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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水晶棺面前,她的元神走出水晶棺,她飄下來問是你嗎。
是誰?
你認識我?
你又是誰?
是誰……
他說不出話。她好美,他沒見過那麼美的人。
她等的是他嗎?
他一直努力尋找的,是她嗎?
她就在他面前,近到沒有距離,她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託著他的臉。他有觸感,但那是似實非實的感覺。
他抬手亦觸上她的臉,只有一點若有若無的觸感,但比起曾經無數次的虛無,足以令他那沉積太久的情感如決堤之水般傾瀉。
他一把抱住她,放聲痛哭。
她雙腳落到地上,在他因哭泣而顫抖不止的懷中恍惚又詫異。怎麼……哭得那麼傷心,害她也跟著哭了。
……
可以肯定這個男人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斯古,至於兩者為什麼容貌極其相似,他又怎會受夢的牽引來到蓬萊,那著實讓人起疑。
“夕禾”坐在祭壇邊緣的臺階上,他則盤腿坐在祭壇外、於她的對面。二人都冷靜下來。
有層法力繞在他周身為他驅寒,他感到很溫暖。
是夢嗎?
他還在想。
窺視者同他們一起坐,像四個人圍成一圈交談,不過只一對在說,另一對則聽。
“你……認識我?”“夕禾”問道。
她坐姿放鬆,禮貌而不失優雅。面對面前年輕俊朗的凡人男子,心存一大堆疑惑。
太像了。
真是你麼……
“……不認識。”
他搖搖頭,自已都意外二人之間竟沒什麼陌生感,好像足能達到可以坦言自已的每一句話以及信任對方每一句話的程度。
“但我經常在夢裡看見你。”
“夢?什麼夢?”
“很奇怪的夢,很真實。”他平淡地講述夢裡的內容,“夢裡是一片海,海上有座島,島會變樣子,有時像地獄,有時像天堂。島上有你。島像地獄時,你被鏈子鎖著……”
說著看了看“夕禾”手腕上的鎖鏈。
“……你為何,會做這種夢?”“夕禾”壓制著內心的翻湧,面上神態溫和。
“不知道,”他依舊平淡地發言,目光在女子身上時非常專注,“它好像與生俱來,我忘記具體是從何時開始的,反正很早很早。”
“你來這兒,是因為這個夢?”
“對。夢甚至清晰地告訴我島在哪裡,很遠很遠,但我還是想來看看,看夢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
他突然意識到自已正同她面對著面、平和而友好地交流著,像在聊天,故而又產生置身虛幻的錯覺。
眼前的是現實嗎?
他怕下一次醒來,又是個夢。
最初時夢醒來是恐懼與迷惑的,後來變得習慣與平淡,而這次如果夢醒來,應該是令他失望的吧。
“是真的。”
一個凡人能來到這裡一定很不容易,而一個凡人怎會夢到蓬萊呢?
或許因自身是靈魂之軀,她忍受住了情緒。
她似在安慰他:“世上存在這座島,世上還有各種各樣你不知道的地方。”
說著瞥瞥天空。
“這座島叫蓬萊,我是這座島的主人,我叫夕禾。”
“夕禾……”他很認真地記住這個名字。
“夕禾”神色定了定,那聲音簡直像昔人在喚她。
真的是你麼?
你回來找我了?
“你叫什麼名字?”這才問。
“薄海浮。”
她心中一顫,以為聽錯了,盯著他,“……你再說一遍?”
他嚼字清晰地又重複一遍。
“夕禾”很震驚,震驚轉而又變成疑惑:“‘飄’……呢?”
這個問題對於不明就裡的他來說很突兀。他想了想道:“‘飄’……是我哥哥,你……知道他?”
“夕禾”的表情同幽灼得知那名字時如出一轍。
“難道,真是你……”
她的心情無比複雜,她不敢相信那個已消失殆盡的死去上千年的人有一天能活過來,來找她。
此時此刻於她而言又怎可不謂如夢似幻?
她已經在沉睡中迷失太久,她亦害怕自已此刻仍然處於虛幻的夢中。
“‘我’是誰?”他問。
“你同我的……愛人,很像。”
他靜了一下,“他應該不在了吧?”
“為什麼這麼說?”
他又看了看她手上的鎖鏈,“他若在,怎會放任你一個人待在這裡?”
她無聲地長長嘆息。
“你……是什麼?”他又問。
“準確地說,我是個元神。元神,相當於你們凡人的靈魂。”她偏頭往後指指水晶棺,“我的身體,在這座棺材裡。”
靈魂?所以在觸碰她時的感覺是淺淡的?
他的視線在“夕禾”與水晶棺之間往返兩次,“你……死了?”
“沒有。”她自嘲地一笑,“不過,一年到頭無聲無息地躺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你為什麼會在棺材裡呢?是別人把你封住了嗎?為什麼沒人來救你?”一連三問。
“是我自已要這麼做的,”她坦白道,“為了讓自已沉睡。”
他顯然不明白,誰會願意把自已封在棺材裡呢?是長眠的意思?
“為什麼要……沉睡?”
女人淒涼地說出一句:“沉睡,便不必承受清醒時的痛。”
他斟酌了一會兒她的話,“你現在是清醒的麼?”
“我意識是在的,卻無知感。因為有心跳、有醒著的頭腦的身體,才會感到痛。”
究竟有痛,才會讓人甚至甘願逃避生存?
“你打算一直沉睡下去麼?”
“不然呢?”
“你當初既選擇沉睡而非直接死亡,說明你對世間,還是寄存了依戀的。”
“我的依戀……應該只剩這座島了吧。這座島和島上的人,還有我,是他用命換回來的。”
“說到底,是為了他。”他想著,認真地道,“如果我是他,一定不會接受用命換回來的人以將自已鎖起來的方式,度過餘生。你為他生,但逃避生存而靠近死亡,豈能當作是生存的方式?”
“夕禾”還是頭一回被一個凡人勸解到,她看著他,一時不知說什麼。
他繼續嘗試:“我覺得,我該把你喚醒。”
那無數個夜晚糾纏他的夢,難道不是指引他來尋找、來救她嗎?
他仍然記得她被束縛手腳,蜷縮在角落裡無聲又無助的樣子。
讓我幫你解脫,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