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她敏銳地察覺到沈倦渾身氣息很壓抑。
不由走到他的辦公桌前。
他卻迅速地點了下滑鼠。
電腦螢幕上顯示一份合同。
她心中瞭然,他不想她看到。
“怎麼了?”姜予安語氣中有些擔心。
沈倦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握緊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冰。
姜予安心中一顫,俯下身,雙眼緊鎖著沈倦的眼睛。
“我想知道,告訴我好麼?”
面對這樣澄澈乾淨的一雙眼,沈倦不由錯開眼,看向了別處。
有些事說出來也不過是讓另一個人也徒增傷感。
姜予安沒再強求他說,只雙指微微用力,揚了揚他的唇角,“不要這麼不開心。”
不等他回應,便準備回去繼續裝裱。
“我想你陪我。”
沈倦沉沉的聲音卻傳了出來。
這句話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幼獸,還充滿了迷茫。
她轉過身,坐在了他的腿上,任他用力抱緊自已。
沈倦將頭埋在她的肩上,他很喜歡這個動作。
他剛剛關掉的是一段影片。
**
褚信已記不清自已在沈氏抵擋了多少次殺手。
因此,死在他手上的又有多少人。
發現李妍不在醫院後,醫院的監控被黑了。
手下在沈氏復原好醫院的監控後,他帶著一隊十人,四輛改裝車,朝著沿路的監控,一路疾馳。
黑沉沉的夜裡,這晚的風兒都安靜得壓抑。
最後在監控中看到車上的人鬼鬼祟祟地棄了車,戴著鴨舌帽口罩的兩人找準了城市監控死角,徹底再也找不到這兩人的蹤影。
易容偽裝,這是殺手再簡單不過的基本能力。
褚信在車上時就敏銳地意識到。
李妍可能沒了。
他立馬報了警。
更是錄著像開啟了被棄的車。
小女孩眼角還掛著淚,小臉鐵青,覆蓋著紅腫的五指印,鼻血嘴角都流著還有溫度的血跡。
褚信很冷靜,根據現場自發地分析。
應該是這兩人轉移得太過匆忙,李妍受了驚,小女孩本就體弱,這一巴掌更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他閉了閉眼,將影片發給了沈倦。
隨之還發了簡訊。“李妍身死。”
接著他留下一個手下在原地等警察。
自已繼續去追查。
這世上從不缺乏惡。
他經手的任務也有小孩子。
許是待在沈氏久了,心軟了些。
他竟有些可憐正在看守所的李大。
誰去告訴這個苦命的父親?
褚信坐在回沈氏的車上,不由閉上了眼。
他突然回想起他遇見沈倦的那天。
他不知道自已的親生父母是誰。
他在一個福利院長大,天天只想著搶食物,飢餓如影隨形。
那天,他手上的饅頭被人打落了出去,滾落在一個人腳邊。
這人身穿著一襲黑色,十分講究。
後來他才明白為什麼總是黑色。
因為不會顯出紅色。
“跟我走,衣食無憂。”
才七歲的他聽不懂衣食無憂是什麼意思。
他茫然地看著黑衣人,想彎腰撿起饅頭。
黑衣人卻拿出一塊巧克力,拆開包裝遞給了他。
他直接喂進嘴裡,他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他沒有半點猶豫就跟著黑衣人走了。
黑衣人後來成為了他的師傅。
和他同期的還有三個孩子,都死在了他手上。
他一點也不覺得他們可憐。
沈倦是他的第三百個任務。
師傅答應他,做滿三百他就自由了,可以選擇未來自已想做什麼。
他像對待所有任務目標一般,查資料,近身觀察。
不過半天,他就收到了沈倦朝他瞥來的目光。
瞭然,鼓舞,以及雀躍。
他覺得沈倦不太正常。
他不確定沈倦是不是發現了他是來要他性命的殺手。
之後他發現了暗處的保鏢。
數量眾多。
沈倦住的白石,在沈氏和白石之間往來兩點一線。
線路從未不同。
他也不參加名流宴會,不出差,全部都線上解決。
極擅長下決策。
智多近妖。
褚信對自已的易容術很有自信,他可以很逼真地扮成各種人的樣子。
但是這對沈倦絲毫沒用。
因為沈倦基本不接觸任何人。
和他相處最多的是林舒。
