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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說《寒鴉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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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立原地,自言自語:“這還是人說的話嗎?”我盯著這一人一狗越來越模糊的背影,眼有些花了,最後竟然看見的是兩條狗的背影,我揉了揉眼睛,張開五指梳梳頭,再定睛一看,仍然是一條母狗和一條小狗你蹭我跳,越來越小的親密背影。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英雄叔叔,我跟你學拳,行嗎?”我這才回過神來,彎腰幫孩子撿起掉在地上的書本,拉好書包拉鍊,摸著他圓溜溜的大腦袋笑道:“孩子,叔叔不是什麼英雄,就是個大男人而已。以後你要勇敢點兒,遇上突襲,要儘量保持冷靜,反抗、呼救,尋機逃脫,不要像今天這樣因恐懼而慌亂,丟了智商,錯過拯救自已的一切機會,陷入更危險的境地。懂嗎?強身健體,好好上學吧。”孩子揹著沉重的書包,懵懵的點點頭,我看他走回家的方向遛狗的比較多,又送了他一段路,才揮手互道“再見”。

我轉身緩步往回走時,幾片金黃色的法國梧桐葉落在我肩膀上頓了一下,又搖晃著掉在水泥路上。我想起二百多年前的法國啟蒙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盧梭晚年窮困潦倒,一次散步時被馬車撞翻遭瘋狗狂咬,後在巴黎遠郊去世的情景。可見,無論哪個年代,也無論是歐洲還是亞洲,碰上惡狗如無反擊之力,將被撕碎。如同生活一樣,你弱時,它會更欺負你。你身處黑暗,哭泣乞求,就像《肖申克的救贖》裡那個胖子趴在牢門“嗡昂”大哭乞求時,回頭反而被監獄長夥同別人將他打死 。這正應了一條真理,那就是:弱就弱吧,弱還哭泣乞求,必將被對手致死。你只有停止憂慮、乞求、哭泣,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忍辱負重,讓自已平靜,在沉默中煎熬,積蓄能量,漸漸變強大,像安迪一樣,十多年如一日的每天帶一點泥土,挖通地道,最終逃離樊籠。

我扔完垃圾時快十點了,沒遇到一條狗,只碰到一個手腳靈活的老頭兒戴著黑口罩,躬身在藍色垃圾桶裡翻找紙殼。月亮像罩著一層毛玻璃,發出弱弱的光。我走向樓上,電動車庫旁的深褐色元寶槭樹閃動了一下,一隻黑肥貓“嗖”的從粗壯裂皮的樹杆後竄出。它探出前爪半伏在地上,兩眼閃著瑩瑩綠光,死死盯著伸長脖子翻垃圾的老頭兒。我一跺腳,大喝一聲,擺開架勢,眼似銅鈴地瞪著貓。貓詫異地看向我,它站直了身子,衝我“喵喵”叫了兩聲,扭頭朝櫻花樹方向跑了。我這才收起架勢,活動著手腕。此時,老頭兒站在垃圾桶前,一手拎著大黑塑膠袋,一手扶著破帽沿,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他張嘴了,“先生,沒事吧?”我說:“沒事”。他低聲補充道:“我在桶裡找紙殼,那野貓來桶裡找吃的。”我臉一熱,回道:“看它那陣勢,我以為要攻擊你。”老頭兒沒再說話,拖著紙殼走了。

我上樓時,淺兒臥室裡已響起陣陣鼾聲。我輕手輕腳洗漱完,上自已書房裡睡了。

八月末,我賣出一套業主著急處理的牧雲別墅,心頭愉快。雖掙不了幾個錢,但至少證明我跟這個世界還有經濟上的聯絡。

一個涼悠悠的清早,我聽著黃家駒的《海闊天空》,駕著我皮實的老式白色捷達車在鼎溜城胖大媽中街慢悠悠穿行,引來眾多目光停留。當然,這不是注視蘭博基尼跑車的目光。首先,這款車車齡已超十六年,現在路上不多見。其次,我那淘氣的淺兒非得在車頂上給我綁上兩束家裡花盆開得正豔的紅玫瑰,說是為我這次郊外垂釣贈送餘香,添助野趣。

我在直行道上要左轉時,併線稍微遲了點兒,我瞄一眼後視鏡,左轉線一輛別克商務車的速度與我的距離剛好夠我並過去。我打左轉燈,一腳油門迅速並了過去。一會兒,我正聽著音樂,一陣狂野的怒罵聲從右玻璃窗外傳來:“傻缺、二貨,你他媽的開個破車還搶道?”我尋聲瞟去,原來是剛才後面的別克車主,左手似空心菜搭在車玻璃上,一張猴急通紅的馬臉伸著鴨脖支在車窗框上,正張著鰱魚嘴朝我嘰嘰歪歪。我還沒來得及解釋,他已發洩完,關上車窗連超三輛車急馳而去。

