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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畫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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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是有顏色的,如凝結的鹽塊,延綿不斷。

越往雲夢澤中深入,冰面一坦平洋,見不到任何的礁石或礁盤,更懲論人跡了。

在這極寒之中,對太陽的渴望是奢侈的,天空時不時下雪,在風的作用下變得額外粗糲,遮天蔽日,不可視物,同時冰面揚起一層層的冰屑,如死神的觸手在扭曲著,抽搐著,以凌亂的軌跡撲打在臉上,就像有一塊磨刀石不停在面孔上硬趟一般,一陣陣的生疼。

一葉小舟在這蒼茫無邊際的冰雪世界逆風而行,船體之外黏附了一層接一層的浮冰,手臂粗的冰稜懸掛在船體周圍,使得小舟的輪廓都不那麼規整了。

風池將自己整個人都裹在厚實的皮裘裡,頭部也用一塊拆解下來的麻布套住了,只在眼睛處挖了兩個窟窿,奈何還是不管用,撥出的空氣凝結成了冰,嘴巴邊緣及眉眼處都是冰渣子。

皮裘外面也被凍硬了,隨著人的活動,能聽到明顯的嘎吱聲,像穿的是件盔甲。

他為了避寒,施展傳承自部落的化繭術,放出綠色光罩護體,此術確實有很大作用,能隔絕寒冷,但施術時間過長之後弊端開始顯現,就像血液在不停燃燒一般,精神狀態持續緊繃,想跟人打架,需要發洩情緒,又因船上並無可供其宣洩之處,這種戰鬥感開始向四面八方膨脹發散,直接影響到了神魂,像要發狂一般,嚇得他趕緊收了功法。

在船首位置,高州端坐那兒就沒動過,冰雪同樣覆蓋了他全身,其狼狽之狀比風池更甚,像一尊冰雕,頭頂與肩膀等位置的積雪足有寸許之厚。

按照他的修為,是不致於此的,完全可以放出護體真氣抵禦風寒,但他意外的沒有這般施為,表現得像個普通人。

已經連續三天了,不論白天還是黑夜,船一直是由風池撐的。

雖然此舟輕盈,撐動此船也不用花費什麼力氣,但如此長時間不眠不休的重複同樣的機械動作卻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實際上風池早已精疲力竭,眼皮打架,站著都能睡過去。

風池亦有些不理解,再未進入雲夢澤之前,師傅雖喜歡擺他那副高高在上的的臭臉,對自己還是頗為照應的,也基本做到了有求必應,但這三天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任憑自己累死累活乘船而無動於衷。

“師傅,我撐不動了……”風池感覺自己喉嚨都在冒煙了,舌底發苦。

“撐不動也得撐.”

高州很冷淡的聲音傳來。

“我想睡覺了……”“你以為這是哪裡?這是雲夢澤,為師昔年可是有兩個師兄弟栽在這裡,屍骨無存!”

風池見高州神志清明,跟換了個人似的,疑惑道:“師傅,你……怎麼變了?”

“什麼變了?為師一直如此!”

“不好玩……”風池嘀咕,他習慣了和瘋師父在一起時沒大沒小的。

“玩?嘿嘿,為師剛入修仙界那會,也覺得好玩,我和數十名師兄師弟還有幾個仙姑一起拜入喚靈宗,為師前往崑崙秘境前已經只剩下寥寥五指之數了,好玩……玩著玩著就沒了……”高州言語清晰,說話一本正經,已經完全不是昔日顛三倒四的樣子。

“玩沒了?怎麼沒的?”

“中土雖是我等修士的樂土,但又何嘗不是墳墓,功法停滯不前壽元盡了這是最好的結果,其他或死於宗門衝突,或隕於異族大戰,或斃於秘境,就連從天選至靈臺境的過程中也時不時有人無聲消亡,喚靈宗雖為名門正派,但……哎,資源之爭你日後會明白的.”

“啊?那要是這樣,我們還回中土做什麼?”

風池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坑裡,悔不當初。

“蠢材!你懂什麼?”

高州驀然大喝,連嗓音都變得分外嚴厲,“你安居一隅以為就可安穩一生嗎?壽元短促,生老病死等桎梏加身,又有何趣?就像曾與你耳鬢廝磨的那個凡人女子夢真,一病之下,便老朽如樹皮,死前都不敢讓你見最後一面,何其悲哉?”

“師……師傅,你,你……”風池很不適應陡然鉅變的高州,就像完全不認識他一般,感覺心底發毛。

“住嘴!仔細聽為師說話!”

高州厲聲喝道。

風池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高州陡然爆發的威勢令他升不起絲毫抗拒之意,如頑童面對嚴父。

“中土是一定要去的,術法神通皆不是澤南可比,天材地寶亦更是應有盡有,可為你開啟眾妙之門,妙用無窮……”高州說到這裡,面色一整,雙目發出璀璨之光,定睛盯著風池,“此去中土,你定要勤奮刻苦,爭取百年之內有所小成.”

