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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大殿中,男女賓席分列大殿兩側,殿內眾人見太后駕臨,皆恭敬行禮。
傅家的坐席在前方靠前處,傅雨霽今日一身緋紅官袍,襯得他更是清風霽月。
蓮池一直緊緊跟隨在太后左右,傅家二老爺的嫡子傅雨瓚不禁在堂兄面前誇讚起了未來嫂嫂,傅雨霽頷首一笑,並未作聲。
傅寅見未來孫媳的確如孫兒所說,容顏秀麗,氣質如蘭,笑得合不攏嘴,高興的捋了捋鬍鬚,向沈埕誇道:
“果然是國公爺和長公主的嫡女,這通身的氣度不多見吶。”
沈埕聽傅寅對蓮池誇讚連連,驕傲之情溢於言表。
“殿下對蓮池的教導頗為嚴格,蓮池也素來乖巧懂事,才能養成現在的穩重自持。”
蓮池伴著太后向大殿的最高處走去,她的身姿優雅,坦然地接受著眾人的注目。
傅雨霽看蓮池被太后安排在身旁落座,幸好她看起來好似沒受昨日影響,今日還是如此的明豔動人,以至於大殿內的眾人都將視線投在她的身上。
他端起酒杯,一口飲下,默默壓下心頭的煩躁。
隨著壽宴開始,鼓樂齊鳴,絲竹之聲悠揚動聽,一波又一波的皇子宮眷,王公貴胄,內外臣工向太后獻上祝壽禮,口中無不說著吉祥的祝壽詞。
獻禮之後就是壽宴的高潮部分了,伴隨著宮廷雅樂,一群長袖善舞的舞姬輕盈地走入大殿中央。與此同時,大殿寶頂之上垂下長直而輕盈的輕紗,令觥籌交錯的大殿恍若仙境。
舞姬隨著管絃聲起舞,衣袖翻飛,裙襬飛揚,如詩如畫,好似仙女下凡,讓人眼前一亮。
鋪墊過後,席冉穿一身水墨色拖地長裙,左手執一把明珠山河扇,右手則握著一隻巨大的狼毫筆。
只見她輕執摺扇,掩面而舞,其姿態婉約而婀娜。
更為稱奇的是,她竟能一手持扇舞動,一手握筆作畫。
透過她似飛騰狂草,像描畫丹青般的一招一式,握著狼毫的纖纖細手在輕紗上不斷流轉,筆觸輕盈而細膩。
輕紗之上竟然漸漸描摹出了一幅寫意山水畫。
一舞畢,輕紗上展現了一幅完整的《江堤晚景圖》,令人稱歎。
隨著她最後一筆落下,殿內眾人皆紛紛起立,拍手叫好,對席冉的心思巧妙歎為觀止。
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幅輕紗上的《江堤晚景圖》。
只見圖中的江水波光粼粼,彷彿真的在流動,還有堤岸上的柳樹雖然寥寥幾筆畫成,但也好像在輕輕搖曳。
畫面有實有虛,皴法多變,沒有高超的作畫手法是達不到這等境界的。
蓮池看著大殿中耀眼奪目的席冉,也不吝嗇她的掌聲,畢竟又舞又畫,的確新穎。
席冉眼波流轉,見殿內因為自已一舞而氣氛熱烈,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她微微抬起眼眸,瞥向大殿之上的那一抹緋紅,但是令她失望的是,即使她此刻如此光彩照人,傅雨霽還是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自已。
席冉心中揪緊,不露聲色,心中冷笑道,好戲還在後頭。
隨即嘴角微微抬起,端莊大方地向寶座上的太后一拜,聲音婉轉道:
“太后娘娘壽辰,四海同慶,永珍更新,願娘娘身體康健,永享天年。”
太后對席冉獻的舞甚是欣喜,面帶微笑,聲音和煦地說道:
“席丫頭,今日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席國公養了個好女兒。”
席國公見女兒受太后誇獎也是與有榮焉,從席中出列,拱手稱道:“太后謬讚。”
皇上也看得盡興,龍顏大悅地道:
“席二娘子想要什麼賞賜?你說來朕都滿足你。”
席冉婀娜的立在大殿中央,朱唇輕啟:“臣女素聞壽康郡主有仙人之姿,才貌雙全,臣女心生敬仰,故斗膽請郡主賜教一二,以沾郡主之風采。”
她的言辭謙恭而誠懇,字裡行間透露的都是對蓮池的崇拜,讓人以為她是真的想一睹蓮池的風範。
大殿內的眾人聞言,皆將目光投向了蓮池,期待著她的回應。
然而,蓮池卻不這麼想,在她看來,席冉明明是在堂而皇之的挑釁她。
她心中冷笑,什麼仙人之姿,才貌雙全,坊間不是都傳她粗俗不堪,有礙瞻觀嗎?