我依舊注視前方,平和地握著方向盤。我開車的脾氣和修養高於一般人,況且我當時併線的操作可能讓他這樣一個急性子開車人惱火。我理解,因此,既不生氣也不會道歉,因為都沒到那程度,我只是覺得有解釋的必要。倘若他非得無理取鬧,我想我們可以像歐洲中世紀的騎士那樣約好時間、地點,在林中空地決鬥。我思忖著,車已駛離鼎溜城,行駛在一條國道上,離我常去釣魚的多嘴河還有三十八公里。路旁金黃色的銀杏樹枝飄來蕩去,向路人展示著它們的葉子迴歸泥土之前的容顏。

一位高大束衣的鄉間女子威武地揚著一條桑樹條鞭,趕著雪白的羊群向村莊走去。女子手中的桑枝條無意間觸動了我右勒下的一塊“疤痕”。

我想起十二三歲時捱過的打,就是那樣的桑條鞭子。一個農人摘棉花的傍晚,熱烘烘的。我放學後撂下書包,去上灣力花嫂家看電視連續劇《烏龍山剿匪記》,回家晚了,一推門,“呼”一聲,一條毒鞭重重地落在我的腹部上,我痛得慘叫而逃。滿臉怒容的父親邁著泥腿子,手持又粗又長的桑枝追著我,咆哮著:“那麼大個娃兒了,不剝棉花,大忙季節,跑去看電視,老子不給你點兒皮肉之苦,我看你是記不住的!”鄰居花西大婆拉著他苦勸:“娃兒家,哪個不貪玩的,你那鞭子那麼大根,失手打到要害處,我看你咋辦?你看他肚皮上都流血了。”父親這才站在原地氣呼呼地指著我的背影說:“你跑,你給老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在山坡上隨便扯了點樹葉抹了下傷口,轉悠了好久才回去,碰上母親來接我。至此,我腹部間留下一條終身沒長癒合的傷疤。

我每次捱打都像大晴天裡突然來了個霹靂風暴。這主要歸功於我父親推崇“棍棒子底下出好人”的教育理論。 我一個小孩,能拿他怎樣。他要是現在這老態龍鍾的樣子,我伸手一推,他就倒了,說不定還得來個牛啃土。說我頑劣吧,哪個小孩兒有多懂事。

就說我還小一些的時候,那個夏日午後,大人在屋裡睡午覺,我一個人爬到隔壁七夢奶奶房後的大李子樹上吃李子的事吧。有幾個李子黃得炸裂,快落了,這樣的李子脆甜得正好,我穿著涼鞋爬上樹杈處站著吃,累了就坐下仰頭直接啃,枝葉濃密,陰涼舒適。三隻綠嘴杜鵑在樹頂啄著一個蟲李子。它們並不懼怕我,只是一邊吃李子,一邊關注著我的動靜。我在樹中部吃,鳥兒們在樹頂部吃,這樹碩果累累,我們是吃不完的。幾隻白花蛾子在樹葉間來回飛著湊熱鬧。知了飛到那棵駝背的大榕樹上叫去了。有一隻散步的七星瓢蟲悄悄爬到我小腿上,我彈落了它。

一會兒,我吃飽了就靠在魚脊般的三叉樹丫上睡起覺來,迷迷糊糊地做起了“身在天宮吃蟠桃”的白日夢。

據說,此時 ,我的父母兄弟正翻箱倒櫃,撈水塘攪茅坑,上灣跑下灣地找我。我母親爬到露仙舅婆葡萄地後的山樑子上站著,扯開嗓子喊我都喊哭了,山灣上下都響著“寒二娃,寒鴉橋”的聲音。直到小腳七夢奶奶一顛一跛地去李子樹下抱麥草喂水牛才發現了我。她伸出龍爪一樣的老手,站在滴著樹油的李子樹下,拉扯著一根粗枝,使勁搖晃,她仰起白花花的頭,樹下呈現一張月亮婆婆似的臉對著樹上半醒的我。七夢奶奶露出還剩三顆的老牙齒責備我道:“寒二娃子,你那麼大一條了,都要討媳婦兒了,還不懂點兒事,你爹媽找你,快找脫氣了,你到會耍,跑到樹上來吃飽喝足,睡得安安逸逸,巴巴適適的。萬一掉下來,咋個整喲!你看有哪個娃兒爬到樹上來睡覺的。” 我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眼。與其說是我從樹上跳下來的,還不如說是七夢奶奶把我搖下來的。別看他八十歲的人了,勁還不小。樹杆被她晃動了。

