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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雲霧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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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縷陽光從長江上升起,城樓上的大鐘敲破沉寂的夜,昭示著新的一天的來臨。城門在幾名壯碩的守城兵的推動下,緩緩開啟。

城外早已等候著一個男人,看上去雖然髮鬚已經花白,不過臉色倒是紅潤光澤,卻是看不出其到底有多少年紀了。右手手中拿著一根木杖,木杖上頭掛著一個藥葫蘆,一身長滿補丁的衣褸雖然洗的很乾淨,可是由於常年的刷洗,顏色早已褪盡,一看就給人一種山野村夫的感覺。

這人顯然天沒亮就等在了城門外,身上已經被晨露微微打溼,城門一開啟,就見他伸了個懶腰,緩緩走了進去,雖然一夜未眠,卻依舊精神抖擻。可還沒等跨進城門,就聽從城內傳來一陣喧譁聲。

“讓!讓!快讓開!”一個騎馬計程車兵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直奔城門。緊接著從他身後不遠處騰起一陣濃塵,大隊的守城士兵排著整齊的佇列小步跑出城門,約莫也有一千來人,門口那中年男子被弄得措手不及,頓時被後面計程車兵撞到了一邊。

那人也不理論什麼,看著遠去的,嘆了口氣:”“如今這世道啊,當真是魑魅魍魎四處橫行。”

男子拍拍身上的灰塵,就踏進了廬江城,雖然為時尚早,但全城早已開始忙碌起來。

“廬江啊,一別就是十年,十年間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你卻繁華依舊,我曾告訴自己以後都不會再來,沒想到還是回來了。”那人站在城門口,突然感慨起來。

也不知什麼原因,城門一處告示引起了很多人的圍觀,那人站在橋上,遠遠看去,卻依舊能看清告示上面赫然兩個“求醫”的字眼。原來榜是喬家掛出的。就在數天前,喬國老的二女小喬忽染怪疾,看遍城內大夫,都說無藥可救,喬國老不得已下重金懸賞民間醫技高超的名醫。雖說賞金頗豐,可是至今這張榜單都無人敢接,想要拿錢也得靠真本事才行。

那人卻擠開看熱鬧的人群,也沒細看,就慢慢撕下榜單,然後輕輕捲起,塞入了自己衣袖中,也不管周圍人奇異的目光,就轉身離去。

下了好幾天的雨,總算是迎來了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清荷莊外水池中那些嫩綠的荷葉之上,點點的水珠經不住風溫柔的撫拭,微微顫抖起來,一片暖洋洋的光芒灑下,波光粼粼,令人心曠神怡。

可是莊內的一切卻並不盡如人意。

喬國老本名已不足考證,在來廬江之前本也是朝廷大臣。當時在丹徒有個隱士叫焦光,隱居荒野河邊草廬中,見人不語,冬夏不穿衣,睡不鋪席,數天吃一頓飯,相傳已經活了一百多歲,漢靈帝兩度下詔請去做官都被拒絕,後來聽說喬國老有名望,就下旨命喬國老去請焦光出山,結果同樣遭到拒絕,喬國老出行之前漢靈帝身體已然抱恙,只因傳聞焦光有長生之術,因此降詔時有令,若不能請其出山便論以死罪,喬國老懼罪,便棄官逃逸,恰巧靈帝在此時駕崩,因此改名換姓躲到這廬江不問世事,倒也沒人察覺。

此刻清荷莊內早已經亂成了一團,喬國老看著女兒躺在榻上,緊緊閉著雙眼,牙齒卻用力咬著下唇,額頭的汗珠不停滲出,心如刀絞。他當然知道小喬看似柔弱,但是性格卻十分要強,這個時候她為了不讓自己難過,還拼命忍住疼痛,看到女兒如此懂事,可是又染上這樣的怪病,喬國老是萬分難受。

“老爺,老爺!”一個下人匆匆跑進房來。

喬國老緊張的把下人趕緊趕出屋外,小聲地說:“什麼事啊,你沒看到小姐睡著呢。”

“老爺,有人揭了榜,有人揭了榜了!”這張榜放出去之後,多日無人敢揭,沒想到今日被人揭下,這說明小喬有救了,是以這下人興奮不已。

“榜被人接了?也就是小喬有救了?”

“是的老爺,二小姐有救了!”

“太好了,現在人在何處?“

“就在莊門外。”

喬國老滿心歡喜,一路迎到了莊門口。但見莊門外站著一個山野村夫般的人,此人正是先前進城那個怪人,此時若不是他手中拿著那張懸賞榜,任何人看到他這副樣子,哪能想象得出是個能治病的大夫?然而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得試試了。

“請問神醫如何稱呼?師承何處?”不管神不神,馬屁先拍上,一會看病時也能多盡點力。

“在下華佗,師承何處早已無關緊要,能救人便好。”

喬國老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這個人肯定是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當下便將他帶去小喬房間。

那人為小喬把了把脈,掏出一塊油布,展開一看,裡面竟然藏著長長短短數十根金銀色的針。那人熟練地在這條油布上操作著,就好像是小喬和周瑜比琴時在那樣熟練地運琴一般,可惜當時是在玩樂,而今卻是性命攸關了。小喬身上十七處被紮了銀針,七處紮了金針。

沒過多時,小喬原本顫抖不住地身體已經穩定下來,呼吸也趨於平穩。

“啊,神醫果然高明啊。”喬國老喜道。

“喬公,你先別急,就我剛才的觀察,令千金的病已入後期,現在我只是幫她緩住了病情。”

喬國老一聽,頓時有些癱軟,道:“不知道小女究竟得了什麼病?怎麼沒幾天功夫就病成這樣了?”