陳香坷說對了,席冉果真想在壽宴上找自已的麻煩。
蓮池聞言卻沒動,只是小臉上的笑意卻不停,一雙眼睛帶著深意注視著席冉。
“席二娘子的舞姿,我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但是可惜的是,我此前身子不好,故而不擅舞。”
今日席冉一舞的確新意十足,令人讚歎,若她拿不出比之更眼前一亮的表演,兩廂比較之下,自已恐怕真要敗下陣來。
但是蓮池卻不急,慢悠悠地道:“不過如果席二娘子對我真是好奇,我有別的法子。”
蓮池笑意漸深。
“郡主請講。”
蓮池不急不緩地從袖中拿出了一件樂器,外觀和笛子相似卻又不像,大家都探究著此樂器的來歷。
“此樂器名為尺八,最初為佛教法器,後才逐漸發展成為了樂器。”
尺八雖然發源於中原,但流傳甚少,因此大多數人對這一樂器並不精通,甚至都未有耳聞。
“今日我就用尺八演奏一曲,慶賀外祖母的壽誕。”
聽到此處眾人頓時又來了精神,畢竟物以稀為貴,都想聆聽尺八的樂音。
“準。”
蓮池向太后恭敬地施了一禮,隨後手持尺八,款步走向殿中央。
大紅裙襬隨著她的步伐婉轉,宛如一道華美的弧線,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顯得格外耀眼。
隨著她輕啟朱唇,一股悠揚的樂聲緩緩響起,像是山谷中的清風,又如林間的溪水,清新而自然。
如果說席冉的一舞是濃墨重彩,那蓮池的一曲就是高山流水了。
尺八的音色古樸而深沉,蓮池所演奏的是古曲《山越》,此曲以跌宕起伏的旋律和豪放高遠的氣息表現攀越山峰的感受。
空曠的大殿內,恍惚間只有那悠揚的尺八聲和眾人的呼吸聲在迴盪。
傅雨霽目光灼灼的看向蓮池,他的眉宇間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欣賞,她竟然還有多少秘密自已不得而知?
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飄來一陣清脆綿長的笛聲,這笛聲與尺八的深沉古樸相互附和,一者婉轉如絲,一者高亢如歌,彷彿在互相對話。
蓮池微微一怔,抬眸看向笛聲的來源,只見傅雨霽身姿挺拔如松,正站在席間吹奏著一隻長笛,與自已的樂聲交相輝映著。
兩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她感覺自已的心在胸膛亂跳著。
當樂聲漸漸落下,蓮池收回尺八,眾人才從陶醉中回過神來。
周遭的喝彩聲雖然此起彼伏,但蓮池已經無暇關注。
她抬起頭看向遠處,發現傅雨霽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趕緊垂下眸子,掩飾著心口的那一陣悸動。
太后見兩人的配合如此默契,彷彿心靈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開懷大笑道:
“兩個孩子心有靈犀,才能讓這一曲如此餘音嫋嫋,我心甚是歡喜!”
眾人也紛紛附和,誇讚郡主與傅侍郎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云云。
蓮池聽到太后的誇讚,對傅雨霽突然的舉動感到一絲意外。
他定是看出了席冉的為難,只是兩人已經到了這種境地,他竟然還願意幫她嗎?
傅雨霽一曲作罷,收回了視線,對周圍潮湧而來的祝賀也只是微微頷首,臉上並不帶任何的情緒。
席冉站在大殿的一角,陰厲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傅雨霽和蓮池身上。
她看著兩人爭相追捧著,不斷接受著祝賀和誇讚,拳頭不自覺的捏緊,彷彿要將內心的情緒都壓抑在這堅硬的拳頭之中。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明明她才是那個被眾星捧月的人。
此刻,她心中的不甘與嫉妒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難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