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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煮茶，是件十分愜意的事，投茶入水，隨著溫度提升，看熱氣一點點瀰漫，茶香漸漸氤氳，聽壺裡“咕咕”的冒著泡，暖了四周。
洛瑤穿一件蘇繡白梔子花淡綠色輕稠低開叉旗袍，墨色長髮挽起，梳了個低髻，插了一支翡翠雲紋玉簪。端坐在院中，拿著一個小鐵夾子煮著茶。
“姑娘，還是有些冷的。”海棠邊說邊給洛瑤披上了銀白色大風氅。
洛瑤莞爾一笑，拉了海棠的手：“你也快坐下，喝杯熱茶。”
海棠向洛瑤調皮一笑：“那我去拿些蜜棗來。”海棠素愛吃甜的，許是前十幾年太苦了。
洛瑤一臉沒有辦法看著她，輕輕推了推海棠，嘴裡笑著回道：“快去快去。你也那件厚風氅披上。確實有些冷了。”
海棠不僅拿了蜜棗，還各種小糕點拿了些。她坐下，往紅紅的炭火上放了兩個紅薯。
洛瑤微訝：“你這哪來的？”
海棠故弄玄虛：“姑娘，你猜？”
洛瑤一副明瞭的神色：“書陽給你買的吧。”
書陽是瓊宇閣裡管採買的，是個俊俏小哥，一雙眼睛格外好看，好像裝了日月星辰。瓊宇閣也分很多部門，管採買、廚房、打掃、服侍姑娘們的、修繕、記賬、社交……各個部門相互配合，井井有條。
海棠沒有說話，只是單純的笑笑，算是預設了，是啊，書陽對她好，比父親還要好 。繼續低頭認真烤著紅薯。
洛瑤也只有在海棠這裡卸下了所有偽裝，是個純真無邪的少女，只是一個毫無負擔的孩子。可是，又能有幾天安生日子呢？
洛瑤杵著腦袋，靜靜看著海棠，想起去年冬日，雪下得紛紛揚揚，一個女子蜷縮在牆角，嘴唇發白，臉上毫無血色。洛瑤走過去，遞給了她一個手爐，女子抬頭，沒有接。洛瑤也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塞給她一些錢財，就要離開。女子突然揪住她的衣袖，跪在她面前，女子聲音顫抖：“求姑娘給我一條生路吧！我做什麼都行，我什麼都能做。”
就這樣，洛瑤把海棠帶回了瓊宇閣，向媽媽一直說給洛瑤一個丫頭服侍，洛瑤都拒絕了，一年了，帶回一個丫頭。向媽媽想就幾口飯的事，穩賺不賠，也就答應了。
洛瑤問：“你叫什麼？家在哪裡？家裡有些什麼人？”
海棠想了想：“就我孤身一人，叫海棠。謝姑娘收留。” 海棠是海棠最喜歡的花。洛瑤也不再問了。
後來才漸漸知曉，海棠自幼家境貧寒，父親是個賭徒，經常毆打母親和她，父親沒錢賭就把母親租給地主生小孩，做了典妻，後來難產而亡 。母親死後，父親又染上了鴉片，把她賣給一個富有老頭做妾，她不從，拼了命才逃出來。本想找個正當營生，可是沒有人要，差點被一個老媽媽賣到低等窯子裡。她誰也不信了，本想在這寒冬慢慢死去，不過見了洛瑤，見了這點點善意，重新燃了生的希望。
冬日暖陽，本就死了心的人，也因這抹善意，明知這世間也全然不是涼薄之人。
回憶終止，洛瑤收了心緒，開玩笑的問：“海棠，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海棠抬起眼，眼睛微紅，她以為洛瑤不想留她了，聲音委屈：“姑娘，你要攆我走？”
洛瑤連連搖頭，解釋到：“不是不是，只要我在這，你想留多久便多久，但是你始終也會有更好的歸宿。”
海棠微微道：“姑娘，我只有一個人，沒有什麼掛念，你就讓我陪著你吧。”
洛瑤低垂了眼眸，她也說不清她還能這樣安生活多久，總不能拖累其他人。抬頭看了看海棠清澈眼眸，咬了咬牙：“好啊，要是你有了更好的歸宿，不要猶豫，你值得呢。”
“姑娘，紅薯好了，你快嚐嚐。”海棠又開心道。兩人捧著熱熱的紅薯，相視一笑。
門外遠遠傳來老鴇向媽媽聲音：“洛瑤姑娘，洛瑤姑娘。”
海棠起身開了大門，回來的時候手裡抱了一大個精緻描金木盒。
向媽媽坐下拿起一塊糕點吃起來，洛瑤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向媽媽。
向媽媽頓了頓說：“姑娘，這是少帥送你的古玉螭龍紋琵琶，是件不可多得的稀罕物件，姑娘開啟看看。”
洛瑤輕抿了一口茶，淡然道：“不看了，海棠裝起來吧！媽媽幫我謝謝少帥。”
向媽媽笑容恰到好處的說：“姑娘還是當面謝吧，少帥一會就來當面向姑娘賠禮道歉。姑娘，這茶煮的好，我改日再來討幾杯。”
洛瑤起身微微行了禮，目送向媽媽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