“小姐得得是急性得腸癰,如果不馬上治療,怕是撐不過兩日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神醫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救小女啊。”

“辦法倒不是沒有。”

“有什麼辦法你儘管說,無論什麼名貴藥材我都會想辦法弄到,若是果然能夠治癒小女,願意再加三倍賞金。”

“我不需要什麼藥材,也不需要什麼賞金。”那人道:“如果要讓我幫她治病,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何事,先生請講。”

“我要帶她離開幾天。如果答應,我就會給她治病,如果不答應,那我也束手無策了。”那人起身作勢要走

喬國公馬上上前阻攔:“那你要帶她去哪裡?”

那人道:“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縣衙旁邊有間空關著的矮屋,那個地方正合適。”

喬國老有些猶豫了,畢竟這個人自己並不瞭解,現在又要帶著病重的女兒單獨出府,怕不是有什麼陰謀,不禁問道:“可是,為什麼要去那裡?”

“天機不可洩露,如果喬公信不過在下,那就此別過。”

“好吧。”喬國老終於答應。畢竟是在朝廷奉過職的人,在很多方面都要比常人的眼界更遠一點,既然遍請城裡的名醫都束手無策,俗話說死馬當成活馬醫,在這個時刻也只能賭一把了。

那人也不再耽擱,背上小喬就走,到門口時突然又道:“還有件事忘說了。”

“何事?”

“那邊的房租可得勞煩大人你了。”

此時的周府,從上到下,都處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氛之中,有人悲,有人憤。儘管周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不過真正心情不悅的還要數老父周異了。

畢竟周曉也是自己府上的下人,哪怕身份再低微,那也是在太歲頭上動土,這怎麼不讓周異氣憤難耐?可是細細想來,說到底周曉也只是一個下人而已,平日裡又沒有什麼仇家,突然間橫遭暴斃,難免會令府上人心裡發慌——難道兇手是衝著自己來的?周異這幾天經常這麼想著。

周曉的屍體一直都停放在周府,遲遲都還沒有下葬,為了防止屍體腐爛,就在他身上塗了防腐的藥粉,這都是應了周瑜的要求,他當然知道死者為尊、入土為安的道理,可是他同樣想要為死去的好朋友報仇,而許多疑點往往都能夠從死者的身上獲取到,也許僅僅只是一個很細微的線索,卻往往能夠成為破案的關鍵。

此刻的周瑜看著陪伴自己度過無數個日夜的朋友,獨自一人冷冰冰地躺在雪白色的榻上,心裡也是異常苦悶。周瑜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平時善良正直的周曉竟然會遭此厄運,更讓他難過的是周曉的雙眼始終都睜得圓瞪瞪的,無法使其緊閉上,像是要告訴別人什麼。

白色的榻,白色的被褥,白色的衣服,蒼白的臉,一切都顯得如此潔淨,然而周瑜卻突然想到了什麼,跑出這間小屋,叫道:“趙管家!”

趙弘這幾天也過得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什麼,惹惱了正在氣頭上的老爺和公子,這時聽得周瑜叫喚,忙放下手上的活計,一路小跑過來。

“公子有什麼吩咐啊?”

“周曉身上換下來的衣服呢?”

“衣服?公子要那些破衣服幹嗎?”趙弘還是忍不住叨嘮上幾句,“死者的衣物還是別多碰了,聽說有屍毒。”

“衣服在哪裡?你怕就滾一邊去,我親自去拿!”

趙弘拗不過,只得從另一間房中取出周曉生前的衣物,這些衣物原本是要燒掉的,可是周瑜說留著可能還能找到線索,因此也就一直原封不動的保留著。

這時周瑜取過衣服,那些衣服早已經幹了,不過幹了的衣服上卻沾滿了五顏六色的顏料。

此時的百花深處,一間平凡的小酒店門前,桃樹的枝節上已經結出一個個小果子,正等待成熟的那天。

深夜裡,喝到恰到好處的男子,這個時候往往會泛起一種無端的思念。思念過去的種種恩怨情仇,思念遠去的青春年華,思念那一點陳年往事,但通常這個時候,思念最多的往往都是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自己愛上了的卻天涯海隔的女人。

“紫苑,多想你這個時候還能陪在我身邊啊。”甘寧趴在桌上,看著窗外的北斗星辰,那些忽明忽暗的星此刻卻已幻化成了紫苑那張惹人憐愛的臉龐。

“叔叔,你在看什麼啊。”一旁老闆娘的女兒跑了過來問道。

喝了點酒的甘寧忽然被打斷思緒,看著眼前瞪著大眼睛問自己的小姑娘,笑了笑,然後學著小孩子的口吻,摸著她的小腦袋回答:“叔叔在看星星啊,你看多漂亮啊。”

“是啊,叔叔,你能摘下一顆送給我嗎?”

