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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
他雙膝跪地,死死抱住她的身體。
”師父,求求你,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哪怕你殺了我呢?只要讓我知道,你還活著,你回來了,好不好?“
冰冷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滾下。
任如意脊背僵硬,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戴著面巾。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悶感。
那種窒悶順著心口,一徑地往喉管爬,像是被扼住脖頸一般。
明明方才,被扼住脖頸的人,是他。
他還在哀求。
一聲一聲,急促的、斷續的、絕望的。
像是螞蟻在心頭亂爬。
在齧咬。
在細細地啃食著最表層的血肉。
任如意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李同光渾身一震。
他緊緊地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腰間,淚流滿面。
一種難言的、如同頭痛般的感覺,讓任如意忍不住緊皺眉頭。
額角青筋都在突突地跳。
這樣的寂靜,就連風聲,都彷彿成為了呼嘯。
環著她身體的手臂在顫抖。
他的模樣,就好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最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她終於妥協。
她閉了閉眼,開口道:“站起來,鷲兒。”
隱秘的、骯髒的、不能被發現的……
“我回來了。”
門扉啪嗒一聲響。
任如意脊背一僵,卻是頭也沒有回,仍然是面朝窗戶,背對著他,坐在桌邊。
她的手指虛虛地搭在杯沿上。
杯子中的茶水,早就已經冷透了。
那是李同光晨起出門前,給她倒上的茶。
現下,斜陽如血,而她仍然如他離開時那般,一動不動地坐在這裡。
李同光的腳步頓了頓,臉上笑意一斂。
但他還是很快調整好,在她身邊,與她並肩坐下。
他望著她,微笑著說:“今日回來得早,看看,我帶了什麼。”
任如意恍若未聞般,並不理睬他。
他習慣了她這副模樣,完全沒有因此而受挫,興致勃勃地將手中一柄新打出來的、精巧的劍,放在了她面前。
他笑著說:“這是比照著裁雲劍打出來的,你瞧一瞧,是不是幾乎一模一樣?”
任如意摩挲著杯沿的手指,一頓。
她終於開口,冷冷地說:“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師父。我不認得你,也不認得什麼裁雲劍。”
這句話,在這兩個月裡,她已經反反覆覆不知道說過多少次。
頭一次,他會忽然紅了眼圈,難以接受般地一遍遍地詢問她。
“師父,到底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認我?如果你有什麼苦衷,你大可告訴我,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弱小的、需要你保護的孩子了,我可以解決很多事情,真的,師父……師父,你告訴我……”
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頭深深埋在她的膝間。
任如意深吸一口氣。
她是真的,很想扇他。
但是自己都一口咬死了不是他的師父。
一旦出手,按照他對她的瞭解,不可能認不出。
正所謂,說了一個謊,就需要一萬個謊來圓。
任如意是真的想不到,曾經那個還算往正路子上發展的徒弟,現在竟然會搞強取豪奪、欺男霸女那一套。
他尋了空子,耍了心計,將她騙得落單。
然後竟是直接一手絹的蒙汗藥下去,將她帶到這個不知處於何處的宅邸,給監禁了起來。
她從開始的惱怒,慢慢到麻木,再到冷漠。
他也從一開始的,稱她為“師父”,到現在的,按照她的自稱,稱她為“如意”。
話雖如此。
他的行事,可半點沒有把她當成任如意的意思。
每日,都要巴巴地送來從前她愛吃的東西。
偶或帶點任辛可能感興趣的東西。
然後再絮絮地開始講從前的事。
她越是冷淡,他就越是起勁。
任如意有時候,覺得十分無力。
如果真的打定主意,要和他硬碰硬,她倒不覺得他真的會下狠手,走到欺師滅祖那一步。
但是,他身為她的徒弟,當年的那些相處,到底不是假的。
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這樣一個自己曾經照拂過、關愛過、提點過的人,時時在你面前,用最赤誠、最真摯的姿態,尋找他的師父。
即便是鐵石心腸,也難以不動容。
任如意有時,甚至都會生出一些懊恨的心思。
既然打定主意不要與他相認,那就應當更堅定、更冷血一點。
而不是如現在這般。
不上不下,相互僵持。
思及此,她終於有了決心。
他仍是仰著頭,雙眼亮晶晶地望著她。
她直接抄起那把劍,往地上一擲!
咣噹一聲巨響!
李同光愕然回頭,臉上的笑容凝住。
她死死盯著他,面色冷肅,語氣凌厲:“我不是你師父,你師父早就死了。”
李同光忽然頓住。
就像是渾身的血陡然被抽走一般,他的身體狠狠一晃,緊接著,臉上的血色急速褪去。
任如意說完,拂袖就要走。
他卻飛快轉身,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都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一一忍住。
一一忍住,別扇。
任如意暗暗深呼吸,如此告誡自己。
他將頭惡狠狠地埋在她肩膀上,聲音低悶又嘶啞:“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她,不用你來提醒我。
任如意一怔。
他繼續說:“就是因為你不是她,我才能這麼做。”
那聲音,就像是受傷的野獸,發出的隱忍又痛苦的哀嚎。
“沒關係,就算你不是師父,但是你和她真的太像、太像了……我不能對師父有不該有的心思,可是如果是你的話,我把你關在這裡,我也不會在愧疚中煎熬……”
他喃喃地說。
任如意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她是真的快忍不住了。
這已經不是一兩個耳光,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她試圖從他懷中掙出來,他卻更為用力地圈住她。
這還是這麼久以來,頭一回被他如此靠近。
任如意忽然驚覺。
她對他的印象,其實一直停留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單薄的身體、孱弱的手臂、微微瑟縮的模樣。
但是在分別的這些年裡,許多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
比如,當下的他,竟是比她高出許多。
胸膛寬大,臂膀有力。
他早就不是那個毫無威脅的小孩子了。
現在的他,如果有什麼歪心思,其實並不是沒有實現的可能。
任如意熟知他人的慾望。
她能夠很清楚地察覺,他在她面前,並沒有掩飾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