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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情說愛可是人間烈獄，這種事我是不懂的，倘若有人願意深陷其中，自然要成全。
怡香坊聽著小曲，暮色漸漸昏黃。
一出偷樑換柱的戲碼被我完美安排。就等夜幕來臨，好戲上映。
榮奚三兄弟原位品茶暢聊。
現在的我正得意地站在芍藥會客的雅間門外，倚著走廊上的木質扶欄，聽著臺上小曲打發時間。
一個老叟，穿著斗篷悄悄走到我的身邊，壓制聲音，說。
“小公子，您已如願贏得詩賽，也見到了芍藥姑娘，何時能放了我的妻兒？”
放你妻兒？這又是哪和哪？我不知道這是在說什麼？看了一眼老人家。
噫！舞臺上的老夫子！
“老夫子，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又驚又惑。
“能有什麼誤會，你親自架的刀，我本還不信公子一個娃娃模樣，可以果決至此。怎料你直接給我拉了一個口子，帶走老朽的妻兒。”
說罷，他掀起脖子上的衣襟，確實有道凝結的痕跡。
“如今，都如你願，還請公子信守諾言放了老朽的妻兒。”
妻兒竟也……我忍不住脫口兩個字，沒有聲音，手攥拳錘在欄杆上，真想破口大罵。
水笙歌小小年紀到底幹了多少壞事。
心裡罵著，羞愧浮面，眼前安撫的老夫子在急。
“老夫子，請放心。您妻兒定會安全回家。之前有些難言之隱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見諒。請您回家靜等。”
“謝過公子。”老夫子言簡意賅，眼裡的火卻騙不了人，恐怕也是沒見到妻兒，怕我出爾反爾，所以不敢說點別的。
說完他轉身，走了一步，又回過身，留下一句才離開。
“小公子才華橫溢，思闊自然才情通達，完勝坊間文客，何必多此一舉，失了品格。”
我看著老夫子離開的背影，敬佩又悵然。他轉身時的甩袖像拋舍世間汙濁般厭棄，這一定失望至極才會走得如此果決。
“水小姐怎麼如此愁容？”
榮繼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
一聽見他的聲音，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叫我公子！我這身男裝，禮玉可沒少給我花心思。就算你一眼能認出我，也應該尊重一下，稱呼我公子。”
“哦。水公子。”他眉眼一亮，誤以為我太在意他的二弟而生氣，現在又能割愛成全，難免有些敬佩，只是他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你怎麼過來了？”我問。
“看你在這站了好一會了，許是無趣，不如和我們一起玩陸博，如何？”
陸博是什麼，聽都沒聽過。現在的我哪還有心思玩，以水大小姐這狼藉的名聲和辦事方法，不知樹了多少敵人，日後橫死街頭也不足為奇。
“不如何。”我果斷拒絕。
他的笑靨反而更盛。
“水小公子，早先我對你知之甚少，多數了解是聽聞市井，同時又遇到被你霸擄，所以對你有些了偏見，先前如有冒犯還望你能諒解。今日你的才情已經讓我刮目相看，又能成全舍弟，胸懷大義，我是真的佩服。他日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定當義不容辭。”
眼前，榮繼雙腳站直，身體微傾，雙手互握合於胸前。笑靨收斂，恭敬萬分。
這麼一個大哥哥立在眼前，讓人肅然起敬。我竟忍不住俯身回了一個揖手禮。
抬眸時，我才發現榮繼是英朗蠱惑的。他眉宇彷彿藏匿三千弱水，瞳色深幽，不染塵埃。多看一眼彷彿就會挪不開眼，卻不敢褻玩。
我正看著出神。
他突然拉住我還沒放下的胳膊，將我整個人甩到他身後。
“小心！”
我一個沒站穩，頭砸到他的後脊，眼前一黑，慌亂抱住他的腰，穩住自己。
這時才注意，一支箭矢穿過，紮在牆上。箭尾裹著什麼，正在散發某種香味。
“捂住口鼻。”
榮繼轉身扶我躲在樑柱後蹲下，展開袖子，一隻為我遮掩，一隻遮住自己的口鼻。眼睛已經開始偵查現在情況和敵人位置。
坊間，頃刻射進多支箭矢，每支都帶著香包。很快香氣瀰漫了整個怡香坊，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倒下。
同時，十多個店小二著裝的人和幾個賓客，開始變裝，面蒙黑巾，迅速關上門窗。
待坊里人倒下七八，剩餘人晃晃悠悠。他們開始一一檢視女子，對意志頑強的直接打暈。
“這行事風格毫無章法，必是烏合之眾，恐怕是山匪，他們人數過多，正面對抗，難敵四手，也無法護你周全。”榮繼小聲說，警覺目光投向我，“是來找你的嗎？這坊間女子都是藝妓，只有你是尚書千金。”
我？應該不至於吧！畢竟我是男裝！但是看樣子，他們確實是在找某個女生。
這場面我只在電視裡看過，親身感受才發現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現在，心裡有些慌。
“噓——假裝暈倒！我為你掩飾，矇混過去。”
我乖巧的點頭，他一隻手扶住我的後腦勺，讓我整個人貼在他的胸前，然後我整個身體被他壓住，他的另一隻手袖刻意抱裹我的頭。
世界漆黑一片。
躺下時，出於本能自我保護，我抬起一隻手，還沒來得及擺好位置，就被他結實的身體抵住。