“小雀,你又胡鬧了。”從房間的另外一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甘寧這樣的男人,身邊從不會缺少女人,因為他不會拒絕,他能從眼神中看出,沒錯,他就是牢牢掌握主動權的男人,他回頭看著正在做菜的老闆娘,因為,她也正在看他。

“娘,叔叔答應說要送我一顆星星。”小女孩歡快地跑向正在做菜的女人身邊。

廬江城還是和往常一樣,享樂的享樂,打工的打工,喝酒吃飯,全不會為了周曉的死而改變什麼。

已經好多天都沒有離開周府的周瑜,今天獨自一人出門。不是為了遊樂,也再無心思去找自己心儀的小喬姑娘。

灰濛的天空,掛著昨夜微薄的雨露,周瑜再一次來到發現周曉受傷的地方,此刻街上人潮湧動,和那天的清冷完全不同,如果那天沒有下雨,如果那天也有這麼多人,也許周曉就不會遇害了,周瑜總會這樣去想,又忍不住自責起來。

這條街是去廬江縣衙的必經之路,而周瑜的目的地絕不是這裡,他來到了路旁的一間染布坊,這是廬江城裡唯一的一家染布坊,規模雖然不算很大,不過因為出產的布料質量上層,也因為成為家喻戶曉的老店。

奇怪的是,自從周曉遇害之後,這裡就一直關門歇業。周瑜仔細檢視過周曉生前的衣服,發現上面沾滿了染布的顏料,便想到了這個離遇到周曉很近的染布坊。門雖然關著,不過周瑜這時候也不介意做一回“樑上君子”,從後院悄悄爬了進去。

院子裡擺滿了染布用的大染缸,竹竿上的布已被那天的大雨打溼,又被風吹得凌亂不堪,很奇怪的是,染布坊的主人竟然沒有在雨天將它們收進屋子。周瑜查探了一圈,才確定此間無人,這樣一間蜚聲廬江的老店,竟然會突然閉店,而主人更是不知所蹤,實在太可疑了。

突然在兩個染缸的縫隙間,周瑜的眼光掃到了一隻鞋子,頓時令他精神振奮起來,這鞋子正是周曉平日裡最常穿的那一雙布鞋,鞋側還繡了一個“曉”字。

如此說來,周曉一定來過這裡了。周瑜心道:那麼一定還能找到其他線索。

走進與後院相連的主客廳。主客廳的門也全都敞開著,給人一種主人匆忙離去的感覺。這裡是會見客人,進行交易的地方,因此客廳相當寬敞,牆面上鑲滿了字畫,也不知道是出於哪位畫家的手筆。

在門口的角落,竟然還靜靜躺著一塊玉佩,周瑜從小就生在官宦之家,對玉石這類東西也懂幾分,看這塊玉,層色清晰,是塊好玉,不過在玉面之上還灑了幾滴紅色的液體,周瑜放在鼻尖一嗅,帶著一股腥味,這不是血卻是什麼?

“奇怪這裡這麼會有這塊玉佩,不記得周曉有這麼快玉佩啊,難道是兇手遺留下來的?”周瑜自忖。

“難道是他?”

夜裡,做完房事,甘寧卻突然起身,他平常不會這樣,他會直接入睡,而今天他卻站在窗前看起夜空,他都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也變得傷感起來,他又開始思念了,最思念的人,在他的眼裡就是月亮,月亮則是戀人的眼眸。

——紫苑的眼眸。

“你受傷了?”身後一個女子打斷了他的思念。那是小雀的母親。

“前幾天不小心擦破的。”甘寧摸了摸傷口,傷口不算很深,看上去像是被人抓的,現在只留下幾道顯現的印痕。

“你又在想她了?”小雀的母親名叫薛韻,雖然已經為人孃親,不過年紀也只有二十三、四的樣子,以前和男人來廬江開了這家小酒館,可是多年前男人得病離世後,自己就一直帶著這個如今才五歲的女兒小雀生活著。

甘寧不答。他不願意在一個女人面前提起另外一個女人,可是那次醉酒的時候,他還是不經意說出了那個他日夜思念的人的名字——紫苑。

薛韻見他不說話,也就不再追問,她享受於甘寧寬闊的胸膛,和那男子漢的氣息,這,對於她就夠了。

風無端的大了,吹散了風中原本飛舞的蝶蜂,和正爛漫開放的野花。周異沿著湖邊小路又一次來到了縣衙督促縣令儘快抓拿兇犯。這已經是在周曉死後第三次造訪了,只是前兩次都周異獨自前來,而這一次還帶上了周瑜。

“周大人,大駕光臨,令寒舍如壁生輝啊。”縣令還是一如既往的客套。

“齊大人,查得怎麼樣了?”

齊縣令笑道:“正在查,正在查,請放心,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的。”

“哼,你每次都這麼說,可是連一點線索都沒查出來,次次都說很快,很快到底有多快!”周異怒道,“難道要等老夫的腦袋也給人擰下來了不成?”

“周大人消消氣,你也知道……”話未說完,突然跑進一個小卒,在縣令耳邊說了幾句,齊縣令忙拱手對周異道:“周大人稍安勿躁,容下官先回一封信。”說完便在旁邊的案上寫了起來。

周異看著齊縣令,略覺奇怪道:“齊大人,我和你相識也有十多年了,你一向都是左撇子,平時吃飯寫字用的可都是左手,怎麼現在突然用起右手來了?”

齊縣令手中的筆抖了下,寫歪了一個“合”字,笑道:“用多了左手,偶爾用手,連這字都寫不好了,哈哈哈。”

小卒拿著信便又匆忙離去。

“周大人,實不相瞞,剛才手下人來報,說有重大進展,三日後定能交出兇犯。”

“此話可真?”

“若有假,但教我天打雷劈。”

“好,就再信你一回。”周異對齊縣令也沒什麼好感,這時見他發誓承諾,便也不再多逗留,帶著周瑜又離去。

父子兩人走了一程,周瑜突然道:“爹,我想去買點東西,你先回去吧。”其實他是想去老宅找甘寧,說買東西純粹是騙周異的,沒辦法,周異一直都反對他和江湖中人有來往,是以只能邊撒著謊,邊找甘寧幫忙了。

可惜的是甘寧這天正好不在。

吳心一看是周瑜來了,便招呼他坐下喝了幾杯酒。

“甘大哥和許大哥呢?”

