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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已死一次，另活一生。
那個不眠夜，我這樣告誡自已。從明天起，就做一個養豬人，在意糧食和蔬菜，把自已，還有她，養好。
我們每天要乾的事很多，餵豬、劈柴、做飯、打水……一堆瑣事做下來，一天就過完了。
自從嘗過我的手藝，對於做飯這事，小姑娘就索性放任給我。
我在家裡翻翻撿撿半天，都沒有找到有用的刀具，只好詢問她。
她的臉瞬間綴滿糾結神情，慢吞吞地從床底下掏出一塊爛鐵遞了過來，我看著這塊既生鏽又坑窪的“刀”，皺了下眉頭，遲疑著接過來。
這個家連把像樣的菜刀都沒有，想來我的養家之任過分艱重。
對面的小姑娘卻臉色一變，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大事：
“等等，可以用你的那把刀啊，放在那邊的矮桌上的那把，是你的吧？”
“嗯，是我的。”我答道。
“我還以為你沒有看見？你都沒有提過。”她好奇地問道。
“我醒過來那天就看到了，但是，那把刀沒有必要說。”
我該怎麼告訴她，那把刀不是菜刀，也不能拿來作菜刀。
小姑娘還在自說自話：
“我又不會用刀，日子還不是一樣地過，斷刀又怎麼樣，我又不挑剔。”
躲避著她的期待，我拿起那塊爛鐵起身去往河邊，找了塊石頭磨了又磨，才終於有點刀的樣子。
生活裡有了別樣的樂趣，就是變著花樣給她做各種吃食。
“原來野菜切段了再炒會好吃，土豆子颳了皮、切成塊、弄成絲隨便炒炒都比在火堆裡燒出來好吃，米飯蒸出來比喝粥有味道些，菜稈和菜葉是可以分開做菜的，菜也只需挑嫩的葉吃……”小姑娘吃著我燒的飯菜，每一頓都發出各種驚訝。
這種感覺真不賴，我越來越樂在其中。
至於那把斷刀，我始終不知如何處理。
我偶爾會對著這把刀，陷入深思，這是我父親的遺物，也是煉鋒號的信物，多少禍事因這刀而起，因刀在便不休止。只是這些過眼雲煙，就此與我無關。
有日我剛醒，就看見小姑娘可憐巴巴地窩在床角，一直說我很嚇人，抱著頭渾身發抖，縮成小小一團。
人世二十載，我不是沒見過女人害怕，可我沒有見過哪個女人害怕我。
我……很嚇人嗎？我究竟做了什麼，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強捶腦袋，可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腦子片刻空落，把她扶起後，雙眼完全不敢看她，就只敢摸了摸她的頭，就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火速躲到河邊。我看著河面中的那人，反問自已：天下所有的男子，當真不能做柳下惠嗎，男子與女子共處一室，都會獸性大發嗎？可她是個孩子，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我真的那樣……
腦中浮現出少女的身體，耳尖發燙，心口發悶，朦朧的印象逐漸清晰起來。這時，背後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我的臆想，我折過身去，是她。
她手中拿著那把斷刀，臉色木然，一聲不吭。
我看不透她想要幹什麼，如果是想殺了我，那我也隨她去，我欠她一條命，她想要，便給她。
等著等著，她始終站著不動，把刀一直往背後藏。也許是，我低估了她對菜刀的執著，小姑娘應該是來——磨刀，如果是這樣，問題很好解決。
我輕聲軟音地問她為何來此，她不為所動。我繼續好言好語，說會給她買把新的菜刀，似乎才把她哄住，不情不願地跟著我回家。
那之後，我們依舊一床共寢，她再也沒有說過我嚇人。可是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雖想知道，卻害怕問她。
再後來，她哭喪著臉，說家裡實在揭不開鍋。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安慰著她，摟過她放在懷下，輕拍她的背。
我們開始賣柴火為生。每天去山裡砍柴，然後拿到鎮裡去賣，一路奔波下來，她每天困得不行，沾床就睡。
所幸的是，我們賺的錢幣倒也維持得了生活，還餘下許多。
有天，陽光扎眼，午後無事。
我讓小姑娘帶我尋了處空地，附近風景秀麗，視野廣闊無垠。
得知我要埋了那刀，她雖不解，還是用布條一層一層地把斷刀包好，與我一齊挖坑填埋，最後，我和她戴著孝帽，立上了木碑：
「黎父之墓」
生父之名都不知，我無奈地搖著頭：
“爹，我本來想帶走斷刀，讓仇恨和煉鋒號再無瓜葛，沒想到斷了一隻手。”
“爹，我現在這個樣子，報不了仇了，您在天保佑我，在這兒落地生根吧。對不起，這把刀還給您。”
半天砍柴、半天養豬，日子就這樣重複著。我看著那群豬爭搶著、鬨鬧著在飯槽裡拱食，還記得之前，它們擠在一起都顯得豬圈空曠，現在整個豬圈都快裝不下這些豬了。
我在屋旁開了幾方地，種上菜和瓜果，又挖了水池，養了一群鵝。
小姑娘低身擺弄著那些菜苗：
“我們這裡天旱，不知道能不能結果呢。”
應該會結果的，我心裡篤定。
山靜日長 ，一切安然。
這輩子就這般吧，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