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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晚上八時許。
彭城市人民醫院。
唐非懷抱一個草莓熊玩偶,走進特護專區。
302病房的門口,兩名平頭便裝精悍男子站起身,警惕地目光緊緊盯著他。
“警官你好,我叫唐非,這是我的證件,這是市局核發的特別探望證明,您看一下。”
唐非笑著,主動遞上身份證和一張蓋著彭城市公安局鮮紅印章的證明。
兩名便衣警察仔細檢視了唐非的證件和那個玩偶熊後,便朝他點了點頭,伸手推開房門。
“謝謝!”
唐非道謝之後,徑直進房。
房間裡,是宋銘生和宋雨彤。
宋銘生正斜靠在床頭看手機,宋雨彤則在一旁的桌子上畫畫。
“老弟,你來啦!”
看到唐非進來,宋銘生放下手機,笑著向他揮手。
“唐叔叔!”
宋雨彤也高興地喊著,朝唐非跑了過來。
“哇!草莓熊!”
唐非將手中的玩偶遞給小女孩,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著說:
“看,叔叔沒有騙你吧?”
宋雨彤抱著熊開心地笑著,連連點頭:
“謝謝唐叔叔!”
唐非笑道:
“妞妞在畫畫嗎?我看看在畫什麼?”
宋雨彤趕忙抱著熊跑回去,灑下一串銀鈴般地笑聲:
“不能看哦!還沒畫好呢!”
宋銘生寵溺地看著女兒,笑道:
“這孩子!”
唐非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伸手拿起床頭櫃果籃裡的一個蘋果和水果刀,開始削皮:
“宋哥,等傷好了有什麼打算?”
宋銘生看著女兒,聲音有些恍惚:
“我想辭職。”
唐非沒有抬頭:
“留在組織上會更好吧?”
宋銘生搖了搖頭,看著唐非手中那連綿不絕沒有一絲斷裂的果皮,反問道:
“老弟,當時如果是你,你會說嗎?”
唐非把削好的蘋果遞過去,將一整條果皮扔進垃圾桶。
他知道,宋銘生問的是那天晚上,明聚蘭以女兒的性命威脅他說出秘密那件事。
唐非直視著宋銘生,輕聲說:
“我只知道,無論說不說,都死定了。”
宋銘生笑了起來,笑容裡五味雜陳,有愧疚,有悲哀,有釋然,有期待:
“說起來,我宋銘生比別人牛逼多了,一世人活出兩條命,一條丟在了緬北,總算沒有愧對我頭頂的國徽,另一條命,是老弟你給的……”
他頓了頓,又說:
“我想留給孩子……”
二人看著背對著他們專心畫畫的宋雨彤,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半晌,宋銘生又紅著眼圈低低開口:
“只可惜,她媽媽不在了……”
唐非的目光微微偏向宋雨彤的身前。
姚娜的魂魄正站在那裡看著女兒畫畫,滿臉慈愛與眷戀。
此時的她,已經恢復了最初灰白色的狀態。
因為異變而產生的黑色怨氣盡皆消失無蹤。
“快九點了。”
唐非看著宋雨彤的身前,輕輕說道:
“該走了。”
姚娜滿臉不捨,卻還是俯下身子,靠近了宋雨彤。
本來它是想親女兒的臉蛋,可中途又改變了方向,只在女兒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宋雨彤身子輕輕一顫。
姚娜又轉過身,徑直飄向宋銘生。
它伸出雙手輕輕環抱住宋銘生,側臉輕輕靠在了丈夫的胸口。
就像生前一樣。
然後,它起身,最後深深地凝望了丈夫和女兒一眼。
消失在唐非握著的手機裡。
宋銘生疑惑地低頭看向胸口。
唐非起身,向他說道:
“宋哥,我還有事,該走了。”
宋銘生收回目光,抬起頭,笑道:
“好,老弟,等我出院去找你。”
說著,他又朝著宋雨彤喊道:
“妞妞,唐叔叔要走啦!”
宋雨彤卻彷彿沒有聽到一樣,歪著頭看著左邊。
唐非揮了揮手,示意宋銘生別喊孩子了。
隨後,他便起身出了病房。
宋雨彤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
又過了十多秒,就在宋銘生忍不住想再叫一下女兒的時候,她終於緩緩回過頭來。
小女孩紅撲撲地小臉上,都是淚水。
“爸爸……”
她喊了一聲,眼淚仍在撲簌簌滴落:
“媽媽她……媽媽剛才跟我說話了……”
宋銘生渾身一震,眼圈立刻就紅了起來。
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媽媽……跟你說什麼了?”
宋雨彤起身跑過來,撲進宋銘生的懷裡,抽泣著說:
“媽媽說……讓我聽爸爸話,好好學習,開開心心的……這樣她在未來某一天,還會回來找我們的……”
“媽媽還說,讓我告訴爸爸……她不怪你……”
宋銘生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奔湧而出。
“爸爸你看,媽媽剛才親了我……”
宋雨彤伸出左手,把手背亮了出來。
在小女孩紅潤的手背上,赫然多了一個淡淡的灰白色唇印。
宋銘生心如刀絞。
他又想起了剛才胸口突然出現的冰冷感覺。
那是妻子給他的,最後的擁抱。
“爸爸,我相信,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宋雨彤仰起小臉,看著宋銘生,朝他揚起手中捏著的畫紙。
“因為,我之前就看到過媽媽……”
宋銘生看向女兒的畫。
那是一個漆黑的地洞,洞中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
看臉部特徵,正是自己父女。
洞口有一個男人正低頭,笑著看向父女二人。
在男人的身側,還有一個黑色的人影。
黑色人性身體很虛,臉部卻很清晰。
男人是唐非。
那個黑色人影,正是姚娜。
“爸爸,一定是媽媽帶唐叔叔來救我們的!”
女兒稚嫩而堅定的話語響在耳旁,宋銘生淚如雨下。
與此同時。
彭城市人民醫院向南百米,有一個十字路口。
唐非正握著手機站在那裡。
在他的面前,姚娜灰白色的魂魄漸漸成型。
“走吧。”
唐非輕輕抬手。
“我算過了,這個時辰歸去,二十年後,你們一家人還可能有重聚之日。”
姚娜面上滿是感激。
它想要跪倒在地,卻被唐非以定魂之力止住。
最終,它只能深深彎腰,向唐非鞠了一躬。
唐非抱拳回禮。
姚娜面對醫院的方向深深地看了最後一眼。
然後它便轉身,邁步。
三步踏完,它已完全消失無蹤。
人行道綠燈亮起。
唐非緩步前行。
“叮!”
微信提醒音響了,是楚芷嫣。
“小師叔,你在哪裡?我來接你哈!”
唐非透過綠燈,回道:
“謝謝,我自己打車過去。”
唐非今天跟楚芷嫣約好的,去陳清夢那裡取那幅字。
一輛計程車駛來,唐非攔下,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