“他們這幾天有事情出去了。周公子找我大哥有什麼事嗎?”

“甘大哥不在就算了,那我改日再來拜會吧。”走到院門口,只見院中正擺掛著幾件蓑衣,其中有一件突然引起了周瑜的注意,那件蓑衣不知道什麼原因像是被人撕下了一片,而被撕下的地方赫然便是手臂處……

“為什麼甘大哥的蓑衣上會少了一塊,而且位置又正好和周曉手中那塊殘片那麼的吻合?”周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

“可是那塊玉佩又怎麼說呢?”周瑜的內心矛盾重重。

“咦,公瑾,你來了?”這時甘寧和狗三正好趕回。

吳心道:“大哥,周公子很早就來了,找你有事。”

“噢?是關於周曉的死?”甘寧道。

周瑜沒有回答甘寧,反而問道:“甘大哥,你的右臂最近是不是受傷了?”

甘寧的腳步突然停下,看著周瑜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果然受傷了。”周瑜心中暗道。

“那件蓑衣是甘大哥的吧?”

甘寧點點頭,沒有否認。

“甘大哥,這個你可識得?”周瑜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正是那日周曉手中緊緊抓著的那片蓑衣片。

所有人都驚呆。

“這,這是大哥蓑衣上的……”狗三驚道。

“怎麼會在你這裡?”吳心也不明白周瑜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拿出這個東西。

周瑜道:“這是周曉臨死前抓在手裡的,我想應該是兇手衣服上的吧。”

“周公子,你懷疑我大哥?”狗三道。

“這怎麼解釋?”周瑜沒有理睬狗三。

甘寧只是沉默不語。

其實周瑜多想聽甘寧說自己完全不知道,可是他沒有。憑甘寧的為人,他也不相信甘寧會做出這樣的事來,而且周曉也從不曾得罪他們。周瑜的心裡很亂,雖然蓑衣在這裡找到了,可是那個玉佩呢?

“公瑾!”甘寧看著周瑜奪門而出,一路狂奔向大街。

是夜,星月如洗。四周一片寂靜。

周瑜身著夜行服,踏著月色,翻牆進了縣衙。雖然城裡被抽調了一千的護城兵,可是縣衙府的守衛卻並沒有放鬆下來。時時都有一隊隊官兵巡夜走過。

周瑜小心翼翼地探到了縣令休息的房間,這個時候正聽得裡面正有人睡的正酣,鼾聲如雷。從外面悄悄地開啟門閂,輕輕進到屋裡。這一切總共沒花多少時間,也沒有驚醒帳中熟睡的齊縣令。

周瑜躡手躡腳在一張案上翻閱著文書,突然間一封信件引起了他的警覺,信封之上寫著幾個字“東吳德王”。東吳德王?那不正是吳郡數萬賊子的首領嚴白虎?正想拆閱,忽聽得身後有人大喝道:“什麼人!”

“糟糕。”

熟睡中的齊縣令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你是什麼人!膽敢夜闖縣衙!”

房中的燭火被點亮,可是令周瑜大吃一驚的是,榻上醒來的人竟然不是齊縣令,可是這聲音明明就是齊縣令的聲音啊。

榻上之人看出了周瑜的疑惑,大笑道:“周公瑾,真是沒想到啊,竟然被你識破了。”

“你是染布坊的老闆?為什麼要冒充齊縣令?齊縣令又去哪裡了?”

那人從身旁取出一個面具戴在自己臉上,笑道:“我就是齊縣令啊。”面具赫然便是齊縣令的臉。

“來人啊!有刺客!”“齊縣令”突然叫道。

頓時門被人從外撞開,一隊官兵衝了進來,周瑜見人多勢眾,不敢逗留,忙從側窗竄出,此時他的腦子裡也是亂哄哄的一團,好像已經接近了謎團的中心,可是偏偏又無法整合在一起。就在這時,忽聽得身邊有人陰笑一聲,便有一掌拍至,周瑜看的真切,出手之人不正是自己在雨天撞見的高大漢子嗎?可是這個時候一切已經晚了,胸口重重捱了一記,氣血翻湧,一下子便滾到了一旁的草叢裡。

周瑜的意識一下子就開始模糊,但他知道此刻一定要清醒,在草叢中咬牙不讓自己發出呻吟聲,因是半夜時分,因此高大漢子也不能確定,自己剛才那一掌,將周瑜打向了何處,周瑜趁著他們去另一側搜尋時悄悄站起身,慢慢躲到一座假山後,看準時機就往來時的牆頭奔去。

慶幸的是進來時掛在牆頭的繩索還在,周瑜緊緊抓住,用盡最後的氣力,翻身出牆。來到街上時,頭腦一陣發熱,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一場傾盆大雨突然降臨。

“哎呀,叔叔,下雨了。”小雀急道。

甘寧笑道:“很久沒痛痛快快淋上一場雨了。”

下午還沒下雨前,小雀看到小酒館旁的一棵大樹上面有一個鳥巢,非要甘寧為她上樹去拿下來,甘寧笑道:“與其我去拿,還不如你和我一起上去呢。”說著便一把抱起她縱到樹上。

鳥巢裡面兩隻剛剛破殼的麻雀正嗷嗷待哺,樣子十分有趣,惹的小雀很是憐愛。甘寧也很久都沒這麼愉快過了,殺戮了數年,到頭來竟然還沒有和這小女孩短暫的相處來的開心,來的無憂。

