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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驟降,一夜入冬。
姜逢在寒風中裹了裹棉襖,試圖用低頭來減弱門口紀檢部的注意力,但顯然沒什麼用。
“那同學,你校服呢?”
“洗了。”她說著抬手去拉外套拉鍊,露出裡面的春秋季校服,“我穿了薄的在裡面。”
學姐一皺眉,“那也不行,你得套外面。”
套個屁,她就是不想變成麵包人才穿在裡面的。
嘴上還是應下,“我等會去廁所換到外面。”
“那你登記下,等會升旗我們去檢查。”
姜逢一聽這哪行,本來就是敷衍了事隨口一說,怎麼還就盯上她了。
“學姐,不登記行不行?”
“可以啊,那你現在換。”
且不說這是學校大門口,這麼冷的天,要她脫了棉襖就是要她的命。
氣氛一時僵持住。
週一的早自習照例是班主任的個人演講時間,遲不了一點到。
眼看著距離打鈴時間越來越近,姜逢試圖走後門,“我和你們部長是鄰居呢,這次就先放過我吧?”
她希冀地看向學姐,不料話音剛落,學姐一扭頭,衝著對面喊道:“江予淮,她說是你鄰居,讓我別記她!”
姜逢就這麼愣在原地,整個人像是被桶涼水從頭澆到腳。
要說江予淮這人,在一中就是個正兒八經的風雲人物。
長得好,成績好,關鍵還不是個書呆子,屬於德智體美勞全面開花,哪兒哪兒都能找到他的身影。
姜逢每每聽到周圍人對他掩飾不住的誇讚和嚮往,都十分不屑。
因為她太清楚這人是什麼德性了。
一張嘴吐不出半句好話,除了陰陽怪氣就是打小報告。
近幾年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替她補了幾次課,一手將她送進一中大門。
但姜逢不這麼認為,她覺得是全憑自己的聰明才智考進來的。
兩人同校幾個月,每每撞見,姜逢都跟不認識他似的,仰著頭路過,半點眼神都不分給他。
沒想到頭一次背地裡抱他大腿,居然就被撞了個正著。
尷尬,太尷尬了。
想到這兒,她猛地扭過頭,“我登記,我登記。”
可惜已經遲了。
視線裡出現一隻瘦削而修長的手,輕輕按住紙張。姜逢順著看過去,對上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
冬季校服在他身上一點兒也不顯臃腫,反而襯得身姿頎長。領子被豎起,一絲不苟地拉到頂,擋住大半下巴,額髮略長,戳在眼皮上,目光淡漠,添了點生人勿近的氣息。
耳邊響起第一道鈴聲。
她回過神,正猶豫著到底下不下筆,江予淮開口了:“愣著幹什麼,不進去?”
這就是要她走後門的意思。
姜逢這方面的領悟力一絕,趕忙拉著書包帶跑的飛快,生怕他後悔。
學姐盯著她狂奔的背影,有些為難:“可她校服…”
“沒事。”江予淮收回目光,語氣淡淡,“我知道她的班級,等會我再去查一遍。”
預備鈴響過之後,卡著點的都著急忙慌進了校園,門口頓時空了下來。
學姐理了下手中的登記簿,不自覺又看向對面的少年。
他是如此的耀眼,每根頭髮絲似乎都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
當初就是為了能離他更近才選擇加入早起晚歸的紀檢部,可共事的這些日子裡,他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社交距離把握極其精準。
搭話會回,但僅限於公事,並且絕不主動挑起話題。
小忙會幫,但只幫第一次,第二次他就會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地問:“這些對你來說很困難嗎?很困難的話,可以不用做的。”
他對於異性可以說是毫無興趣,漂亮與否在他眼中都是一個樣,也分不出性格好壞,他看女孩子的眼神和看一張桌椅板凳沒什麼區別。
曾經以為他不過是慢熱了點,相處熟了自然就會親近,可時間一長才發現,這人不是慢熱,是根本熱不起來。
*
江予淮有一套自己的社交準則。
他向來都很清楚每個階段自己想要什麼,目標明確,行動力滿分。
好比學生時代。
只要是與學習無關的東西就不會消耗半點精力。
唯一的解壓方式,是寫日記。
但姜逢很沒良心。
作為他枯燥生活中的振翅蝴蝶,她顯然太過自由。學校裡拿他當個陌生人就算了,放了學也再沒敲過隔壁的門。進了一中後,她有了嶄新的社交圈。
那個圈子裡,依舊沒有他。
很煩躁。
一同檢查的女孩總是熱情,將他那份登記簿一起帶了回去。於是他得空爬上了天台。
這會正在進行早自習,沒人來。
料峭寒風中,火機打了幾次都沒燃起,他微微側了身子,擋去大半阻力,火苗才顫顫巍巍竄出來。
深吸一口,忽然緩慢意識到,姜逢在影響他的狀態。
第一次,他被這種縹緲的東西束縛住,難以形容,但感覺奇妙。
像是一把塗滿蜜糖的匕首輕輕劃破肌膚,不疼,只有細細密密的酸澀。
他花了一段時間去將這種感覺具象化,最終在繚繞煙霧中找到答案。
於是開始抽菸。
……
進行曲響徹校園,操場上陸陸續續站滿穿著校服的學生。
紀檢部在升旗臺旁待命,江予淮將衣服兜裡包著菸頭的紙巾不動聲色扔進垃圾桶,走過去。
餘欣看見他立馬迎上去,跟個秘書似的,“你一會還要準備國旗下講話,剛剛那個女孩哪個班級的?我去查吧。”
他腳步頓住,似是有些不悅,目光輕飄飄落在她身上,“不用。”
餘欣的步伐跟著停下,隱隱約約察覺到江予淮對那個女孩的態度很不一樣。
接著又聽身旁的人話鋒一轉,“高一三班,姜逢。”
她面露喜色,“好,我這就……”‘去’字還沒出口,他補:“以後不用攔她,有什麼問題找我。”
明目張膽的袒護。
她不死心,咬緊下唇,片刻後扯出個故作輕鬆的笑,“你們真的是鄰居啊?”
“這和你有關嗎?”
“什、什麼?”
嘈雜的人聲混合著進行曲的背景音,她此刻卻只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以及他不帶任何起伏的嗓音:
“我說,這和你有關係嗎?”
*
姜逢真覺得自己像個麵包人。
校服套在棉襖外面,上半身沒有一處不是鼓鼓囊囊的,像是充了氣。
教導主任含了痰的嗓音取代了蓬勃激昂的交響樂,正在領著全校整隊。
這就意味著,紀檢部又要來了。
她感到頭痛。
許易在身後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襬,示意她抬頭,“江予淮來了。”
來就來唄。
她早知道這後門沒那麼好走,老老實實去廁所換了衣服,這會子誰來也不怕。
但這小子的做法還是令她心寒。
都這麼多年的交情,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非得親自來確認嗎?
白眼狼。
他從旁邊經過,腳步沒有半點停留。
但姜逢低著頭沒注意,那道視線從始至終,都穩穩落在她的身上。
號角聲迴盪在上空,天氣晴朗,萬里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