我不明就裡地還沒走到家,父親就手持桑條鞭子來迎我,像一頭髮怒的雄獅撲向一隻懵懂的小兔。你可想而知,我捱了多大一頓飽打。我素來堅韌,咬牙不吭一聲。我當時想,早知如此,還不如掉大堰塘裡淹死變成一條魚兒自由自在地在水裡遊好。母親下山來看見我紅腫的屁股,摟著我哭了一場。

有一個金秋的有一天,發生了些好玩的事,雖說大人也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卻沒打我們。父母和哥哥幫簾子大媽收稻穀去了。

那日,明晃晃的太陽像碎銀子灑在我家竹林院子裡一群滾鐵環鬥盤腳的小孩兒臉上。院壩邊晾衣服的木杆子下,露仙舅婆的孫子豬大娃支個篩子捕麻雀,我家最能下蛋黑母雞趁他不注意時,偷摸過去吃誘麻雀的米粒。竹篩子“啪”一聲壓在它身上,有點兒蠻勁的黑母雞“咯咯”驚叫著,駝著個大篩子像蝸牛在院裡轉悠。我們一個個笑得人仰馬翻,還拌了泥漿互相抹臉上,追打嬉鬧到中午,大夥兒都要散去了,才解救出黑母雞。

我又坐在石磨子上玩了一會兒,才下來和九歲的弟弟進灶屋燒玉米杆柴火煮中午飯,下麵條。白水面條煮熟了,我撈在兩個綠花瓷碗裡,用筷子在豬油罐子裡,戳了幾筷子雪白的豬油放進麵碗裡,卻找不到鹽在哪兒。一會兒,弟弟看到磨槽邊一個黃瓷碗裡有跟鹽一樣細的透明晶體狀顆粒,我們估計是鹽,大人把鹽放外邊碗裡了。再說,那個黃瓷碗平時是用來給我盛紅薯稀飯的。我往我倆的麵碗裡一人盛了四分之一勺子,胡亂攪拌一下,就吃了,味道有點怪怪的酸味兒,也沒在意。

下午,我跟豬大娃他們一起玩竹林裡打仗的遊戲。我弟弟自已在一邊玩火。沒人注意到他拿著火柴盒跑到奶奶碼的一堆稻草下,點燃了呈金字塔形,緊緊箍住梨樹的幹穀草堆。一時間,火苗上竄,濃煙滾滾。正好路過的峰舅爺看見,呼喊著招人提水來撲滅了火。

父母氣急敗壞地趕回來準備抽打弟弟,向來乖順的弟弟見闖了禍,馬上跪地認錯求饒,保證以後不玩火了。大人一看,只好算了。當得知我們中午將石磨子上的碳銨肥料當鹽吃了時,他們大驚失色。我母親捶胸頓足地尖叫起來:“天啦,這兩個娃兒活得出來不,老死鬼,都怪你,肥料亂放,還不快到洛醫生那兒拿解藥!”其實,洛醫生是揹著個皮質醫藥箱,到處給豬牛羊打針看病的獸醫,但離我家最近。父親挽起褲腿瘋跑,火急火燎的從他那兒拿回來白紙團包好的幾顆藥,褐色顆粒狀,也不知是啥藥,吃著還有點甜味兒。到底是藥管用了,還是我們吃的肥料根本就沒有毒,因為我和弟弟一直沒有不適反應。這事就過去了。

像我就這樣漫無邊際的回憶著兒時往事,哪還記得注意導航儀,結果是任憑它將我帶向它想帶我去的前方。

當我的眼前不遠處出現一座龐大的松柏高山時,標誌著行駛路線早已偏離目的地。記得早上氣象臺說今天及未來幾天有地磁暴。據說大地磁暴讓空間站可能因大氣拖拽造成軌道下降,致使衛星裝置導航的定位誤差增大。我恰好就在這誤差中開到了這座大山下半天見不到一輛車的鄉間馬路上,想調頭時,看見東頭山腳下一條小溪在田野間若隱若現地流淌。我想,既然偶遇佳景,何不在此釣魚。

我便往前開,經過一座小橋,駛入下坡路段,突然瞥見坡下石渠裡側翻著一輛眼熟的別克車,我立即開下坡道,將車停在一個三角地帶處,下車鎖好門,幾步爬到乾涸的渠邊,看向車裡,只見早上罵我的司機正被方向盤和駕座死死卡在一堆電器中,鼻青臉腫地不能動彈。他正齜牙咧地去夠腳那頭的手機,顯然夠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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