了,誰也不是十全十美,你看我很完美吧?可我怕肉蟲子啊,記得幼兒園那回不?我嘀咕了好多天怕你把我怕肉蟲子的事說出去,我的光輝形象可就全毀了。”
我想起周天宇幼兒園時的慫包樣,找回了一點自信,破涕為笑:“得了吧,什麼蟲子我都怕,上次蜜蜂嗡嗡轉,看把我嚇的,最後還是㹴哥給拍死的。”
“你懂啥,㹴哥那叫殺生,我真不怕飛蟲甲殼蟲,我跟你說白菜,你這膽子小就得練,靠誰都不如靠自己,㹴哥又不可能一輩子跟著你。行了不說這個,練琴練琴,我把講義給我看看,我就能教你了。”
那一下午時間過得很快,原來周天宇並不會彈古箏,只是我按照正確指法慢慢彈一遍,他就能一點不差地記住,然後又反過來教我,我對他簡直是大寫的服。
寒假剩餘的日子因為周天宇每天來抄作業,顯得不那麼枯燥了。
他長得好彈琴好說話也好聽,有一百種好,但是學習不行,幾本寒假作業,磨磨蹭蹭地快開學才抄完,這終於讓我覺得我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了。我本來還想打電話問問楊帆和杜驕陽是否需要抄答案,周天宇說他已經給他們抄好了,我又一次覺得周天宇還挺細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