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瞬間傾下,猶如亂箭。小雀很喜歡和眼前這位叔叔一起玩耍,見他如此大笑,頓時也手舞足蹈起來。突然腳下一個不穩,身子往下摔去,甘寧眼明手快,伸手抓住,只是沒想到雨水之下,雙手變滑,小雀一抓沒有抓住,反倒被小雀的手狠狠地抓了一把。

“不用怕。”甘寧身子靈動,從樹上躍下,竟是後發先至,在地上穩穩地抱住了。

小雀早已嚇得大哭起來:“叔叔好壞啊,騙我去樹上,差點就摔下來了。”

“哈哈哈。”甘寧邊笑,邊抱著小雀回了酒館。

薛韻早就早廚房做好了飯菜,就等著他們回來。這幾天甘寧幾乎每天都來這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寧和開心。薛韻不是那種特別漂亮的女人,但是給人一種特別溫馨的感覺,這也正是吸引甘寧的地方。

甘寧用過酒菜後,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雨似乎也停了,便告辭回去。

“今天不留下來嗎?”薛韻有點捨不得。

“不了,回去看看兄弟們。”甘寧大步離去。

沒想到沒走多少路,雨又大了起來。

“這該死的天,總是捉弄人。”甘寧忍不住罵道,“老子可不是喜歡經常淋雨的。”好在途徑衙門的時候,看到路邊有人丟棄的一件蓑衣,除了手臂上像是被人撕掉一塊之外,其餘都完好,於是便穿在身上,回到了周家老宅。

而這些都已經是數天以前的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瑜微微醒轉過來。才發現自己睡在榻上,而渾身痠痛無力。旁邊的桌上一盞燭火不斷搖曳。

我不該在這裡啊?

轉過頭看時,原來一旁還有張榻上也躺著一個人,那人此時被脫得一絲不掛,雖然看不到臉,但是憑那白皙的肌膚就能判斷出那應該是一位年輕女子。榻邊還有一個老者正弓著身,雙手不停在那女子身上做著什麼。

“你是救了我嗎?”

那老者道:“你醒了?看來傷勢好的很快啊。”

“多謝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這個我也說不清楚。”老者雖然在對他說話,可是始終都沒有回過身來。

“你在幹什麼?”

老者突然舒了口氣,道:“終於好了。”說著轉身往一旁的木盤中放入了一把然滿鮮血的小刀。

“小喬?”那老者一轉身時,周瑜便看到了榻上那人的臉,那不正是自己心儀的小喬姑娘嗎?可是為什麼現在卻赤裸著和這個老者在一起?而且剛才明明還看到他手裡拿著刀子在她身上亂劃,一股無明業火頓時燃燒起來。

“原來你們認識啊,看來世界真是很小啊。”老者卻絲毫不介意什麼,幫小喬蓋上被子。

“你是誰?到底在做什麼!小喬姑娘她怎麼了!”

“我剛為她剖腹。”

“什麼!你殺了她?”周瑜一聽“剖腹”,瞬間有些氣血上湧,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小喬!”

那人邊在盆中洗手,邊道:“如果我不剖腹救她,她必死無疑。”聲音很冷靜,似乎一早就猜到周瑜會驚訝和憤怒。只聽他又說道:“這位姑娘得的病叫腸癰,如果我不剖腹切除病灶,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周瑜從小就博覽群書,也聽說過“腸癰”這種病,痛得時候如利箭鑽心,能把人活活疼死,患上這種病的人十有七八最後都會死。這時聽他說,是用“剖腹”的方法救了小喬頓時有些將信將疑。

那人似乎看透了周瑜的心思,笑道:“世人對這種療法不能接受也很正常,畢竟在常人的想象中,開膛破肚之後,人就死了,我之所以不再喬公家裡施治,就是怕他們阻撓。”

周瑜道:“可是小喬姑娘現在一動不動,是不是痛暈過去了?”

“那是因為我用了麻沸散,麻醉了她的意識,她也感覺不到疼痛,我呢,則便於下刀。”

“麻沸散?”

“是啊,這是我這幾年才研究出來的一種藥劑,人服用後會暫時失去知覺,按小喬姑娘的劑量,應該很快就要醒了。”

儘管素昧平生,但周瑜卻對這人有一種說不清的好感,他身上自然有一種超越五行的氣度,那種親和力,讓人不由得不信。

“你儘管放心吧。”華佗道,“倒是你令我有點擔心。”

周瑜不解。

“你受了極重的內傷,憑我的醫術也只能調養一下。”那人一臉鄭重道,“你這傷恐怕得跟著你一輩子了,說不好什麼時候還會復發。”

“如果復發會怎麼樣?”

“假如復發,則神仙難救。”那人說著,拿出一個瓶子,遞給周瑜,“這裡面有三粒藥,是我這幾年遊歷四海才採配到的藥材熬製而成的,今天你先服用一粒,之後每隔七年服用一次,每次服用後都可保你七年無恙。”

周瑜心中算了一下,道:“這麼說,這些藥丸只能護我到三十六歲?那之後怎麼辦?”

那人嘆了口氣道:“之後就看天意造化了。”

“是嗎。”周瑜有些悵然若失,如果一個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壽期,今後又該如何生活呢?周瑜卻很快就不再想這些事,問道:“我現在還在廬江城嗎?”

“就在府衙附近,我正好上街透透氣,就看到了你,不過那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

“什麼,我已經昏睡了兩天?”周瑜騰一下從榻上坐起,儘管渾身痠痛,也咬牙挺住了。

“你這身子還是別亂動了,動了傷氣,怕你折壽。”

可是周瑜哪裡還聽得進去這些,匆匆穿好衣服,道:“小喬姑娘就交給你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耽誤。”

“喂!等等,我還有東西給你!”

