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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晚自習上到九點半，等下課鈴響起時，星星已經在黑色幕布上掛了很久很久。
“哎，何芷，你咋回去呢？”尚雅楠收拾著東西，回頭問。
“我步行回去。”
“這樣啊，我捎你一段兒？我騎了電動車。”
何芷還未來得及回答，尚雅楠同座笑著說：“呦，班長，買電車了啊？終於不是那個小破腳踏車了？”
尚雅楠同座叫任焱焱，一個黑瘦男孩兒，一副賤兮兮的樣子，但聽說數學很牛。
尚雅楠倒不生氣，笑著罵他：“滾蛋啊六火，別沒事兒找事兒，老子暑假打工好不容易掙了一筆大錢，不得買個好點兒的代步工具犒勞一下自己？”
“你住哪兒呀？要是順路我帶你走唄？”尚雅楠罵完任焱焱，又接著跟何芷聊天。
“我住韓家街，挺近的，步行就能到。”
何芷本不想這麼快透露出自己的住址，但架不住尚雅楠的一次次提問。
“租的房子？”尚雅楠問。
不怪尚雅楠疑惑，韓家街本是一條老破的街道，原住民大都搬到了大城市。
隨著棠源一中的名氣見長，好多外地孩子來上學，韓家街雖破，但好在離學校近，房租也便宜，棠源一中的學生和家長便大多在那兒租房子住。
“不是，親戚的房子。”何芷簡短地回答。
其實哪裡是親戚啊，那是他爸爸的房子，直到搬進那個房子之前，何芷才知道爸爸原來還給她留了一套房子，一直以來是姑姑幫她儲存著，直到今年過了十八歲生日，房子才轉到她名下。
房子一室一廳，牆皮因潮溼而掉落，木質傢俱也早已發黴，但一想到爸爸在這裡生活了三年，何芷便禁不住對這間破舊的小屋產生了親切。
她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把房子徹底打掃了一番，終於在開學前從酒店搬到了自己的小屋。
“行，那我先走了。拜拜。”尚雅楠朝門口走去。
“拜拜。”
何芷東西也收拾好了，轉頭看見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閆行，想讓他給自己讓路。
棠源一中有個延續已久的規矩，下了晚自習，桌面上的所有東西必須全部收到桌兜裡，還要把板凳放上去，才能走人。
閆行白天顯然沒料到有這一條規矩，桌子上堆滿了學習用品和雜物，此刻正在慌亂地往桌兜裡塞。
他看到何芷收拾好東西站了起來，忙說：“等一下我馬上好，等會兒一塊兒走唄。”
何芷顯然想拒絕。
可閆行接著道：“我也住在韓家街。”
話畢，連他自己也愣住了，顯然覺得尷尬，慌亂地解釋：“哦！我不習慣住校，在這兒無親無故的，也沒多少錢，正好韓家街離咱學校近，房租也不高，就住那兒了。沒想到你也住那兒啊？真巧真巧！”
何芷面上不動聲色，可心裡早就暗暗揣測起來：這一連串的巧合似乎都在證明一件事，閆行這個人有問題。
何芷的第一猜測是：閆行是她媽媽派過來監視自己的。但她很快便否定了這個猜測，閆行幾乎把“我不正常”這幾個字兒寫在了臉上，她媽媽絕不會蠢到用這樣的傻子。
既然猜測不成立，那閆行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呢？總不可能真的是來學習的吧？何芷把謎團壓在心底，等閆行收拾好後，跟他一起離開教室。
“回家那條路晚上挺黑的，多一個人在身邊最起碼安全點。雖然閆行這個人不一定是個善茬，但他目前也傷害不了自己。他倒要看看這個閆行有什麼秘密。”何芷如此想著，為自己與閆行一塊兒回家這件事冠上了個合理的原因。
一路上的氣氛很安靜，安靜到詭異，可又莫名和諧。
何芷走地悠閒又散漫，腦袋裡想著自己的事，面兒上不動聲色地觀察閆行：他剛開始似乎有點兒緊張，緊張的情緒過後，好像是很開心？一副雀躍的樣子，還時不時偷看自己兩眼。
何芷搞不懂他，乾脆放任不管，不再觀察。
“何芷？”閆行打破了這份沉默：“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何芷內心升起幾分警惕：“什麼？”
“就是、就是——”閆行有些難以啟齒：“你還會留長髮麼?”
何芷愣了：閆行為什麼對他的頭髮這麼在意？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提起了。
“不確定，看情況吧。”何芷的回答模稜兩可。
閆行沒得到想聽的答案：“你考慮一下吧？留長髮吧，也不用特別長，肯定很好看啊！雖然有膽兒麻煩，但——”
閆行微微低頭，目光觸上了何芷皺著的眉頭和浮上疑惑的亮亮的眼睛。心臟撲通撲通狂跳兩下後，一絲尷尬湧上心頭：“啊！抱歉！我開玩笑的！”
“嗯。”何芷敷衍道。
閆行回到家的時候剛過十點。一室一廳的出租屋一個人住剛剛好，閆行在房東的同意下，找人把屋子翻修了一番，才勉勉強強地搬了進去。
只是剛剛脫離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顯然對目前的情況很不適應。
好在閆行的學習能力還算可以，在連吃了一週的泡麵後，強迫自己學會了煮粥，也能炒一些簡單的菜，最起碼學校放假，沒法吃食堂的時候，也不至於捱餓，或者靠外賣生活。
閆行晚飯在學校解決了，也沒打算吃個夜宵。
他換上了舒適的家居服，捧著手機朝床上倒去。
閆行想拿自己的髮量發誓，他本來真的是想聽兩節數學課的，可是，都怪自己不爭氣的手指，它們翻到了私密資料夾裡，點開了僅有的一段影片。
影片介面卡頓了一秒，開始播放。一陣朦朧的鋼琴曲從手機裡傳出來，是貝多芬的月光曲。
閆行的一雙星目微微睜大，呼吸也漸漸放緩，十分專注的樣子。
影片裡是一個舞臺，一場鋼琴演出的舞臺。施坦威D型三角鋼琴在聚光燈的照射下，散發著盈盈的光亮，昭示著琴的典雅尊貴。可彈琴的女孩兒，比這臺鋼琴更加耀眼奪目。
女孩兒一襲白裙，面板的白皙比裙子的白更勝一籌。一頭柔順的長髮散落在身後，有幾縷俏皮的髮絲散落到肩臂，隨著女孩兒手臂的躍動而跳躍。聖潔如天使，美麗如惡魔。這世界上的月光都該為她而亮。
一曲畢，女孩兒起身致謝。
抬頭的那一霎那，柔和的燈光照亮了精緻的面龐：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可愛的小翹鼻，最引人矚目的是那張泛著一絲肉感的嫣紅小嘴。
分明是何芷那張精緻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