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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辛一時間呆呆的看著聞笑天，詫異和意外都展露在臉上。年輕公子微微一笑，準備迎接來自易辛姑娘的誇讚和青睞。
他是鎮上賈員外的公子，賈員外別的不多就是錢特別多，賈家世代為鹽商，資產多的數不勝數稱霸一方，在這方圓十里還真沒有人可以與其匹敵。
而且賈公子自身也有他驕傲的資本，長相白淨身材高挑，玉樹凌風，風流倜儻，乍一看就是一濁世佳公子。
尤其是那一雙溫柔的桃花眼，不知道讓多少女子為之傾倒，賈公子身旁的鶯鶯燕燕，總是絡繹不絕。
聞笑天睜開眼睛露出一番苦味的笑容，安靜的躲在人群中獨自飲酒。
這一刻，聞笑天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那個早已被他淡忘在腦海中的白頭翁，那落魄無神的形象頃刻間再一次的出現，回想起上一次聽見這首詩時聞笑天還在問“酒”。
只是多年過去已是時過境遷，他不再是曾經的那個少年。往日所有的一切都隨著嘴裡的這一口濃酒，一同埋藏在心裡，留下的只有那嘴裡的淡淡苦澀和這一臉的憂容。
聞笑天就像是記憶裡的拾荒者，撿拾著曾經的美好溫存混沌度日，幻想試圖把那一面早已破碎的鏡子重新粘黏在一起，也不知是因為遺憾還是因為不甘，聞笑天都沒有勇氣繼續前行。
聞笑天的憂鬱被臺上的易辛一應收入眼底，可是那個沉浸在悲傷中的聞笑天並不知情。
“易辛姑娘在看何物？”賈公子的突然詢問，打斷了易辛的所有思緒。
易辛回過神來道“實在抱歉賈公子，小女子有幾分不適，不能在此久留，抱歉。”
賈公子臉色變得不自然內心甚是不悅，但是也只能強扯笑顏道“無妨，無妨。”
在場的人都能看見賈公子臉上的怒意，賈公子自出道這麼久以來，還是頭一次被人如此了當的當面的拒絕。
易辛向眾人行了個禮便就此的退去，離開時易辛姑娘的眼角，偷偷瞄了一眼那個自顧自喝酒的聞笑天，然後消失在舞臺背後。
“小蘭。”易辛向一個侍女招招手，低頭說上一番悄悄話。
音樂訴盡，聞笑天飲完手中的最後一杯便準備起身離開。因為已經沒有再停下來的理由了，可是就當聞笑天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女子突然出現在聞笑天的面前。
這女子大家都認得，這是易辛姑娘的貼身丫鬟，沒想到她居然出現在聞笑天的面前。眾人紛紛猜測聞笑天的身份，所有人都以為聞笑天是哪家的貴家公子。才讓易辛姑娘忽略賈公子，對這個外表並不華貴的小子如此重視，只是這小子表現得低調。
那最為氣憤的莫過於賈公子，他看著聞笑天的眼神簡直要吃人，手中的金盃重重的摔在桌上，神色冷慍。
面對如此境地只有聞笑天自己知道，自己第一次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更別說是什麼隱藏貴公子。
“公子，我家小姐有請。”侍女的一句話場面更是炸開了鍋，眾人無不暗暗稱奇，同時對聞笑天的身份更感到疑惑。
“姑娘，我與你家小姐並不相識？你家小姐為何邀請我？”聞笑天疑惑的對著這個衣著打扮談吐都不凡的侍女問道。
“這是小姐的安排，我等並不清楚。”侍女沒有解釋只是淡淡的道。
聞笑天臉上沒有表現出過分的喜悅，只是淡然一笑。這讓侍女很是意外，畢竟能讓易辛小姐在意的人並不多，主動邀請的更是隻有聞笑天一個，沒想到聞笑天居然還能如此的平淡，這讓侍女琢磨不透。
她心裡不免的感嘆“小姐，果然有一雙識人的慧眼。”
“公子請。”侍女再一次邀請。
聞笑天想了想後點點頭，自己一個一窮二白的小子，也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別人貪圖，況且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相信也不會有什麼意外，既然如此去看看也無妨。
就這樣聞笑天在眾人的豔羨下，穿過大廳園林被侍女帶到一處別院。
“哼。”就在聞笑天離開的時候，賈公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椅把，甚是生氣，眼神陰鷙帶著兇光。
