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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子以戲演人，也會以戲演神。”
姜老頭吐出一口濃煙，伸手在凳子腿上敲了敲菸袋鍋。作為十里八鄉最負盛名的老伶，姜老頭號稱一人千面，年輕時走遍天涯，四處搭戲臺演出，誰見了他的表演都得伸個大拇指稱個好。當然，嚴仁凌除外。在他眼裡姜老頭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老登，一天天除了給自已進行日復一日的訓練，就是各種給自已找事。生火做飯是一點不碰，喝茶吃煙是絕對準時。也就是自已得忍下這口氣，不然自已就沒飯吃了。他打了個哈欠，一低頭躲過姜老頭扔過來的石子，提起旁邊的熱水壺給姜老頭續上茶。老人啜了一口，慢悠悠的嚥下，閉上眼睛伸手一指後山：今日個還沒跑山，去跑他三個來回，回來時給我帶個滷豬肝，我今晚拿來下酒。
嚴仁凌翻了個白眼，應了一聲，便走出門去，左腳剛剛踏出門檻後腦勺就捱了一石子：“心不誠，滾回來重走，舉頭三尺可有神明。”嚴仁凌翻了個白眼：“天天有神有神的，有種給我看看，你不是說你會演神嗎……”沒等他說完，姜老頭一菸袋鍋掃過來：“去你孃的，再說這話拔你舌頭，快滾！”眼見嚴仁凌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姜老頭才重新舒服的坐下，“現在的小年輕心浮氣躁”，嚴老頭吸了口煙“若無神明，我們戲子請下來的是啥？臭小子。”
後山並不高，可惜沒有進一步開發，路是出了奇的難走。嚴仁凌並不是自律的人，他自已心裡明鏡似的，小時候耍滑頭不去跑山或者跑慢了跑少了姜老頭總是能知道。老頭子神神叨叨的不假，但他真有本事。嚴仁凌數次試圖偷著逃跑，畢竟誰受得了這麼一個老登天天在身邊說這說那，但是無數次被抓回來的經歷磨沒了他跑路的心。他知道姜老頭很多秘密，每月初一十五必定出去，家裡從來沒有缺過錢，自已和臭老頭從來沒生過病，以及記憶裡他捱過最毒的一頓打——他碰了姜老頭塵封的油彩盒和那套臉譜……嚴仁凌懶得想這麼多，有飯吃還能鍛鍊身體，其實還挺好的，小太爺胸無大志，餓不死就是謝天謝地，更何況還活的這麼滋潤。
下山順便從路邊買了個滷豬肝便回了家，在姜老頭指使下拍了個黃瓜切了切豬肝便成了下酒菜。老頭照例是喝的酩酊大醉的，嚴仁凌照例是蹲桌邊吃的。太陽落山，老頭吧唧著菸嘴，他輕輕地拍了拍嚴仁凌的肩膀，語氣平靜地說道：“今晚到我屋裡來一趟，我有話要說。”隨即便邁著四方步離開了現場。對於老人的這番話，嚴仁凌並沒有太在意，心裡想著這個老頭子肯定又是喝醉了酒開始吹牛罷了。他洗了碗筷擦擦手便進了姜老頭的屋。姜老頭也沒說什麼，咂著菸袋鍋慢悠悠問道“跟我幾年了？”
“六年。”
“嗯……六年”
。。。
“你該走了。”
？？？
嚴仁凌沒想到姜老頭會說這種話，正欲辯解時姜老頭冷聲道：“我從師六年就已經開始自已搭臺演戲了。你走吧，我送你三本書，今晚就走。”說著掏出三本由破布包著的書扔給嚴仁凌，開啟一看，裡面是一本臉譜，一本武把式，一本木偶機關術。
這三本書嚴仁凌帶了很多年，就算他已經倒背如流也沒有扔掉，最終被封在了他的衣冠冢裡。嚴仁凌爭辯多次之後知道沒用，還是搬出了住了六年的小屋。
次日，姜老頭死在自已的屋裡，被發現時臉上畫著油彩，有戲迷認出來，他臉上是酆都大帝的臉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