然而周瑜早就跑遠,那人嘆息的搖了搖頭,自語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可真是捨得玩命了。”

這個時候周瑜還是決定去找甘寧。一場傷後,似乎讓他的思緒反而清晰了很多。

周家老宅,甘寧正在整理衣服。

“甘大哥,你們要走?”周瑜道。

甘寧道:“叨嘮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要走了。”

“難道就因為上次的事?”

“哈哈,我可沒那麼小心眼。真是時不我待啊。”

“甘大哥,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什麼事你說。”甘寧放下正在收拾的衣物

“你們看。”周瑜從懷中取出那枚玉佩,把自己之前在染布坊的發現說了一遍,道:“如果我記得不錯,這枚玉佩應該是齊縣令的。”

“所以你懷疑齊縣令和周曉的死有關?”

“不錯,因此我兩天前夜探縣衙。”周瑜又將在縣衙中的發現說了一遍。

“原來這個縣令是假的,那麼真的縣令呢?”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對了,周公子,你剛才說你被打傷了,可否讓我一看傷口?”吳心突然道。

周瑜解下衣服,露出胸口,雖然過了兩天,可是胸口還是有一個深黑的手掌印。

“大雷手印。”吳心道,“果然是他。”

“吳大哥難道知道打傷我的人是誰?”

“剛才聽你說東吳德王,我就有些懷疑。當年我在吳郡落草的時候,曾見識過嚴白虎手下有一員猛將,名叫錢桐,而這掌法正是他獨創的。”

“嚴白虎會寫信給縣令,並且他手下的猛將也會出現在縣衙,這其中似乎有著某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周瑜道,“甘大哥,所以我想請你今夜無論如何一定要再探縣衙,抓住假縣令。”

一片漆黑的夜裡。甘寧踏著同樣的月色,來到縣衙。按著周瑜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縣令的居所。不同的是,周瑜是從門裡進去的,而甘寧走的卻是屋頂。對於他這樣身手敏捷的人來說,走屋頂簡直如履平地,而且很難被人發現。

可是縣令的房中並沒有人。

“有刺客!”甘寧突然大聲喊道。縣衙內頓時陷入一片混亂。這也是周瑜教給他的,假縣令當然不是白痴,沒有抓住周瑜,當然不可能還在同一間屋子裡安然入睡,周圍一定也埋伏好了士兵,準備隨時捕殺入侵者。

縣衙內房屋眾多,若是一間間找過去,到天明也不一定能抓住假縣令,只能用這個辦法來個打草驚蛇,讓他們自己現身。

果然這一喊之後,從西首的屋子裡跑出兩人,一個正是縣令,而另一人身材魁梧,想來必是那個錢桐無疑了。

“公瑾的辦法還真是奏效。”甘寧長嘯一聲,幾個起落,如鷹似兔般瞬間便從屋頂貼到“齊縣令”身邊,一旁的錢桐反應也極快,甘寧尚未出手,便一掌將他格開,掌風凌厲。

“刺客在這裡!”錢桐喊道,“保護大人!”

甘寧話不多說,從背後抽出雙刀,擊潰前來的十來個小卒,他此行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人,也不是為了怒戰,只是為了生擒“齊縣令”,因此出招幾乎都旨在“齊縣令”身上。和錢桐拆了幾招,知道對方的武功武功不弱,若是久戰的話,恐怕難以脫身。

就在雙方酣戰之時,忽聽得一個小卒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驚慌!”“齊縣令”斥道。

“周家公子帶著數百百姓從正門衝了進來,擋都擋不住!”

“什麼!”“齊縣令”。說話間果然見周瑜當先一人,身著一襲白衣,邁著虎步龍驤般有力的步子闖了進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百多名廬江百姓。人群中竟然連平日裡很少出門的名宿朱先生都一起來了。

“都住手!”周瑜一聲大喝。

那些官兵本不知道今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立馬停了下來,錢桐也一分心,被甘寧搶了先招,縱到“齊縣令”身旁,將其制住。

“大膽草民,膽敢以下犯上!” “齊縣令”掙扎道。

錢桐看了眼周瑜,眼神中充斥著歹毒的怨恨和嘲笑。

“反了嗎?反了嗎你們都?” “齊縣令”怒道。

“別裝腔作勢了!”周瑜道,“甘大哥。”

甘寧會意,一把撕掉了“齊縣令”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他的真實面目。

“啊,這不是染布坊的孫老闆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孫老闆怎麼會在這裡?”

“眾位,這就是我今晚讓大家來的原因。”周瑜道,“他——孫老闆為什麼會在這裡?”

無人作答,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答案。

“許大哥,把人抬上來!”

狗三和另一位漢子抬著一個擔架從人叢中走出,頓時一股腐肉的味道飄出。眾人看時,卻見擔架上正躺著一具死屍,雖然開始腐爛,但還是能依稀分辨出,這人正是齊縣令。

“真的齊縣令在這裡,而他孫老闆又為什麼會出現這裡?”周瑜繼續道:“想必前不久我府上的書童被害的事情大夥都聽說了,而兇手就是他們兩人!”說著手指向孫老闆和錢桐。

“胡說八道!”孫老闆一口否認。

“那我就在這裡做一個大膽的猜測。孫老闆,你和錢桐一定是把齊縣令騙到了染布坊,然後又一起將其殺害,而此時,府上的周曉正巧路過,因為那天大雨,路上無人,可是他肯定聽到了齊縣令的慘叫聲,出於好奇進了染布坊,沒想到撞破了你們的殺局,你們為了殺人滅口又殺了他,是不是?”

錢桐笑道:“這都是你周公子的憑空捏造,我們和齊大人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他?”

