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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輕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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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姻跑得飛快,身上的衣服浸了水,溼噠噠的貼在身上。

現在已入了秋,大周的晝夜溫差也大加上她是體寒的身子,被風吹了吹,就冷的她打了好幾個寒顫。

但她的臉卻是熱得快熟了,她不過是看一眼那腹黑皇帝,居然沒出息的流鼻血了,她以後要怎麼面對他?

林玉姻有些欲哭無淚。

宮裡的宮道小徑四通八達的,林玉姻也不認識路,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跑一通。

她誤跑到乾清宮,林玉姻貌似聽說過乾清宮是那腹黑皇帝的寢宮,殿外又守有宮人,林玉姻冷得發顫,鼻子的血再不止她怕是要失血過多身亡了。林玉姻猶豫了一瞬,一頭扎進了一座無人看守的宮殿裡。

*

周驍用冷水沐浴完,坐在椅上,只著一身明黃絲綢寢衣,亦威儀不減。宮人小心翼翼地給他擦乾如墨般頭髮,俊顏如玉。

林玉姻失去記憶,應是不認得皇宮的路了。男人隨口問道:“人到哪去了?”

盛安立邊上,聞言恭敬道:“回皇上的話,奴才派小安子跟著呢,想來一會就回來了。”

周驍闔眼假寐。

果然沒一會就有小太監回來。盛安看了眼假寐的皇帝,去到那小太監面前。小太監支支吾吾道:“公,公公,林姑娘好像進了,進了輕雲殿。”

盛安臉色一變,下意識回頭看向皇帝。周驍已起身大步朝外去,臉色並不好看,盛安心喊,不好!趕緊跟著皇帝。

這輕雲殿原本是先皇忙政時歇息的宮殿。周驍的母親那時不過是個低等的美人,卻是有名的美人坯子,在那侍寢幾次後,有了孩子。然後有一次來看先帝時忽然臨盆,在輕雲殿生下週驍後便去了。周驍繼位後,這輕雲殿便成了禁地,如今林玉姻跑進去,怕是……

*

林玉姻躺在床上,抱著一團被子,鼻子裡面塞著被芯裡的棉花,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床頂。忽然她又用被子蓋住腦袋。嗚嗚嗚,丟死人了,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看到那腹黑皇帝看到流鼻血,以後她怎麼見人,嗚嗚嗚!

外面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傳來,林玉姻心中不知為何,隱隱地有些發慌。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

以周驍為首的一群人大刺刺的進來,周驍那臉色陰沉沉的,看得人心中一緊,林玉姻下意識地躲進被子裡。

殿裡燭火昏明,空氣中飄著一絲絲血腥味,地上被丟了幾個沾血的棉花團。榻上的人似被嚇到,不知所措的瞪著眸子,然後像兔子一樣躲進被撕壞的被子裡。

宮人們看著那殘破的被子,那可是柳美人親手為皇上做的,皇上一直讓人好好儲存著,現在卻被林玉姻撕了堵鼻子,宮人們看林玉姻就像是在看個死人。

周驍寒聲道:“林玉姻,給朕出來!”

林玉姻忍不住抖了抖,好凶,她小心翼翼露出一雙眼睛,望著大男主黑沉沉的臉,嚥了咽,跳下床。一雙粉白的玉足就這樣落在冷冰冰的地上,屈膝請安。

宮人們趕緊把頭低得更低,到底是曾經的貴妃,皇上的女人,何況皇上還在這裡,誰也不敢多看一眼。

周驍也微不可見地擰了一下眉心,想起她的鞋子還在浴池邊。

他一腔怒意來到這裡,對著她卻使不出來。

索性轉身不看她,冷冷吩咐道:“把看守輕雲殿的宮人都拉出去,杖斃。”

看守輕雲殿的宮人立馬哭喊著饒命,盛安深深看一眼不明所以的林玉姻,讓人來將看守輕雲殿的四個宮人拖走。

林玉姻拿了鼻子裡的棉花,朝男人喊著:“他們又沒做錯什麼,你幹嘛要打死他們!”

周驍現在一句話也不想跟林玉姻說,沒有回答她,走出輕雲殿,朝抓著哭喊宮人的人道:“誰哭拔了誰的舌頭再行刑。”四個宮人面如死灰,再不敢大喊。

林玉姻這時候才深刻地體會到在這個世界,人命是多麼不值錢,多麼卑賤。就因為她跑進這個屋子,壞了一床被子,她就背上了四條人命,她害死了活生生的他們。

那四個面如死灰的宮人被帶走,林玉姻無法接受自己害死他們,不由得失控朝著男人的背影大喊:“你這個冷血殘暴的昏君!我恨死你了。”聲音隱隱有些哭腔,是怕,是憤怒,是難過,他讓她的手沾上了人命。

模糊的視線看著她的雙手,上面似乎沾滿了鮮血,再也洗不清了。

宮人們聽到林玉姻大逆不道的話都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

周驍握緊拳頭,側回頭對失魂般的林玉姻怒道:“林玉姻,你以為朕不會殺你。”

