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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與男人，相看兩不厭。
“人已經到了？”長髮男正對著匕首愛不釋手。
“是的，但是他說有更要緊的事在辦，只讓我來給您回個信。”手下答道。
“隨他。”他說。
一夜宴席過後，我頭疼欲裂至醒來，才知日已過三竿。我從床上爬起，看到鐵頭和李洪還在呼呼大睡。外窗一開，風呼哧呼哧地灌到房裡，兩張床上的人都抖了一抖，裹緊了被子。
西北就是這樣，冷熱皆來得猝不及防。黃赤之景下，車馬行人的往來伴著店面攤販的吆樂，畫面真真有聲有色。我的頭又疼了幾分，昨晚的我根本沒醉，所以這頭疼也是拜他人所賜。
想到鐵頭和李洪用力搓著我臉的場面，我還是想把那兩人拖下床暴揍。記得那會兒我幾拳揚起，他們兩個也不是吃素的，嬉笑變真格後，我們仨就打了起來，人來人往的飯堂頓時被砸個稀巴爛，各種人聲接連不斷。
打到最後，偌大的飯堂裡就剩我們五個客人。不過他們兩個有錢，事情解決得很順利，也很快速。
風一直吹，盪開街道深處的陌生樂曲，奏樂的男子是我沒見過的人，這人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他淺眸凹眼、長鼻異發，高達六尺、奇裝異服。
我不自覺地往外伸出脖子，想把那人的面容完全記住，迎著風的我冷得直皺眉。身後，李洪走過來，眼神也看向窗外。
“看什麼呢？定安。”他問。
他鼻青臉腫，右手支在窗沿上，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看到遠方的那人閃入人流，樂聲進了風，似乎還在輕傳。
“沒什麼，睡多了吹吹風。”我轉過身，尋處坐下。
李洪隨即在我身旁落座。
“我很好奇，兩個姑娘，你喜歡的是哪個？”他臉上輕笑。
“這事與你無干。”我白了他一眼。
“想來是我唐突了。”李洪的言語帶有歉意。
“知道就好。”我回道。
樂聲隨人而走，這聲音到了一處厚牆下。
屋裡的人無心在意這些瑣碎。
“我在想，姓張的為何還不來找我。”一人出聲。
“他一股子文酸味，可能想讓咱們去找他吧。”一人回聲。
“算我賣他個面子，叫姓何的組個局，就今晚。”一人再出聲。
“好的。”一人再回聲。
木窗為框，框中旋著一群黑鳥，時而聚團時而散為點。
我和李洪再沒說過話。鐵頭鼾聲如雷，這時，門上有了敲門聲，我起身徑直走到門邊，推開門，是她。
小姑娘領我走到僻靜處。馬廄邊上，她和我面面相對，我知道她有話和我說，心裡十分期待。
過了半晌，她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
“定安，你為什麼不回煉鋒號？”
這句話對我猶如晴天霹靂，我的期待化為烏有，難受瞬湧填滿心口。
“你希望，我回去麼？”我說道。
“那天，我們四個人吃飯的時候，你說你不想回去。”
“可是，煉鋒號能讓你過得好一點啊，我想不通。”
“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怎麼能算好呢。”
“被人欺負的日子，怎麼算好呢。”
她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幾句話。
“我去了煉鋒號，那你呢？和我一起走嗎？”我問她。
“我會養豬啊，我又餓不死自已，再說，我又不會打刀，我去煉鋒號不就是吃白飯的。”小姑娘連忙給出答案。
“我現在也不能打刀了。”我苦笑道。
“可是，你有很厲害的功夫，在煉鋒號，你能當你的大俠，不用東躲西藏。”她語氣慌亂，勸說著我。
“回，不，去，了。”我一字一字回她。
時間會讓所有事物產生變化，躲都躲不掉。事物變化沒有痕跡可查，雖沒到物是人非的境地，但很多時候，都能明確感知到，很多東西，回不去了。
“那我知道了。”她點了點頭。
她還是那副呆傻樣，如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
天上的麻雀突然衝過我倆，密密麻麻地點在地面，啃食著馬槽裡的草料。
午後倦意四起，長髮男臥在榻上，半夢半醒地發問：
“日子真是無聊，飛龍那邊怎麼說？”
“他說，要您親自去談。”回話的人唯唯諾諾。
“他倒是聰明瞭一回，想拉我下水。”
“他和我之間的平和，沒多久了。”被擾夢的他手臂一擺，榻邊的瓷器粉碎一地。
屋外炮仗聲陣陣，蓋過屋內瓷碎響。
兩個時辰後，開泰酒樓最大的客房內。
豐盛的菜品擺滿直徑兩米的圓桌，菜式有鹹有甜，有葷有素，扒、炸、炒、熘、燒各有一道，雞鴨魚肉、羊魚牛豬全部兼備，甜點香茗、時令蔬菜錦上添花。
如此盛筵，僅有兩人落席。
位左那位氣宇軒昂，俊朗非凡，有著人中龍鳳之姿。居右的人高髻濃目，肌膚如玉，衣物樸素卻難掩清秀模樣。
左邊那人大名張謙人，右方這人姓冷名祺。
“今年七月十五夜，你都沒來。”張謙人問著冷祺。
“你是不是有了二心。”左邊的人語氣低沉。
冷祺不緊不慢地夾起一筷羊肉：
“那天我病了，整個酒泉都知道，就你不想知道。”
“你放心，我走了一定帶上你。”張謙人說完這話，也動了筷。
“來這地方久了，你倒是把這些腥羶吃慣了。”
張謙人看著只吃牛羊的冷祺，出言調笑道。
冷祺不接張謙人的話，問著：“什麼時候走？”
“儘快，你保不了什麼人了，就保你自已就好。”張謙人笑著回應。
“甘掖那邊，就不要了？他對陳老也算忠心耿耿。”冷祺發出疑問。
“陳大人在的時候，誰不忠心耿耿？裝都給你裝出來。”
話音剛落，窗外幾朵銀花璀璨奪目。
“好看吧，姓李的專門從京城運過來的，這東西幾眼就沒了，卻抵得了我們這頓飯。”張謙人說道。
焰火升空炸開，光束四濺火花飛舞，映亮整個酒泉鎮市。
人們衝上街，欣賞這難得一見的場景。萬物鼎沸中，也滲進無人聽過的怪異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