“因為你們是吳郡賊首嚴白虎的手下!”

此言一出,人叢中又喧囂起來。

周瑜從懷裡取出那夜夜探縣衙時,在案上翻到的一封有嚴白虎署名的信件,道:“這個就是罪證!孫老闆,你一直都潛伏在廬江,為的就是想和嚴白虎裡應外合,掠奪廬江吧!嚴白虎之所以選你,想必是因為你的身材和聲音都和齊縣令非常相像吧,而殺死齊縣令,然後冒充他,只是想要調走城內的守城兵,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周公瑾,你果然聰明,不愧江淮之傑的美譽啊。”孫老闆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不是我在染布坊找到這塊玉佩,我不會想到齊大人會去哪裡。”周瑜拿出那枚玉佩,道:“這枚玉佩價值不菲,我奇怪你為什麼會毫不在意,更加上齊大人原先是左撇子,就讓我懷疑上了你,果然,一切都被我猜中了,今日許大哥在染布坊的院子裡挖出了真正的齊大人的屍身,物證俱全,你還能什麼話好說!”

“就算一切都被你猜中了,那又能如何?兩天之內,德王的軍隊就要攻破廬江,哈哈哈哈,一切都是枉然!”說罷竟咬舌自盡,眾人瞬間驚亂,錢桐見勢,突然狂笑三聲,身子一輕,翻牆而出。

此時人群已亂作一團,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猶如一盤散沙。

“大家快逃吧。”

“對啊,鄉親們,快回家帶著妻兒逃離廬州避避風頭吧!”

“德王一旦打過來這城是必破無疑啊。”

“娘子,快去家裡準備傢什馬上逃了。”

…… ……

德王的勢力說弱不弱,但是朝廷若真想剿滅也不是什麼難事,然如今時值亂世,風雨飄渺中的朝廷自顧不暇,北方早已亂的一團糟,哪還有什麼餘力來管千里之外的南方?

就在這時突然一人高聲道:“諸位!廬江城是我祖祖輩輩世代賴以生存的故土!有多少人的先祖葬在此處?難道我等子孫竟然能棄祖輩之墳遭受外賊侵擾?難道我等子孫能夠親眼看著祖輩們留下的家業毀於一旦而只想著自己逃命嗎!”

月色下,只見周瑜站在走道的矮杆之上,劍眉蹙起,眼裡陡然生出一抹激越亮色。眾人的喧囂聲漸漸平息。

周瑜又道:“有血性的漢子,願意相信我周公瑾的,就留下來,一起並肩破敵,哪怕死了,九泉之下也無愧於先祖們!”

“他媽的,人生在世,老子可不想做懦夫,將來子子孫孫問起來,難道還和他們說,你們老子以前怕死連自己故土都不要了?我願意留下來和那幫土匪一決雌雄!”一位壯實的漢子突然躍出人群,響應周瑜。

有幾個血性漢子也都紛紛站了出來,表示願意和周瑜一戰而亡,死而後已。然而有更過的人此刻都還是猶豫不決,與其這般死去,還不如苟且著活下去,哪怕世道再艱難,也都寧願活著的人更不在少數。

周瑜道:“眾位,你們還在想什麼呢?你們知道外面的人怎麼說我們廬江人的?他們說我們過慣了安逸的日子,真要大幹一場,那是怎麼也幹不起來的,難道我們廬江人真的都是外強中乾之輩嗎!”

周瑜雖然識破嚴白虎的奸計,有了一定的聲望,但是畢竟年輕,他的號召力也僅限於此。

“都是群混賬東西!”這時人群中又有一人怒叱一聲。此人正是廬江最有威望的朱老。只見他此刻瞪著眼睛從在場每一人的臉上掃去,被他那目光掃到的人不自覺都低下了頭,個個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怎麼?幹嗎都把頭低下了?你們還知道廉恥嗎?”朱老道,“公瑾說的沒錯,我們的祖祖輩輩多少代人,才把廬江打理成了現在這番模樣?難道我們就這樣扔了他?將來你們的子孫們問起來,你們怎麼回答?難道告訴他們你們的父母都是懦夫,把家園拱手相讓給那些土匪?”

一陣寂靜之後,人群中響起更多的呼應之聲。

“朱老說的有道理,父輩們留下了這座城給我們,我們也要將它繼續傳給子孫後代!”

“對!我們都聽周公子的安排,挫挫嚴白虎這老賊的威風!”

“好!誰說我們廬江人過慣了安逸生活,都是些不經用的紙老虎?”周瑜意氣風發,激昂道:“就讓嚴賊看看,我們廬江也有的是真爺們兒!”

朱老這時跑出人群,道:“公瑾,你看,接下來的一切都聽你安排了,你看如何是好?”

周瑜看著士兵中一個領軍模樣的人,道:“廬江城中共有多少守軍?”

那人稟道:“共有兩千。”

“之前有一千兵卒被調出廬江,換言之,現在城內只剩一千守軍,你先去把他們都叫到這裡來。”周瑜雖然年輕,卻自有一股威儀騰出,令人無法抗拒。

領軍授命而去。

“我們先去看看武器庫房。”周瑜又道。在一個士兵的帶領下,眾人來到縣衙的武器庫房,燭火一亮,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情景令人咋舌。

什麼武器庫房?滿屋到處都是蜘蛛編就的網線,灰塵鋪了厚厚一層,看上去就知道有數年沒人來清掃過了,而那些所謂的武器都亂哄哄堆積在角落裡。周瑜隨手操起一把長槍,不料長槍剛剛提起,木頭便斷成了兩截,而掉落在地的槍頭也碎裂開來,散了一地的鐵鏽。

“可惡,難道這就是廬江城所謂的武器庫房?”周瑜微怒。

“沒武器,這仗可怎麼打啊!”

