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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返回至長青鎮,七十里的距離對他們而言也不算遠。
隨意找了一家客棧要了兩間房,各自睡去。
棺華池掐著時間,臨近亥時末,輕輕推開窗,在房間中消失。
雨勢不減,雷鳴陣陣。
他來到那座被賦予了鬼門二字的漆黑門扉前,兩座沒了山頭的大山高高矗立,猩紅色的雨水向山腳流去。
大門上黑色火焰咆哮掙扎。
少年心頭估算著,應該到了子時,於是抬起手點在眉心,靈啟境的氣勢散開,推起周遭的雨,形成一道雨幕。
氣境又分作三境,靈啟、通脈、氣凝。
靈啟境是修行初境,引氣入體,直至再無法容納,即是通脈境。
他在靈啟修了十年,體記憶體了無數的靈氣,沒有一絲拿來貫通經脈,就是為了這一刻。
指尖出現一道旋風,被他放入門中,輕輕旋轉著。
隨著靈氣的灌入,旋轉速度愈發加快。
火遇風,便一發不可收拾,大門已經看不見,眼前化作滔天火海。
棺華池的面色逐漸蒼白,靈啟境向外輸出靈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沒有貫通的經脈會成為靈氣執行的阻礙,非人能忍受的撕裂痛苦伴隨而來,靈氣輸出不停,痛苦便不消散。
直至他眼前開始發黑,頭腦不再清醒,身體也搖搖欲墜的時候,那十年來儲存的恐怖靈氣也終於消耗的一乾二淨。
棺華池盤膝而坐,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丹藥服下,渾身的疼痛這才逐漸緩解。
眼前的大門重新出現,那兩根柱子消失不見,像是被燃燒殆盡,漆黑的火焰盡數凝聚在門內,形成一個看起來極為神秘的漆黑漩渦,看起來如同一個入口一般,門匾上的字變成了三個。
鬼門關
他微微一笑,成了。
這就不是一座門,而是一道關隘,生與死的關隘。
關外為生,關內為死。
棺華池怕死嗎?
怕。
所以,他踏入了那個旋渦之中。
隨著他的離去,鬼門關宛如由實化虛一般,逐漸消失。
不黑不白的昏暗,是鬼門關內的基調。
棺華池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眼前有一條羊腸小路,四周雜草叢生,卻沒有一片綠葉。
他踏上小路,緩緩向前走著。
很快,豁然開朗。
他看見了一條幹涸的河床,還有一座長長的石橋。
棺華池拍了拍衣服,站到橋上,向下看去。
河床遠處有聲音逐漸靠近,波濤洶湧。
清澈映人的河水自橋下流過,他的目光凝視著河面,水裡突然出現無數張畫面。
有草蛇灰線的佈局,有伏脈千里的追擊。
不負此行。
棺華池想著。
他看到了自己的前世,那個叫池竹的道人的一生。
天道有缺,他欲築大道補之。
苦苦修行,尋尋覓覓多年大道,最終將成未成。
三十多年前,師尊流淵羽化飛昇,於北境棲冢山落下一座大陣。
佈局,從這時開始。
大陣俘獲世間殘魂,於是被喚作俘魂陣。
大陣出現之後,三年間天地清明,再無魑魅魍魎作祟,魔尊暗中謀劃此陣,被雲渡山察覺,後來將計就計,池竹以身為餌,點化大陣,引魔尊前來。
再以道域與大陣融合,試圖將魔尊擊殺。
他需要幫手。
他請老先生出山,卻被拒絕。
無奈之下,將老先生在北境瘋瘋癲癲的大弟子引入局中。
果不其然,愛徒心切的老先生最終還是出手了。
以雲渡山掌門時震為首,老先生以及其大弟子為輔,三位人間融天境巔峰的強者為池竹爭取到寶貴的時間,足以讓他將俘魂陣點化。
以池竹自身大道為引,牽動這座飛昇者點下的大陣,融入俘魂陣之時,池竹几乎化身成天道,最終裹挾天道之勢撞向魔尊。
遺憾的是,魔尊未死,僅僅被炸掉了半邊身子。
池竹卻殞命了。
他終究還是個人,無法承受天道大勢。
但池竹的大道留了下來,他尋覓多年的入口,化作奇門,落在了南境。
池竹一生,不負修行。
池竹殉道一年後,南境雲州的一座小鎮出現了一座奇門。
這座奇門,若無人理會,最終會被天道吸收,將天道殘缺的那一部分補全。
三年後,奇門一事人盡皆知,紛至沓來,以尋覓機緣。
此門之事,卻無人可知。
後有道人下山,探查奇門無功而返,卻收下一名弟子。
上賢學宮收到一封邀請函,邀請唯一跟在老先生身邊的四弟子前往天下武府做文師。
於是老先生同樣出山,收下一名弟子。
看到此時,棺華池微微一笑,看起來似乎都很正常。
奇門即將出現的第五年時,南境某座荒山出現了一個孩童。
帝城的某座道觀發出一封信,遠寄至萬里之外的天下武府。
天下武府的府護玄武自武府離開,出現在南境,將孩童接走,放在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家裡。
這個孩童,便是十一年前的棺華池。
他看了一眼奇門,想起了殉道前化身天道的一幕,又默默離開,去武府中修行一年,隨後便前往妖族做為交換的學生,於萬妖林修行十年。
交換到期以後,趕來雲州,準備將奇門納入手中。
魔族會來,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們不會放過這麼一條近乎天道的大道。
這本就佈局中的一環,讓魔族催化天道,將鬼門關催化成熟,加快天道對其的掌控。
在白衣人將其點化後,那位收徒的道人、白袍少年的護道人、莫家老祖莫慕青以及她的朋友玄武,四位融天境前來阻止,讓魔族空忙一場,為天道做嫁衣。
這是他殉道之前佈局的最終結果。
後來,孩童看了鬼門關一眼,改變了佈局結果。
他不想把鬼門關送給天道了,他決定將其捏在手中,畢竟被天道蘊養多年,已經不算是尋常大道。
棺華池不知自己為何殉道後還能復活,但有猜測,多半是與羽化飛昇的師尊流淵有關。
那隱隱有著天道氣息的俘魂陣便是師尊所留。
池竹波瀾壯闊的二十餘年修行,在小河中不過彈指一瞬,匆匆流逝。
棺華池伏在石橋邊上,目光迷離,多麼美妙的大道,可觀前世今生。
不,是天道。
池竹的大道原本就是為天道所修,天道也欣然接受,不曾想蘊養多年後又被截胡。
從十一年看了一眼奇門後,天道就已不必再修,或許可築地道,與天道相輔相成。
於是,他又在小河中,看見了另一個少年。
那少年比池竹還要年輕。
比池竹還要潦草的一生。
棺華池感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