“你，給我摸摸那小子的底。”
“是。”賈公子的小廝在一旁點點頭，便轉身快步離去。
“小子，敢跟我搶女人，真是不知死活。”賈公子眼冒兇光，握著金盃的手青筋暴起。
聞笑天並不知道這些風流韻事，此刻的他被帶進一房中，房間精緻溫馨典雅，微微的幽香漂亮的裝飾，一看便知是一個女子的房間。
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端坐在桌子旁看著聞笑天的到來，面前擺著一桌子精美的食物，這讓聞笑天不禁的嚥了咽口水，摸了摸那早已扁扁的肚皮。
“公子，請坐。”女子輕聲道。
聞笑天笑著點點頭便坐了下來，不嬌柔糙作落落大方，易辛姑娘微微一笑。
“不知姑娘叫在下前來所為何事？”聞笑天坐下後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不知公子覺得，小女子方才所彈奏的曲子如何？”易辛抬眼問道，那溫柔的眼眸水汪汪的如同春水，可讓人迷了心神。
“金皙玉指仙音縈繞，曲調優美纏綿婉轉，是世間難得的佳音。”聞笑天稍作思考便答。
易辛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原本挑起的眉毛開始平淡，對於這些讚美的詞句易辛並不在意。
只要是文人都可以從肚子裡搜刮出一些，這並不值得高興，反而讓易辛覺得聞笑天是在敷衍自己，這讓易辛對聞笑天有幾分失望。
“只是...”就在易辛失望的時候，聞笑天又突然間說道。
“只是什麼？”易辛好奇的問道。
“美則美矣，卻有不足。”
“哦！還望公子指點一二。”易辛感到些許意外，那美麗的眸子望著聞笑天眼波流轉。
聞笑天微微一笑“指點談不上就當說說自己的粗鄙之見吧。”
“音者，為陶冶人心滌潔靈魂之用。所謂空谷之高月，幽境而流聲。”
“姑娘的音樂雖唯美，琴技更是如火純青，世間鮮有人及。只是姑娘彈奏時心中帶著一股憂傷，使琴聲悽美悲涼反倒是適得其反。”
“那公子覺得該如何精進？”易辛點點頭聞笑天的點評確實無差，易辛在彈奏時確實是帶著傷感。
“當音律達到一定的境界後，便不再停留於技藝上的精進，反而更注重個人心境的修為。所謂心靜則音泰，心亂則音雜。”
“高山流水的音樂，那是早已超越空間時間的限制，它更像是一種意境間的相互傳達，心境與情感間的交融，從而產生的靈魂共鳴。”
“所以心病還需心藥醫，姑娘心中還存有疑惑自然難以達到心神合一，琴音自然也難有精進。”
聞笑天樂呵呵的飲完杯中的酒，繼續說道“金衣雖好，遠不及少年時光。有花堪折直須折，無花亦可自賞孤芳。如此自可姽嫿於幽境，婆娑於人間，又有何悲？”
“所以姑娘大可不必為失去的感到悲傷，更應該為明白這個道理而感到高興。因為一切尚未晚，未來還充滿希望。”
“公子所言甚是，小女子受教了。”易辛做作揖道。
易辛努力的收起自己心中的驚訝，她沒想到的是眼前這個人年紀輕輕的男人，居然能說出如此別具一格的話來。真是不簡單，這不免讓易辛對聞笑天產生一些好奇。
“姑娘不必多禮，其實有些時候換個方向想想，或許也未必是一件壞事，一切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是福是禍也不過是隨心而轉動罷了。”聞笑天寬慰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聽公子一言便知公子並非尋常人家，恕小女子眼拙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談不上尊姓大名，我也不過是一個曾經迷失的迷途小書童罷了。名字什麼的不過是一個代號不提也罷。”聞笑天擺擺手沒有在意。
“哦...是小女子冒犯了。”易辛神色突然間黯然有幾分失落，易辛以為是自己無意間冒犯了聞笑天的尊貴身份。
或許聞笑天就是某個富貴公子，而自己不過是一個紅塵賣唱的女子，自然入不了別人的法眼。坐在一旁的聞笑天並不知道，他的無意的行為會讓易辛姑娘感到悲傷。
其實聞笑天不過是認為自己並不會久留於此，留下姓名反而是一種羈絆，不留下名字不過是不想徒增離別的傷感罷了。