“是啊,總不見得用拳頭去和長搶拼吧!”

“周公子,城中守城兵已經帶到。”之前授命出去的領軍道。

周瑜又帶著眾人出去檢閱一千守城兵,這不看不打緊,一看頓時火氣又不打一出來。此刻站在縣衙大院裡的哪裡是一千守城兵?一個個看上去老的老、病的病,完全是一幫子的老弱殘兵,就這一千人能有什麼戰力?

“沒有武器,連像樣計程車兵都沒有,這廬江城還怎麼守!”

“這下可怎麼好啊,要是嚴白虎果然過來掠城我們可就都沒命了啊。”

百姓們剛聚集起來的鬥志,瞬間又被瓦解。

夜風來襲,吹起周瑜勝雪白衣。此刻的他站在這樣的月色之下,顯示出一個不該出現在十五、歲少年身上的氣度來。

“狗三,限你在兩日之內追回被調離本城的一千守城兵。”周瑜下令。

狗三領命而去。

“朱老先生,你在廬江城德高望重,晚生還想拜託老先生為我做一件事。”

“何事?只要老夫能幫得上忙,但說無妨。”朱老宅心仁厚,是廬江城中學識卓絕的老前輩,在廬江城裡備受年輕輩們的尊崇,是以周瑜今夜特意請他出來。

“這些殘兵根本不能作戰,我想朱老出面,為我在廬江募集至少六百壯丁守城。”

“周公子儘管放心,明日未時,在縣衙府交人。”朱老領命離去。

廬江的夜,一切又迴歸了平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周瑜回到自己房中,輾轉不定,無法入睡。抬頭看著窗外,發覺其實天已經開始微微發亮。他知道嚴白虎一定會來,他絕對不會因為陰謀敗露而放棄自己的計劃。相反的,他會趕在被縣令調走的一千守城兵返回城裡前動手。

時間真的很緊迫啊。周曉,但願你在天之靈庇佑你家公子吧!

日月更替。

未時很快就到了。周瑜如約趕到縣衙府。還未走到,就見縣衙府門口已經排滿了人。朱老站在最當先,道:“周公子,我已經如約完成了。這裡不多不少,剛剛好六百人,你清點一下。”

周瑜道:“如此,公瑾代全城百姓謝過朱老先生了。”

“人我是為你募集到了。接下來就全看你的了。”

“晚生還想麻煩朱老一事。”

“說。”

“我想讓朱老幫我勸城裡的百姓都離開廬江城。”

“什麼!”這個請求說出來,就連朱老也大吃一驚,“昨夜還說要守城的,今天卻又要人離開,公瑾,你這是打退堂鼓了?”

周瑜道:“朱老請放心,我公瑾雖然不才,但還不敢捨棄故土,這都是暫時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朱老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卻也不由得他不信,想他周家一門英烈,世居於廬江,這份家業,自是比尋常百姓更為看重,嘆了口氣道:“好吧,我這就去勸說。”

周瑜又道:“記得讓他們把能吃能用的都帶走,我要來個堅壁清野。”

“好,廬江勢危,也只能如此為了!”

“甘大哥,這六百人,加上我從那一千殘兵中精選出來的兩百人,總共湊足了八百人,這八百人就全部交由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守住這廬江城!”

風起雲湧。一片戰前的陰雲籠罩在了廬江這座江東的小城之上。

殘陽似血。

此時的廬江城中幾乎已經沒有了人,很多人按照周瑜的指示,都搬離了廬江城,偶爾還能看到幾個貪玩的孩子和一對對夫妻正在打點事物,也都準備離去。

清冷的街上,一個人正往城門走去,那正是為小喬做完手術又救了周瑜的古怪男子。

他是別人眼中的怪醫,因為他只救那些命懸一線的人,卻從來都不救身患小疾之人。他醫術高超,卻隱於山川之間,救人從不留下名姓。

十多年前,他行醫至此,結識了一位女子,可是不羈的他年少輕狂,為了追求自己夢想中的醫術而最後離開,有一年他得知女子病重,匆匆趕回,而憑他的醫術卻也挽救不了最愛的人的生命,他恨自己專研多年,卻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這些年若是能夠始終留在她的身邊,或許就不會陰陽兩相隔了,

這繁華的城市,冷漠的人流,突然間他厭惡起這座似錦般燦爛的廬江城,從此歸隱山林,一個人苦心專研醫術,於是發誓決不再回廬江這個傷心地。但兜兜轉轉卻還是回到了廬江。

既然到了廬江,他還是想到去看看女子的墳,世事滄桑,那墳如今早已被野草吞沒,若是以前他一定會拔掉那些野草,但是現在的他心靜如水,女子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頭,那墳於他而言只是一個單純的回憶,再無其他意義。

站在廬江城外的一座高山之上,立在愛人的墳前,俯瞰而下,一切便如同螻蟻,那一片繁華直如過眼之雲煙,無所留戀,無需牽掛。那人緩緩走下山坡,回眸間,彷彿聽到山上那女子正在呼喚他的名字:“元化……”

南北鴻雁分兩地 ,

念念年年念之深 ,

勞雁回巢卿何處?

葉離葉 、芯離心,人似人、情非情。

當年花下細柳眉,含情水眸笑雨簾,情似水,終難留。

情繫卿、卿不懂,語帶笑、笑夾恨;

輕揮別、別離重,不捨深、深一生。

只為花容老,不知方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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