現在這隻手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可能是被遮捂的原因，感覺他的身體的溫度越來越高，我竟悶熱的有些不適。
想調整一下，身體就開始蛄蛹。
“別動。”
聽見他低聲提醒，我也不好意思再動了。現在只能靜靜地等待。
不一會，動靜似乎越來越大了，有好幾個腳步聲正在靠近。
“水小姐，找到了嗎？”一個渾厚的男聲問。
真的是找我的！我心裡一緊，似乎感受到我的緊張，我明顯覺得榮繼的手把我護得更緊了。
“沒有，老大。”一個聲音回。
“老大，坊裡都是儒生，水小姐會不會穿了男裝？”另一個聲音說。
“不是沒可能。吩咐下去看仔細點，再篩一遍。”
渾厚地聲音說完，榮繼的身體似乎被踹了一下，接著他的頭被動了一下。
直到腳步聲漸遠，我才送了一口氣。
靜靜等待，直到坊間歸於寧靜，榮繼的心跳聲都變得清晰，我才小聲問了一句。
“他們走了嗎？”
榮繼沒有直接回答我，微微側頭觀察了一下，才抓住我抵在他胸口的手，另一隻手挽住我的脖頸，扶我起來。
“沒事了。剛才多有冒犯。”
藉著他手臂的力量，我先站了起來，多少吸了點迷藥，身體踉蹌一下，用力抓住他的手和衣襟，使身體穩住。
“沒事吧？”
看著我暈乎不定的樣子，他問。
我強撐著搖搖頭，視線就開始模糊，身體搖搖欲墜。意識消失前，依稀就得榮繼攙緊了我，最後將我公主抱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想來已經不知道是幾時。
烏泱泱的人圍著我。
“醒了醒了。”
一個滿臉褶子的老人，正拉著我的手，對著大家嚷嚷，抑制不住的喜悅都快膨脹出來了。
這老人，誰呀？拉著我幹嘛？我想抽回自己的手，發現她拉得緊，還沒等我抽回，她已經開始喚另一個大叔過來。
“浩然，阿囡醒了，快過來。”
噔噔地腳步聲後，一個儀表整潔模樣呆板的大叔走了過來。
“醒了。”他像復讀機一樣重複了一遍這一會已經被無數人重複過的的詞。
還有三五個完全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的人也圍在一邊，有老有少，都是沒見過的。
還是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圍著，他們神色還特別期許的樣子，看得我都不知道應該看向誰，無處安放的手摸了摸身上的毯褥，試圖薅扯把既尷尬又害羞的自己遮起來。
似乎有人壓住了另一頭，無果後，我只能像一個遇見猛獸的小雞仔乖乖束手就擒。
目光左右閃躲，恍然，有個熟悉的人。
還是兇巴巴的老樣子。
“大哥。”
我嘭地彈坐起來，可憐楚楚地向他看去。
只見他嘴角罵咧。
“真是一個不省心地丫頭，盡闖禍。”
“阿囡，沒事了，可嚇壞祖母了。”
祖母？原來這個滿頭銀髮的老人是水笙歌的祖母。她的手雖然飽滿光滑，但終究是沒逃過歲月的雕琢。
我也有祖母，我的世界裡，叫奶奶，我的奶奶很多年前去世了。
她像我奶奶一樣和藹可親。
我輕輕撫摸這雙緊握我的手，滿是褶子，卻和我奶奶的一樣溫暖。
“祖母。”我輕輕呼喚一聲。
她一把把我擁入懷著安撫，彷彿時間交替，我的奶奶就在眼前，親切且溫暖。
眼裡就多了些東西。
“真是個小淘氣，看你下次還敢這麼玩了嗎！”
這時祖母招手喚來的大叔說了一句，他的語氣充滿心疼和自責。
我只是好奇他是誰，從祖母的懷裡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手就已經開始捋我額前凌亂的頭髮。
“還好只是迷藥。這萬一……”
“呸呸呸。”祖母打斷他，“別說胡話。”
“呸呸呸……看我這說什麼呢。”被提醒後，他也意識到不能說些不好的事情，趕緊改口，笑著說，“我們家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沒有萬一。”
許是見我醒來大家開心，加上這位大叔烘托氛圍，大家都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夫人晚宴已經備好了。”一旁的老叟俯身貼耳，小聲地說。
祖母會意點頭，很是滿意。
“那大家移步到膳廳。”祖母說，還不忘拍拍我的手，喚來另一個老嬤嬤為我更衣。
大家才紛紛散去。
這時我才發現禮玉在人群的最後方。
“禮玉姐姐。”
我配合老嬤嬤三加五除二地換了身衣服，手裡胡亂地給腰上的綁帶打結，蹦躂著就朝禮玉那走去。
她忙攙扶我。
“小姐，你慢點。”
“禮玉姐姐。”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看見老嬤嬤也追了過來，不停地為我完善著裝。
“老嬤嬤，接下來交給禮玉就行了，您先忙別的。”
“老奴先退下了。”
看老嬤嬤離開，我忙向禮玉尋求幫助，剛才那浩浩蕩蕩的一大家子，我可只認識個大哥，加上不難猜測出身份的奶奶。
我拉住禮玉，懇切地看著她，腦子開始組織語言。現在我需要她給我介紹大家，又不能讓她發現我完全不認識大家。
“小姐，是又分不清誰是誰了吧！”
嗯？什麼叫“又”，這是幾個意思？
“為什麼要加個又字？”我隨口問出。
禮玉就開始掩面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