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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作者：城裡鄉下人
你可能想象不到一個沒有愛的家庭會是什麼樣子。
北方的小鎮上，一個祖輩們都依著煤礦而生活的家庭，在八十年代末期，正值計劃生育，所以我們這個主人公的家庭是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母親是一個知性的、勤儉的，但又有著東北持家女人該有的獨裁和霸道。
我們的女主人公，繼承了父母的相貌優點，性格活潑開朗，但又有著一點點的憂鬱。她可以和任何人保持著該人的禮貌熱情，但也沒有對誰交過心。她不畏懼與人初相識，能從言談中找到對方的長處展開話題，使得這樣的見面不會太冷場讓人覺得尷尬。
人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父女之間的感情總是那麼的溫馨，但在這個家裡卻不是這樣。父親愛的是自已和自已的朋友，家人對他來說好像更多的像一個可有可無，又對自已礙手礙腳，給自已憑添煩惱的兩個人。家裡的兩個女人雖然不是完全在一個戰壕裡，但在阻止他喝酒的時候卻是統一的戰線。
吃過夏至面，一天短一線。這是一句關於夏至的諺語。東北的夏至一般在每年的六月左右，所以北方的夏天天黑的是比較早的，夏天確實是能到九月份，但陽光卻不能長長掛在天上不肯西沉。
“哎，好了，沒事，你們開車慢點啊。哎，好嘞好嘞，開車慢點啊。”父親老沈和他的酒友們道別，還不忘提醒人家開車小心，注意安全。每一個和他做朋友的人都會說，老沈這人行，特別好。老沈和酒友道別後，看著車輛的尾燈消失在夏夜裡，他回過神來，走在這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小路上，只不過今天的路好像變窄了，又好像被小孩子踩的有些不平。
房子是礦上分的職工房，從爺爺那裡過戶得來的。房子不算大，30多平米，一個院子，院前有一個父母結婚時建的房子。現在爺爺奶奶每到冬天就會遷往南方，和姑姑一起生活去，南方的氣候不像北方這樣寒冷，對爺爺的肺病有好處。所以這前後的房子就都留給了父親。母親在家刷著手機，公眾號的博主一臉正氣地和母親講“這男人啊，就是乾，女人就是坤。何為乾？乾就是天，何為坤？坤就是地啊。女人在家，就是地，你的男人才是天。你要恭敬你的男人，敬他如天，將他高高舉在頭上，你的家才能順。”母親不屑地將這個影片划走，嘴裡還說了句，“這說的什麼玩意？他是天，他倒是做出點事來讓我看看，讓我敬敬啊。”沈玲在旁邊玩著手機，隨口說道“就是就是”。沈玲之所以這麼敷衍，因為她對母親的這些行為早習以為常。在母親剛接觸智慧手機的時候，她就提醒過母親，這些都是為了博取流量而刻意寫好的話術，知道你喜歡什麼話術，就給你推什麼樣的影片。下一個影片裡說，“女人，你要愛自已，只有你愛自已，你的老公才會愛你。愛自已不是要給自已買多麼名貴的包包和鞋，多麼好的化妝品，而是從心裡去疼自已，因為你為了這個家付出的太多了。”母親自言自語道“我為這個家真的是付出太多了，沒有我，你和你爸你倆都得喝風睡馬路。”“你說的對，媽，沒有你，我都長不了這麼大。”沈玲回答著母親，心裡卻不耐煩的很。因為母親隔不了多久就要說一次這樣的話，好像在提醒她，這個家全是因為我才能有今天，雖然這個家還不是很富，還居住在平房裡，但家裡的存款絕對是親戚們裡的第一位。
沈長福將外門上好鎖，這門鎖咣鐺一聲告訴屋裡的母女倆我回來了。母親一臉嚴肅，“這是又喝好了，我快睡覺，我可不想見他。”這是母親趙豔在多年的夫妻打架中總結出的自我保護措施，你出去喝酒，我不喜歡你喝酒，難免就會吵架，但你又不聽我的，我說的話全當耳旁風，那我只能減少和你說話的機會，沒有說話的時間也就沒有了爭吵。“你媽睡了？”“嗯。”“你和你媽，你倆吃的啥？”“我媽炒的洋柿子炒雞蛋，切的香腸，大米飯。”“又吃大米飯，你們娘倆就那麼喜歡吃米飯，人家專家都說了，少吃米飯多吃麵食，這麵食養胃。”沈長福就是這樣，他知道自已大字不識，沒有什麼文化，說話又說不到重點，邏輯混亂語無倫次。所以為了讓自已的觀點更有信服力，習慣說專家說如何如何，借他人之口來表達自已的意思。畢竟那麼多專家，你也不知道是哪個專家說過這樣的話，表達過這樣的觀點。老沈從大屋出來到廚房找吃的，趙豔本來就在裝睡，加上他每次回來都要找吃的，趙豔對此非常反感，心中的火“騰”地就起來了。夫妻二人，就因為這個吃飯就吵起來了。老沈想表達的就是我現在餓了，我回家吃飯怎麼了。母親趙豔就抓住你出去吃飯不吃飽再回來，在外面像個大家閨秀似的，這不吃那不吃的，回家像個餓狼一樣，見什麼吃什麼，好像是別人請你出去吃飯，結果你啥也沒吃就回來了，喝一肚子酒，還欠了一頓飯的人情。兩人越吵越兇，沈玲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平靜地穿過廚房回到自已的房間，睡覺了。
