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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西子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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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不居,時節如流。慕徵炆愈發心愛林蓉,常帶其遊歷蘇杭各地,這一切,悉塵院的人都看在眼裡。

一日,棲霞嶺南麓,徵炆與林蓉信步而行,不知不覺已至岳飛墓前。只見墓道兩旁,排列著石翁仲、石馬、石虎、石羊(象徵著生前儀衛)。墓碑刻著“宋嶽鄂王墓”五大字,墓頂上壘著泥土,雜以青草。

幾個孩童在一旁嬉鬧著:“打死你!打死你……”“打打打……”林蓉走到他們面前,甜甜一笑,問道:“小姑娘,你們在幹什麼呀?”一小丫頭指著岳飛墓前的幾座鐵像:“我在打壞人。”林蓉又問:“壞人?小姑娘,這個壞人是誰呀?”小丫頭含著手指,搖搖頭,一小男孩道:“我娘說,這些都是大壞人。”他指著一鐵像:“他個秦檜。”(岳飛墓前,跪著反剪雙手的秦檜、王氏等四個鐵像。由於遊人頻頻槌擊,以致鐵頭落地,只得屢次該鑄……)他跑到秦檜鐵像前,用力扇了一巴掌:“就是這個大壞人,害死了岳飛。”小丫頭問林蓉:“姐姐,岳飛是誰呀?”林蓉道:“他呀,是大大大大英雄。”小丫頭一臉懵懂:“那他現在在哪裡呀?”林蓉微微一笑:“他呀,應該在桃花源,那裡沒有戰爭,沒有貧窮,人人安居樂業,人人生而平等。”小丫頭又問:“姐姐,桃花源又在哪裡呀?”徵炆對小丫頭微微一笑:“小姑娘,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啦。”孩子們依舊嬉笑打鬧著,不時追著蝴蝶,追著天空,天真爛漫,無憂無慮。林蓉望著他們,不禁道:“桃花源,就在孩子們的心裡。”一陣長風吹過,只見徵炆念道:“又見,鄂王墳上草離離……”林蓉接道:“水光山色不勝悲。”(皆出自:元代趙孟頫的《嶽鄂王墓》)

兩人朝精忠橋方向走去,徵炆道:“南宋開國時,岳飛曾堅決反對建都杭州,他曾說‘王室不可偏安,若要建都,首選南京’。”他望著南直隸的方向:“金陵自古就有王氣,虎踞龍蟠,既有長江之天險,又有高山倚靠,可進可攻,攻守具備。而杭州城向來風光溫柔,是天生安逸的好去處。”林蓉道:“北宋頹敗,金陵離金人鋒芒過近,單憑一天險長江,絕非輕易可守。而武昌城與長沙府正面受敵,兩側有隙,背無依仗;巴蜀過於遠;再往南走便是兩廣腹地,過分偏於一隅,無以自處。背海臨陸的杭州城不失為一易退易守之選。徵炆,你若站在高宗角度考慮,或許可以理解,當初他為何要建都杭州。”

不知不覺,兩人行至嶽王廟,只見遊人如織,香火鼎盛。岳廟影壁的南北兩廂,各有一道碑廊,成列著大大小小的碑石。林蓉邊走邊看,行至南碑廊一處,見一新色碑石上刻有一詞《滿江紅》(拂拭殘碑,敕飛字,依稀堪讀。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豈是功成身合死,可憐事去言難贖。最無辜,堪恨又堪悲,風波獄。 豈不念,封疆蹙!豈不念,徽欽辱!念徽欽既返,此身何屬。千載休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復。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徵炆不禁道:“他一生精忠報國,一心想‘迎回徽、欽二帝’。可是迎回了二帝,趙構便無立身之地,皇位何保。”林蓉道:“嶽將軍之死,秦檜只不過是依旨加以執行。”徵炆一臉憤慨:“後人多痛恨與唾罵秦檜等賣國賊子來懷念愛國忠魂,卻少有人責備趙構。宋朝從不濫殺臣僚,始終對士大夫優待有佳。(宋太祖專門立有“誓碑”沒規定不準殺害士大夫與勸諫之人,否則以遭天譴。趙宋歷來重文輕武,主張以文制武,宋太祖黃袍加身做了皇帝,開朝以來,一直對功大權重的武將萬分提防。)秦檜死後,高宗曾平反眾多被秦檜排擠陷害而冤死的忠良,卻一直拒為岳飛平反。可恨,當真可恨。”林蓉道:“他最終不得不讓賢於孝宗,為人所笑,也算是現世報應。”她摸著碑刻,傷懷道:“莫須有,人心傷,自古英雄多悲壯!”徵炆嘆了一聲氣:“歷史從來是交織著光明與黑暗,而真相,從來不為百姓所知。”

