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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頭對李洪的回答不以為意，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打鐵、送貨和收賬，能把一天時間全部佔盡。
向且正回來後，除了每日三餐，剩餘時間就一人在祠堂裡唸經。
漂亮的光如約降到向靈的視窗，她開始喜歡摸那些漂亮的光，實實在在的刀光。向靈窩在視窗前，水蔥的手指往前一攬，光就到了她手中，不過，再沒有仙人和仙境等著向靈。
織布機久違地響了起來，向靈織布的閒暇，便逗玩搗蛋的小貓，她還經常跑到廚房裡，給忙碌的阿嬤按摩肩頭。
阿嬤看著這個變化頗大的女孩，難得誇讚：“小靈，你真的變了很多。”
向靈對阿嬤的話深信不疑，她遇到了一些人，經歷了一些事，本就應該有了一些變化。
日子好像回到了從前，但又與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煉鋒號裡的男人，裝束還是原來那樣，裸著半身的男人還是裸著半身的男人，所有人看上去都和從前無差。
可向靈不明白，男人為什麼總有忙不完的事情，他們一點清閒都不願留出。她又有了很壞的想法，她覺得他們都在瞎忙，男人的忙是給別人看的，尤其是女人。向靈確信這個念頭是正確的，但她不會把這話說出來。
李洪似乎也有很多事要忙，每天早出晚歸，這人老是愁起眉出去，苦著臉回來，她都沒機會和他聊會天。
光入窗的第三天，爹爹終於捨得離開了祠堂。向靈的心裡突然很怕，她覺得，煉鋒號肯定要有大事發生。
煉鋒號高牆厚壁外的黃泥土路上，李洪踹開街側的木門。
門裡，四個人正在圍桌打牌，有三人躺在床上抽菸，一派烏煙瘴氣的景象。桌上的一人看清李洪的樣貌後，馬上壓下髒話，客客氣氣起來：
“李大人，您終於來了！”
“你們也不想我來的吧，我找了兩天才找到你們！”
李洪話音剛停，屋裡所有人如墜深淵，全部跪了下來，一人一句地說：
“李大人，真不是不想找您！”
“我們實在不知道您來了甘掖啊。”
“要不然，我們敢不去找您嗎？”
……
這些廢話，李洪早就聽夠了，他很是惱火：“那些人呢？”
底下的七人有一人抬起頭，語氣帶著討好：
“白皮豬嗎，這一批已經送走了，下一批還在等，大人，上次他們送的那些，上面還滿意嗎？”
李洪坐上一張乾淨的凳子，拿下黑帽，眉頭一挑，聲調質問：“上面？什麼上面！你們乾的這些勾當，和國義違背，殺了你們都是輕的！”
“我要看這批貨！”
七人低著頭相互對視，無人敢發出聲。
“怎麼，我都不能看？”李洪音量加大。
“能能能！”先前回話的人頭如搗蒜。
其餘六人撤離這屋，就留下李洪和說話的那人。屋裡的暗門被鑰匙開啟，把門裡的灰塵帶了出來，嗆鼻難受，李洪跟著那人順著階梯朝下走去，腥臭噁心的味道愈下愈重。
“我們這批貨不怎麼樣，才二十來個，交不了差，所以也沒有報上去。”前面的人邊走邊說。
他們就帶了一支蠟燭下來，在絕對的黑暗前，這點光起不了作用。
“您也知道，這地方的男的不服管，孩子也入不了富貴地方的眼，老人更別說了，值錢的就這些女的了，不是我自誇，我們這邊的女人，服管經打，很是耐用！這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哈哈哈！”那人說著說著，話音由解釋轉為得意。
密不透風的空間裡，只有腳步的踢踏聲。燭火出現在黑乎的地窖，衣不蔽體神情麻木的人堆被亮光一照，立刻層層疊疊地湧在牆壁一角。
女人的臉根本瞧不出美醜，吃喝拉撒全在這窄地，味道堵住鼻子不能呼吸，也刺得人眼淚直流，讓人一刻都不想多留。
看到這些，李洪心生憐憫：“她們看起來很可憐。”
“大人您別這麼說，她們在這地方吃都吃不飽，去了好地方，過另一種日子，吃得飽穿得暖，那才是好去處啊！”
舉著蠟燭的人語氣惋惜，聽起來真誠可信，彷彿真的在為這些女人謀出路。
亮光在黑暗裡晃來晃去，女人們被這光反向牽引著，光照到哪處，她們就往暗處躲去。
李洪知道，惡永遠除不盡，惡一直在生長，它現在是馬賊，以後它會變成其他的什麼東西？它不僅是馬賊，惡裡還融進了多少其他的東西？想都想不到，猜也猜不出，看來，這場無盡的戰鬥，永無止境。
李洪很快出了屋，行了段路來到街上，人潮擁擠稠密。李洪的腳隨心而重，他在想，街上的這些人，全都走在光下，也不怕光。
人潮裡的阿龍叫道：“李洪大哥！”
“你來街上幹嘛呢？阿龍。”李洪換上了笑，開口詢問。
“小靈師姐要我來買菸，不過我不知道哪種好？”阿龍挽上李洪的手，熱情地回答著。
“這裡也有賣煙的地？”李洪十分好奇。
“哪裡都有的啊。”阿龍再答。
“菸葉都一樣吧，還用挑嗎？”李洪很是不解。
賣煙的小販有聲有色地說：“怎麼能一樣呢？這是新貨，好地方來的，專門給你們煉鋒號留的！仗義不？”
煙攤小販遞過來一盒菸絲，包裝精細畫紙獨特。阿龍接過那東西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他望向李洪。
李洪嘆了口氣：“我不愛這玩意，阿龍你拿主意吧。”
等阿龍結完賬，李洪瞄到那幾盒菸絲，腦中想起那個長頭髮的白衣女孩，她笑容甜美容貌清純，和黑色裡的那些女人相比，好似活在兩個世界。
“小靈也愛抽菸嗎？”李洪問。
“師姐一直都抽著的，有好幾年了，不過她有段時間沒有抽了，說是很想這味道，這次特意讓我多買點。”阿龍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