緣聚緣散，能在茫茫人海中邂逅本就是一種緣分，它日如若有緣自然還會相見，無緣即使相隔對面也不過是匆匆的過客，還是不要牽扯太多的好。
“姑娘無需介意，我生性風流愛浪蕩，有緣的話自會再見。”
易辛點點頭沒有多問，她知道有些東西不能強求“只要公子不介意，我這裡是煙花巷柳之地，易辛隨時恭候公子大駕。”
“相比起文藝高牆，我更喜歡煙花巷柳。”聞笑天搖搖首。
“不知公子何出此言？”易辛挑起眉問道。
“因為簡單。”
“簡單？”
“簡單的為利而來，簡單的為尋歡作樂。每個人來這裡都有自己明確的目的，不需要任何的偽裝和麵具，簡單明瞭即可。”聞笑天拿起酒杯站起身在房間中緩緩轉動，感受著這淡淡的而又帶著少女體香的胭脂味。
“昏暗的燈光，精美的妝容，遮蔽了所有的缺點。旖旎的音樂中夾帶著的是肆意的擁抱，是親吻和歡笑。那原本是奢侈品的愛情在這裡早已淪為隨意擺賣裡地攤貨，其實一切也不過如此罷了。”
“在感情中的我們都喜歡權衡利弊，在眾多的選擇中周旋煩惱。可是拋開那些的權衡利弊，掀開那些鄭重其事的遮羞布，那所謂的感情又剩下什麼？”
“也不過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似外表充滿豐盈華麗其實裡面什麼都沒有，其實我們什麼都沒有留下。所以我更喜歡在這裡，無需身份沒有面具，每一人都可以在這裡釋放那個真實的自己。”
“糜爛，黑暗，放肆，或許這裡是人們最嗤之以鼻的齷齪之地，可我卻認為這是世界上最簡單快活的地方。”聞笑天站在這裡大肆的發表自己的言論。
“這或許是我聽過，最為冠冕堂皇的理由。”易辛沉聲道，同時也對聞笑天感到徹底的失望，原來他和所有人都一樣，並不特別。
“或許你覺得大部分人，不過是為了利益而出賣自己身體靈魂。”
“不是的，這裡的大部分的人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她們也有曾經簡單的天真和歡樂，可是有些人被生活抹掉所有的稜角，抹去所有的任性。”
“有的是對你們這些男人徹底的失望，你們用最廉價的承諾享受了她們最好的模樣，卻又在得到之後狠狠的傷害隨意拋棄，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譴責她們？”
聞笑天頓然愣住，這一些或許是他從未想過的東西，他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太理所當然了，理所當然的抓住一點的端倪就大膽猜測，理所當然的看見別人就是自己想像中的模樣。
可是他卻忘記了，其實每一個人都有別人看不見的經歷，在毫無憑證的時候就應該學會閉嘴，因為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給別人的傷害可能是巨大的。
聞笑天再一次的反省自己的缺點，也明白有些時候閉嘴，是比那侃侃而談更為重要的一種能力。
“對不起。”聞笑天真誠的向易辛姑娘道歉。
即便聞笑天已然道歉，那在絲絹下的慍怒也能清晰的看見，易辛端坐在椅子上冷冷的道“你們男人向來都是信口開河的動物，沒一個可以相信的。像你這一種人，這一輩子不知道能傷害多少好姑娘。”
易辛生氣的對著聞笑天一陣怒斥，她痛恨那些舌燦蓮花油嘴滑舌的男人。因為這種人除了一張嘴能說，其餘的什麼都不會做。可這種男人偏偏最能得到女人的歡心，因為他們總有抓住女人心思的技巧，在得到以後就用同樣的方式去討好另一個女人。
這麼多年的摸爬滾打在無數男人堆裡周旋保身的易辛，遇過太多這樣的男人。他們或許彬彬有禮，有一張人人都喜歡的臉，或許博學多才能說會道，可是他們眼中都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看中的是自己美麗的容貌，當他們得到後開始厭倦自己這張臉以後，那麼自己的價值也就失去，他們就會展示最原始的模樣。
易辛那絕色的容顏中出現了一絲厭惡，秀麗的眉毛緊緊的皺起，雙手交叉在胸口呼吸微促。
“唉...她們不過是被人利用罷了，成為一種慾望的承載體那並不是愛。”聞笑天幽幽一嘆的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