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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頭呼吸都比往日急促幾分，要是因這事兒掛在座位上就罪過了。
周明烊意識到，以後這種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說的話，就當機立斷：不要說。
將探在老張頭一側的身子收回，他繼續翻閱這本多達六十幾頁的接待手冊。
手冊裝訂成B5紙張大小，內裡還是彩色印刷，從會場格局、座位佈置、杯子形貌、擺放要求，到宴會菜餚圖示和菜系、菜餚故事傳說等，再到房間陳設、嘉賓喜好等盡數列出，真是事無鉅細。
周明烊不禁感嘆，以前不瞭解，如今光是看完這一本冊子，還沒有具體實踐，就知接待工作真是一項浩大工程。
這得花多少錢啊！
此刻，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靈光，等等，二當家搞要人這一出操作，用意不止這麼簡單。
結合在八寶區委辦時的經歷，周明烊在腦海中繼續推演。
前幾年生產擱置，各單位每年財政預算申請越來越艱難。以前只需說清楚你要做什麼，預算要多少給多少。
現在還要附上一大堆為何要做該項工作，有沒有上級檔案要求或者批示。申請的錢計劃花在哪些地方，花銷價格是否合理，費用標準依據等等。
流程之繁雜將申請預算評審會，直接變成了哭窮拍馬批評大會。
曾經一年能申請到3000萬的單位，今年直接砍到了只給600萬，很多創造性工作因為沒有明確依據，一律不給經費，那些固有的本職工作經費也缺斤少兩，難以按計劃完成。
困難報到上面，上面也只是攤攤手，說沒辦法，都是這樣，你們自己想辦法，我只要事情辦成和年底考核不扣分。
這樣一來，就把中間那些人，也就是各單位的頭頭，給難住了。
一方面上級不斷給下任務，一方面本級財政不給錢，要想馬兒跑，還要馬兒不吃草。不少單位頭目只好化身乞丐，粉墨登場，求爹爹告奶奶，想方設法搞錢幹事。
接待辦這樣的單位雖然歷來經費充足，但大環境如此，想必也不可能維持原先水平。
但若真體現出接待標準下降，那事情是萬萬辦不成了。
以前接待時配大束手捧花和高階水果籃，如今只能夾道拍手歡迎再給瓶礦泉水，那領導嘉賓能給好臉色才怪。
這次推進會所需經費為單獨列支，不佔用各單位年度預算，其中接待費用是大頭。但按照手冊裡這樣的豪華高規格，恐怕要超支不少。
周明烊心裡有個大膽猜測，但並不確定，畢竟是一項瞞天過海的大工程，料想時主任應該不會如此膽大包天，上面的領導也應不會不管不顧。
將接待手冊反覆又看了一遍，又把金明縣提交來的幾十頁情況報告列印出來，周明烊帶著兩樣東西向莊巖彙報去了。
走到莊巖辦公室門口，見門虛掩著，周明烊往裡瞟了一眼，莊巖正眉眼彎彎笑呵呵地與人打著電話。
“感謝婁哥支援，這次我來做東，呵呵呵……”
莊巖打完電話將手機放下，周明烊敲了敲門，聽見莊巖說請進，他方走進門去。
周明烊習慣性地給莊巖面前的茶杯裡添滿滾燙的開水，熱氣從杯裡騰騰竄起，莊巖見狀越發神清氣爽。
他面帶笑意，整理了整理衣服，將周明烊放在桌上的兩份材料拿起，左右看了看標題，將接待手冊放下，決定先看金明縣報來的情況彙報。
快速翻看了開頭和結尾，莊巖便將報告放下。
“書記，看紀委這次動靜，還以為要牽出百八十個，就報告來看處理的人不算多，處級及以上的都沒寫在裡面。”
莊巖不是很在意地說：“呵呵，不重要了。”
一直以來，莊巖對於此事結果並不關心，只要能有結果就行，只要體現出了他也在積極推動就行。
至於處理了哪些，沒處理哪些，都有更多盤根錯節的門道在裡面，他在恭州無親無故，沒必要插手具體事務。
接著，莊巖拿起接待辦送來的接待手冊，從頭到尾一頁一頁認真翻看起來。
周明烊心裡琢磨著，挑個什麼時機向莊巖彙報二當家時似眸要充實接待隊伍的打算。
給領導做秘書不僅要寫文提包端茶倒水，還要身在兵位，胸為帥謀。
站在推進會全域性角度，如此精細高規格的接待，必然體現出了恭州對本次推進會和平林省來賓的高度重視與熱烈歡迎。
站在莊巖副書記角度，這次接待工作的成功，就是他指導有方，反正不需要他本人親自操持什麼，發揮發揮領導作用，自有下面人跑腿落實，美事一樁。
只是，若站在父親周弘旭作為推進會各方統籌總負責人的角度，則需要各方統籌，花小錢辦大事，把錢花在刀刃上。
畢竟日後財務審查，落下把柄可不好說過去。
莊巖認真翻閱期間，周明烊又在心裡捋了捋思路要害，見莊巖將要看完一遍，周明烊清清嗓子說：
“書記，時主任那邊還提了個想法，不知您意見如何，她便只口頭說了說，您要是認可，他們再打報告過來籤批。”
莊巖沒抬頭，但嗯了一聲，讓先說說看。
周明烊便開啟筆記本，照著來之前和剛才一番思考寫的幾點個人想法提綱，向莊巖彙報一番。
“時主任想充實一下接待人才隊伍，正好投入到這次推進會接待工作中。”
莊巖抬起頭，做思考狀：
“嗯，具體怎麼做？”
時主任故意沒說，莊巖果然問到了點子上。
“具體她還未展開詳說。不知是內部換人還是額外組建，我覺得，找各單位要人來鍛鍊鍛鍊也是好事，相當於建立一支接待後備人才隊伍。
只是經費方面，幾十上百號人的話，各方面開支不少，不知財政還給不給得出專款。”
莊巖聽到某處時眉毛不禁挑了一挑，待周明烊說完，他未做遲疑說：
“嗯，想法不錯，我支援。至於具體怎麼操作，讓時似眸自己把握。要錢要人要物這些需要我籤意見的，儘快報方案請示過來。”
莊書記未聽全貌便欣然同意，讓周明烊有些許驚訝。接著，莊巖從筆記本下方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周明烊。
“這是平林升發集團董事長婁董，我看手冊裡寫的是安排給市住建委負責接待對接的，小周你注意親自過問一下，不要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