林玉姻失去力氣跪坐在地上。是啊,她不過是個女配罷了,怎麼有資格決定別人的命運,她連自己都救不了,隨時會像今天的宮人一樣,被隨隨便便處死。

林玉姻渾身冰冷,她想回家,想離開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鬼地方。可是離開了,她也不能原諒自己害死了四個無辜的人啊。

她該怎麼辦,輕雲殿的人跟著皇帝全部離開,林玉姻一個人坐在地上抱膝痛苦的哭泣。

盛安跟皇帝走了一會,皇帝道:“查。”

輕雲殿旁人並不能輕易進去,今晚不會武功又沒有令牌的林玉姻能進去,擺明了是有人擺了她一道啊。

盛安喏了一聲,也不敢看皇帝臉色,麻溜地找人去查那背後黑手。自己則繞回輕雲殿,可不能把那姑奶奶給忘了。

林玉姻將柳美人親手做的被子弄成那個鬼樣子,還大逆不道地罵了皇上,皇上都沒有罰她,可見在皇上心中分量不小啊。

盛安進了輕雲殿,林玉姻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副失了魂的模樣,盛安嘆氣,到底是不懂宮中彎彎繞繞的人啊。

那粉紅的裙子還未乾,美豔的小臉一片慘白,地上冷的很。盛安想將人扶起來,腦裡閃過皇帝那張殺人臉,下意識的縮回手,不敢碰人一下。

盛安艱難蹲下肥胖的身軀,苦哈哈的討好道:“林姑娘,您趕快起來吧,深秋了,地上涼著呢,小心冷壞了身子。”

林玉姻不想動,反正早晚是要死的,冷死算了。

盛安見林玉姻眼神都不給個自己,心中一片苦澀,這主子真的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咯。乾脆自己也坐到了地上,緩緩開口:“姑娘,您誤會皇上了。”

*

芙蓉殿。

晴嬪慌慌張張的回到芙蓉殿,到現在她的心還跳的厲害。

明翠關上門,給晴嬪倒了一杯茶,晴嬪塗了鮮豔蔻丹的手接過茶,抿一口方平復下來一些。

一想到一會兒皇上看到林玉姻在輕雲殿,看見她撕了柳美人做的被子,肯定會龍顏大怒。

哼!到那時,太后護著又如何,林家又如何,誰也護不了她!

晴嬪乃太常陳執勝之女,名喚陳晴,是陳家嫡長女。

三個月前,晴嬪弟弟陳玉寶強搶民女,毆打其父重傷後不治身亡。那時林玉姻父親林忠恰巧在酒樓與人談事,看見陳玉寶如此喪盡天良,要將他帶走斬首示眾。

陳執勝去林府親自下跪,求林忠饒陳玉寶一命,但林忠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硬是把人給砍了。

陳執勝老來得子,就那麼一顆獨苗苗,被人砍了後一病不起,又被其他朝臣彈劾丟了官位,陳夫人上吊自盡,陳家上下對林家從此恨之入骨。

晴嬪多次對林玉姻下手都讓她逃過一劫。

好在那輕雲殿的宮人是陳執勝拼命安排的。本想伺機而動,怎料林玉姻會自己送上門。

定是母親弟弟在天有靈,才讓她有機會為他們報仇血恨,哼!林忠殺我陳家獨子,逼死我母親。今夜,我便讓你的掌上明珠去陪葬!

晴嬪心中又是高興又是害怕,索性讓明翠親自去盯著。

慈寧宮裡。太后才睡下沒多久,就有人稟告林玉姻出事了。太后火急火燎起身,坐轎輦趕去輕雲殿。

各宮妃嬪們都關注著皇上的訊息,此時都知道了林玉姻跑去了輕雲殿,都別提有多高興。那些生怕林玉姻得寵的妃子更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輕雲殿是皇上的禁忌,連太后都避著那裡啊,所有人都覺得林玉姻這次是死透了。

眾人覺得死透了的林玉姻正坐在地上聽盛安噼裡啪啦說著話。

盛安說完,深深瞧一眼林玉姻就離開了。

“晴嬪?”皇帝面色平靜,輕輕的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扳指。

盛安埋著頭,以他對皇帝的瞭解,皇帝越是平靜,怒火越是大,何況還被林玉姻冤枉了一頓,晴嬪怕是連死都是奢侈的了。

皇帝淡淡開口“擺駕芙蓉殿。”

盛安有些激靈:“喏。”

夜風不經意地拍打著窗戶,讓心裡有鬼的人忍不住害怕。

明翠還未回來,晴嬪越發慌亂。捏著茶杯的指泛著白。

她剛剛是被那些恨意矇蔽了雙眼,而今想來自己做的事漏洞百出,若是皇上知道是她放林玉姻進去,怕是陳家也會被連累到。

門外響起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晴嬪手中的茶杯落地,皇上來了,那麼事情必敗無疑,晴嬪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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