離開嶽王廟,兩人來至長橋,徵炆依著欄杆,望著雷峰塔,不禁問道:“林蓉,《伯夷列傳》是《史記》的第一篇列傳。太史公困惑,若是‘天道無親,常與人善’,為何如伯夷、叔齊這般的仁義之人,最終會餓死山野,而兇殘放縱、聚集黨徒、無惡不作的盜蹠卻能長壽而終?”林蓉搖搖頭,徵炆道:“太史公寫道:‘儻所謂天道,是邪非邪’?可能,他不願接受天下不公的現實。所以,才勉強找到孔聖人的幾句話來一解心中之惑吧。如今,大家都覺得伯夷與叔齊是迂腐不堪的吧。”林蓉道:“可能,在今人看來,他們是迂腐可笑的,可在那會兒,人們都認為他們是忠孝兩全,高風亮節之人。”她望著遠山,好一會兒才道:“其實,只要一個人的心是善良的,對與錯那都是別人的。”

林蓉雖有青玉披襖在身,可寒風陣陣,不甚嚴寒,她不禁搓起了雙手:“今年的杭州城,怎會如此的冷。”徵炆上前,脫下自已的披襖,輕輕蓋在林蓉身上:“還冷嗎?”林蓉不禁轉身:“徵炆,你快披上。”徵炆說什麼都不肯披回去,林蓉無奈,假做道:“我……我有些困了,想早些回去。”徵炆深知林蓉用意,不禁道:“才不到一個時辰,你就困了?天色尚早,既是乘興而來,自當盡興而歸。”說完,便拉起林蓉朝孤山而去。

至孤山,只見亭臺樓閣錯落別緻。

徵炆道:“雖名‘孤山’,卻與白堤相連,並不孤獨。”林蓉不禁道:“孤山不孤,斷橋不斷,長橋不長。(西湖三怪)”兩人行至梅園,只見早梅初開,分外嬌嫩,幽香陣陣飄來,不禁令人心曠神怡。徵炆回憶道:“待花盛之時,白梅如雪,綠梅如翠……夕陽西下,疏疏落落的紅梅倒影於清冽的湖面,可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遠處,水流擊打著潺石,發出清脆的聲響,徵炆道:“想當年,林和靖在此隱居,湖光、山色、梅影;吟詩、品酒、作畫……梅妻鶴子鹿家人。”他由衷一嘆:“多少人飽含著一腔士子熱血卻報國無門,只得潔身自好,歸隱山林,不被俗世打擾。”林蓉道:“一梅一鶴一孤山,他是個高傲自潔之人。世間又有幾人能如他這般幸運,能隱居於此。雖是孤山小舍,卻如世外桃源,那是再也不願離開的。”她靠近一株白梅,聞著香:“世道不濟,塵世紛擾,安然一生也未嘗不好。”

出梅園,往東復行數十步,可見一茶棚。棚內,一老者端坐,老者身旁,一童子正焚柴煮水。徵炆上前做禮:“老先生,先生好雅興。”老者對徵炆微微一笑:“不及飛雪飄絮,佳人相陪。”他揮了揮手,示意徵炆與林蓉坐下:“相遇即是緣,喝杯熱茶再走吧。”

一番小敘,才知老者與一故人(故人已出家)有約,每年杭城飄雪之際,便是兩人在此相敘之時。

茶棚外,不時飄著小雪,只聞老者道:“十幾年了,每次,他都會提著一壺清酒,一碟小菜而來……”徵炆詫異:“出家人怎能飲酒?”老者淡淡一笑:“慕公子,這修行在於心性,不在於外。杯酒之下,放浪形骸,縱情天地之間,方能領悟天地之道。”徵炆淡淡一笑,老者又道:“幾欲超然得道,豈能被世俗之規所限?”他嗑著花生,不禁撫了撫牙:“年齒長矣,牙亦不中用嘍。”話音剛落,只見一僧人提酒而來:“你呀,不明佛理,才招致口業(牙疼)。”僧人乃是靈隱寺一和尚,法號“顧緣”。

童子端來新沸之水,新茶遇水,茶香飄逸。顧緣抿了一口茶,對老者道:“阿彌陀佛,世人都曉‘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若是藉此亂度佛理,則貽害非淺。”老者反問道:“你可知,座中有妓,心中無妓?(北宋理學家程顥、程頤兄弟倆去友人家赴宴。其時有歌妓助興。見此情景,弟弟程頤拂袖而退,只因有辱斯文。而程顥卻怡然自得,盡興而歸。第二日,程頤為此事責問陳顥,程顥卻笑道:“昨日‘座中有妓’而我‘心中無妓’,今日‘座中無妓’而你‘心中有妓’”。程頤聞之,愧色而去。)”顧緣不禁一笑,老者道:“吃齋唸佛,心無向善,又有何用。十幾年了,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陳規守舊。”顧緣搖起頭,不禁一笑:“我從來都說不過你的。你也是,十幾年了,還是這麼不羈於世。”酒香茶味,往事如雪。林蓉與徵炆靜靜聽著,不曾想,往事可以如此瀟灑淡然,不禁讓人心歸寧靜。

別過老者與顧緣,沿白堤而行,雪越來越大,如鵝毛一般飄蕩在空。林蓉伸出手,接著片片雪花:“徵炆,好大的雪!”徵炆站在她身旁,靜靜地望著她,漫天飛雪之中,林蓉宛如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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