“才,才小成啊?”

風池對高州好不容易以正常人的口吻說了如此之多,卻以蛇尾結束,感覺可笑。

高州雙目深邃的看著風池吊兒郎當、毫無心機的樣子,怒道:“你當小成有這般容易?”

“師傅,不管大成小成,我現在就想睡覺.”

“不行!為師的靈石早已耗盡,需節省法力,以應對萬一之險,無法為你避風驅寒,你可知就這般任你睡過去,你就永遠起不來了.”

“為什麼起不來?我就睡一小會.”

“你若是從天選境再上一階至靈臺境,以真氣護體倒是無妨,現在嘛,一旦睡下,身體暴露於極寒之中,不消片刻體溫下降,血液流動停滯,就跟一條被冰塊凍住的魚一樣,而且是條死魚.”

“這……這麼嚴重?”

高州沒理會風池的驚詫問詢,繼續說道:“你若餓了就吃塊乾肉,困了……就算你閉上眼睛睡覺也得保持這個速度把船撐起來.”

閉著眼睛睡覺還得把船撐起來?按照風池以往的做派,少不得要跳起腳來罵孃的,可面對今時的高州他不敢冒犯。

“有一條精怪在一直跟著我們,你撐船吧,看能不能甩掉它.”

高州說完,回過頭去,入定般坐在船首再不動彈了。

“有精怪?”

風池左右一通檢視,周圍全是厚實的冰面,他神識無法離體,又哪可能看出什麼來。

無論被精怪尾隨是真是假,風池都不敢懈怠下去了,頓時有了精神頭,左手從框內取出一塊凍成冰塊的乾肉往嘴裡塞去,憑藉牙口好,愣是生生咬下一絲來,嚼了幾嚼嚥進腹中。

但船並未停止前進,他操篙的右手往冰面一點,在慣性之下,船依舊飛快。

這三天來,他對撐船琢磨出了自己的心得,既然真氣內循之術可以輔助神行訣,自也可以輔助他撐船,所以每次骨蒿點向冰面時,他都附帶了一絲真氣,同時以真氣內循之術滋生新的真氣,兩兩平衡。

所以,他撐了三天船,並不覺得累,而是困。

有沒有什麼辦法,在運轉真氣內循之時,輔助自己邊睡覺邊撐船呢?風池被自己突然蹦出的這個念頭所激勵了,但遂行此唸的難度遠不是在神行訣中使用真氣內循輔助這般簡單!人在睡覺之時,思維是停滯的,處於休息狀態。

在睡夢中運轉功法需達到本能的程度,就像人要呼吸,肚子餓了要吃飯一般。

修士可以用打坐練功代替休息,不過,打坐時人是保持在一個靜止狀態,在運動中睡覺且還需保證功法執行則是一個極大的難題了。

當然,人睏乏到極致時,在生理疲勞的驅使下,也是能做到邊走路邊打瞌睡的,但步履會逐漸放緩,直至以一種詭譎的立定姿態進入半夢半醒之中,但這不是真正意義的運動中睡覺,與風池所慮根本不在同一個層面上。

想到了便去做,這是風池的思維方式。

他固然是五行血脈,功法修煉速度奇慢,但不代表腦子笨,實際悟性並未因此受影響。

澤南是女性氏族社會,只有女性才能修煉術法神通,具備五行根骨的風池就是一個異端,這也導致他養成了不服輸、不認命的性格。

高州瘋瘋癲癲的,傳授風池功法顛三倒四,全靠風池自己捋順。

高州將功法傳授完了就完了,沒有相授任何經驗與禁忌上的東西,學好學壞全憑風池自由發揮,也給他觸類旁通提供了難得的寬鬆環境。

在這樣的情形下,學壞容易,學好了的話更難得,關鍵看風池的思考方向是否正確,但顯然他處在正確的軌道上,若真能達成將獲益匪淺。

只是,當風池真正將念頭付諸實踐的時候,才知曉這有多難,與真氣內循輔助神行訣不可同日而語。

他想睡覺,還是在運動中睡覺,睡覺的過程中還要運轉功法維繫法力,他想很快達成無異天方夜譚。

正當他迷迷糊糊中睡將過去時,猛覺得腦門上火辣辣的疼,瞬間睜開了眼睛,隨後看見了船首高州凌厲的面孔。

“怎……怎麼啦?”

風池說話都有些結巴。

“若再睡著,就在你腦門上再畫一隻烏龜!”

高州冷冷說道,回過頭去不再理會。

“你奶……”如果可能,風池真想跳起腳來破口大罵,腦門上被畫一隻烏龜,這也太埋汰人了!風池將柴刀法器取出,往自己額前一放,藉著寬大刀體的表面為鏡子檢視,只見額前可不是一頭烏漆墨黑的小烏龜麼?感情高州對畫烏龜有病態的嗜好,還要繼續畫下去呢!“不行,不能睡著了,不能睡……”風池知曉,和一個瘋子師傅是講不通道理的,無奈之下只能如此警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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