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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生訝然望去,只見身著一襲紅裙的女子在落淚抽泣。
此人正是虹蔓。
杜月生問道:“姑娘有話要說?”
虹蔓默默走到花見愁身邊,蹲下捋了捋他凌亂的頭髮,昂首說道:
“請俠士高抬貴手,饒他一命。”
杜月生以為自己聽錯了,忿然問道:“你說甚麼?!”
“請饒他性命。”
“他做禽獸之事,奸……”
杜月生頓覺當著眾多女子,難以直面說出“姦淫”二字,頓了頓,說道:
“如此傷天害理、十惡不赦之徒,人人得而誅之,你卻何苦為他求情?難道你不恨他?”
“要說恨,那都過去了……他雖然把我們姐妹劫留於此,但對我們不算刻薄,更沒有妄殺一人。我知道他是壞人,但真的不是惡人。”
虹蔓哽咽說道。
藍春茗想起虹蔓身世,不免心下唏噓。
回想身陷囹圄的這幾個月,花見愁對她也真如虹蔓所說,真不算惡棍之流。
甚至還為她療治腳傷,那份細心體貼,最後竟令她對他的對抗情緒也有所鬆動。
藍春茗心底漸起波瀾,但終究覺得此事天理難容,難以寬宥,便不好開口。
“你不必再說,不殺此賊,有悖天理!”杜月生舉掌又要闢落。
“大哥哥,請不要殺他!”
這時冬梅、夏荷飛奔過去,冬梅撲到花見愁身上,夏荷抱住杜月生的手臂,悽聲哭泣。
杜月生既氣又急,狂躁不已,舉起的手掌顫巍巍抖個不停,卻終因冬梅、夏荷攔著而無法擊落。
藍春茗衝杜月生搖搖頭。
杜月生只好放下手,負氣的退到一邊。
藍春茗心裡騰起一絲悸動,好似著魔一般,竟也希望杜月生饒恕他性命。
藍春茗環視周圍女子一遍,說道:“虹蔓、冬梅、夏荷要求寬恕這個惡賊,你們怎麼想?”
“殺了他!”
“殺!”
“只有殺了他,才能平我心頭之恨!”
三個女子跳出來,憤怒的喊道。
但其餘人則選擇沉默。
她們低下頭,不置可否。
藍春茗便明白了她們的心思:她們也是不想殺花見愁。
藍春茗遂對花見愁說道:
“你雖做下惡事,但良心未泯,對待眾人還算過得去,所以才有今日眾姐妹為你求情。望你好自為之,從今往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否則頭上三尺神靈在,你終究難逃天網。”
花見愁因啞穴被點無法說話,只好點頭以示賓服。
杜月生面上抽搐幾下,惡狠狠說道:
“死罪饒下,活罪怕是要受上一受!”
說著走過去將花見愁提起來,以手按住其後頸處。
花見愁大駭,不住的搖頭。
杜月生稍一運力,“怦”的一聲,花見愁被掌力震飛,口噴鮮血,撲地不省人事。
藍春茗驚訝的望向杜月生。
杜月生解釋道:“適才只是廢了他的武功,於性命並無大礙。若武功不廢,日後只怕他身不由己,又會舊惡重犯,為害不淺。”
藍春茗點點頭,旋即對眾人說道:“現在惡賊已束手就擒,再也不用害怕他了,咱們即刻回家跟父母兄妹團聚,好麼?”
她以為眾人會立刻歡呼起來,誰知話聲甫落,個個都嘴唇緊抿,面容悽鬱。
藍春茗與杜月生對望一眼。
杜月生怒道:“難道你們要一輩子待在這孤島上麼?”
“不要這樣……”藍春茗對杜月生說道,“她們不是不願回家,一定是不敢回家。你想,一個女子被惡賊擄去幾年,那是甚麼名聲?回去後,莫說街坊鄰居,就是家人也是難容啊!”
說罷不禁連連嘆息。
有人嚶嚶哭泣起來。
“留在這裡不行,回家又不敢,那該怎生措置?”
杜月生氣得朝桌子一掌拍去,“啪”地一聲,只見木屑橫飛,桌子已是支離粉碎。
眾人嚇得驚慌退卻。
“杜大哥,不要嚇著她們!”
藍春茗從剛才那一驚裡回過神來。
“咱們再想想辦法。”
此時,花見愁已經醒過來,嘴唇翕動,似乎想說甚麼。
杜月生在他身上連拍兩下,遭點的穴道登時解開。
花見愁精神漸好,適才口噴鮮血看似厲害,其實並無兇險。
花見愁慘然一笑,說道:
“今日之事是我咎由自取,真是天理昭然,善惡有報啊!如今幡然悔悟卻是為時已晚。
“若我武功還在,該當由我親自護送諸位姑娘還家,並負荊請罪可是……當下只好煩請這位少俠代勞了。
“適才聽說諸位不敢回家,怕不容於鄉里。我有一計,不知該講不該講?”
“快講!”杜月生喝道。
“少俠送姑娘們回家,只要假借於我的名義,事可無虞。”
“當真?”杜月生疑惑的望了藍春茗一眼。
藍春茗想起虹蔓說過一事,恍然說道:
“似乎有用,姑且這樣吧!”
接著便將此事細述一遍,但隱去了花見愁後來殘殺無辜一節。
諸姑娘聽了,稍稍放下心來。
事已商定,杜月生離島去覓船。
花見愁在虹蔓及冬梅、夏荷的護理下,傷勢日漸好轉,聽說婕兒腳上受傷,被人攙扶硬挺著要來療治。
此舉示好,似乎表達了改過自新的誠意。
藍春茗暗暗讚許。
十日之後杜月生覓來兩隻蓬船。
眾人陸續跳上船,虹蔓、冬梅、夏荷三人卻不願走。
藍春茗大感意外,說道:“花見愁對你們有恩,但你們求情救下他性命卻是大恩已報,不至於還要在這孤島上賠上一輩子吧?”
虹蔓說道:“藍姐姐的好意,小妹深表感激,請恕小妹不能與姐姐同船而去……
“花見愁劫我,這是恨;為我報仇,這是恩。恩恨相較,似乎恩還大些,因此我不能再嫉恨於他。
“目下花見愁武功盡失,手無縛雞之力,連鄉野樵夫也是不如。雖然島上山雞、黃羊漫山遍野盡是,但他何以擒來?
“今日我若離去,他必餓死無疑。這與當日杜大哥一掌打死他,又有甚麼區別?”
“可是你要明白,此時不走,今後再無機會離開此島!”藍春茗急道,“你當真無怨無悔?”
“無怨亦無悔。”虹蔓垂淚說道。
藍春茗喟然嘆息,說道:“既是這樣,姐姐也勉強不來,你們各自保重吧!”
“姐姐一路順風。”虹蔓輕聲道。
杜月生氣得大喝“開船”,嚇得船家趕緊撐起竹篙,箭一般駛離了岸邊。
藍春茗站在舢板上,揮手告別。
此刻,她的心裡五味雜陳:虹蔓雖然報了仇,卻要用她一生去報恩,真不知該為她喜還是憂!如果有人為我報了大仇,我又該如何自處?
藍春茗望了杜月生一眼,頓感茫然。
送走藍春茗一行,虹蔓攜冬梅、夏荷往回走去。
花見愁悄悄躲在一株樹後,望著漸行漸遠的蓬船消失在湖天交接處,臉上露出極為複雜的表情。
憂傷、慶幸、憤恨、留戀、絕望、悵惘,不停在他的眼睛裡流轉。
當看到虹蔓三人向他走來,他的眼神最終定格在“感動”裡,兩行眼淚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