你們聽說過那種關於風水、關於報應、關於玄學、關於神冥這種光怪陸離又無法解釋的東西嗎？有人說這是糟粕，有人說這是中華上下五千年的精神，需要傳承。這像什麼呢？像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爭論，像是兩個站在對立面的人去爭論阿拉伯數字到底是6還是9。很多時候我們爭吵的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我很喜歡這句話：世上沒有對與錯，有的只是立場問題。你所站的立場就決定了你所看到的問題。就像在《非誠勿擾》中葛優老師與徐若萱的對話，一個說是北平淪陷，一個說是北平解放。說了這麼多，只是要引出我們下面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父親長福就感到渾身乏力，還不停打寒顫，從凌晨五點就開始不停地上廁所。這平房區有的人家建的私房在院子裡是有廁所的，雖是旱廁但自家也得收拾的乾淨。不論冬夏將自家的糞施在自家的園子裡，也算是自產自消。可沈家的房子偏又是公家分配下來的，只能去房頭的公廁。這酒醉後的早上，這不遠不近的廁所距離屬實是讓長福備受折磨。“我就知道，善良的人老天爺都會幫你。我讓你作，昨天晚上和我吵架，怎麼樣？遭天譴了吧。該！”“你快少說兩句吧，我實在是難受，快給我找點藥吃吧，老婆。”每次酒醒之後，沈長福就馬上軟下來，變成一隻溫順的小羊，不敢再大聲頂嘴。趙豔嘴上訓著他，但也在幫他找藥，“來，先把這個氟哌酸吃了，多吃幾粒，好的快。”“哎呀，還是老婆好啊。”“昨天晚上那個勁呢？不是挺厲害的嗎，不是挺能說的嗎，不是外面的兄弟好嗎，這時候想起我了？”沈長福大氣不敢出，一是他醒了酒就變回自已這個怕老婆的男人，低眉順眼忍氣吞聲。這二十多年，被老婆管著，想反抗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二是他現在也是實在難受，沒有力氣去和趙豔爭吵，還是保命要緊，常言道：好漢架不住三潑希，這一早上的折騰，他早就沒有了力氣。女兒沈玲早就習慣了他倆這樣的吵架，收拾完自已準備吃早飯。“飯在鍋裡呢，有粥，有饅頭。”母親這樣告訴著女兒。沈玲開啟鍋，鍋裡還是傳統的早餐菜系，不變的粥，小鹹菜，熥過的饅頭。沈玲有點厭煩，因為每天早上都是這些。說到這裡，很多人會覺得“有人給你做早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我想吃還吃不到呢，我一個人住，什麼事都要自已做，時間來不及就只能對付一口。你這有人給你做現成的，還挑三揀四的，太不知足。”可在沈玲看來，有人做早飯是很好，但她家的早餐過於單一，不僅是早餐只有粥，而且是數年或是數十年不變。有一次趙豔為了處理掉家裡忘記什麼時候買的薑糖，將這個薑糖放到了沈玲的粥裡，被沈玲發現味道不對後還說，姜可以驅寒，女孩子吃點沒害處。沈玲看著早餐面露不悅，這表情和舉動，記得我說的是舉動，人在不高興的時候舉動上是可以表現出來的。她的舉動被媽媽察覺，媽媽馬上說：“哎呀，我要是有人給我做口飯吃啊，我就謝天謝地了，你說我咋就這命呢，人家生個孩子都是護著媽，想著媽，你說我這是上輩子造的什麼孽。我真的，我就不該結婚，你說我結這個婚幹啥，男人男人指不上，生個女兒以為能好，誰成想，這一天天的氣死你。”沈玲這邊一聽母親這麼說馬上也收起了自已的情緒，連忙表示是自已不好，說這粥挺好的。母親絲毫沒有退步，繼續說道：哎呀，喜歡吃呢，你就吃，不喜歡吃呢，你就不吃，反正呢餓是自已的事。哎呀我就尋思，你說人家的孩子都咋養的呢，我這是做人太失敗了，我太失敗了。沈玲被母親這麼一說，也覺得很愧對母親，自已也快30了，還天天地等著母親給做飯，自已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各位，請注意母親的語氣，她先入為主，說自已命運不濟，沒有像人家一樣嫁個好老公，生個好孩子，用這樣自責的方式，讓對方感到不安。現在我們都聽過一個詞叫道德綁架，加PUA，很明顯母親是懂這個的，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她是懂得透過示弱來讓對方感到愧疚的。當然，讀到這裡，肯定有人是站在母親的立場幫母親說話的，各位請不要激動，事情我們慢慢講，也別先急著罵我，我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已的觀點，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