林舒距離他也極遠,很少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位置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的結果。
褚信覺得沈倦根本不想活著,不用特意殺他,他遲早自已就死了。
但這不是僱主要的結果。
僱主要沈倦越快死越好。
他感覺很棘手。
半個月轉瞬而過。
他再也沒有收到過沈倦向他瞥來的眼神。
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收到他看向他的眼神就是昨天。
那是無波無瀾的接受。
就像是在說,“又一個沒用的。”
莫名地,他想給他說說話。
他也這麼做了。
他堵在白石99這棟樓前,朝他高喊一聲,“我想聊聊。”
沈倦眼中的雀躍又有了一分,他不顧身邊保鏢們的阻攔,徑直走到他面前。
那一刻,他突然懂了是為什麼。
因為他和他一樣。
行走在生死的黑暗交界處。
不過是行屍走肉。
渴望著跨過黑暗。
“1,殺手排行第一的那位1,我來做你的保安大隊長。”
他朝沈倦說。
沈倦沒理他,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了。
第二天他卻有了能進入沈氏的面容識別。
沈倦給了他很大的權力。
他本就擅長扮成別人。
整容塑形,換成了褚信,沈氏從此是他的家。
一轉眼,已近十年。
沈倦變了。
但變得不止沈倦,他也變了。
沈倦身邊多了一個女人,而他眼中再也沒有那分雀躍。
有了活著的未來。
他沒看出來那個女人有什麼神奇。
對沈倦話多,對別人話少。
這點兩人倒是非常相像。
兩人還都極好看,衣著一換,雌雄莫辨,都是偽裝的好苗子。
除外就是天天拿著一支筆寫寫寫。
不過是寫字而已,他是不懂她這麼寫寫寫的樂趣在哪。
而對他而言,很多事只會變得更加複雜。
比如以前是保護沈倦一個人,現在是兩個人。
姜予安極大地改變了沈倦的行動軌跡。
很豐富。
飯店,沈氏莊園,許家,商場,甚至還到了京城。
這近十年裡,沈倦從未離開過白石。
超過一天。
沈倦只有待在白石和沈氏是最安全的。
白石和沈氏的玻璃全都是高強度防彈玻璃。
車停下,已到了沈氏。
褚信甩甩頭,將腦海裡的思緒放下,著手調查。
他還沒查到鍾巖有什麼問題。
**
沈倦一直抱著姜予安。
過了足有十分鐘之久。
姜予安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
她的手搭在沈倦頭上,胳膊都有些發麻。
沈倦卻仍一動不動。
“我…胳膊麻了。”
她終是忍不住,說出了聲,打破了沉默。
沈倦眼中的悲哀如潮水般退去,恢復成了關心。
他將頭輕輕下移,方便她的手一點一點放下來。
“你晚上想吃什麼?”
姜予安的語氣是刻意的輕鬆。
她不想他一直這麼難過。
他既然選擇了不告訴自已,必然是對自已好。
任何人都有自已的隱秘,她懂。
“想吃你做的飯,簡單些,你很累。”
沈倦扶起她,自已也站起了身。
他垂眸看她。
“我要去看守所,你和我一起?”
姜予安轉轉眼眸,看著自已桌上剛開始做的裝裱,仰起頭問他,“你會帶我和你一起進去麼?”
沈倦抿了抿唇,搖了搖頭。
姜予安抬手戳了戳他的臉。
“那你自已去,我知道你不讓我知道是為我好。我想繼續裝裱,晚上就可以掛在家裡了。”
沈倦緊抿著唇。
她說的都對。
但是他不想和她離得這麼遠。
姜予安踮起腳,在他唇上,臉上接連親了三下。
“好了,你就當這三個吻是我陪著你吧。”
沈倦的抿著的唇鬆了幾分。
“我就在辦公室等你回來。”
姜予安又拿過自已的墨玉紋章遞給他。
“這紋章是我自已刻的,從我開始寫字就用這個,你也當成是我在陪你!”
沈倦的唇鬆開,人卻仍面無表情地站著,渾身寫滿了抗拒。
他很不安。
他從來殺伐果斷,極其看不起優柔寡斷的人。
只有在她身上,才會不斷地糾結。
姜予安轉到他身後,直接把他朝電梯推了進去。
又給他摁了電梯,站在電梯外揮了揮手。
“等你~”
電梯門緩緩合上,姜予安的臉上仍掛著淺笑。
她的心微微有些酸澀。
很淡。
一直在一起的兩個人,突然的離開,就像缺了一塊似的。
讓她立刻意識到,她已習慣他的存在。
她也很依賴他的陪伴。
她本就沒多少親人朋友。
現在沈倦在她的生活中是最最筆墨濃重的一筆。
電梯迅速下落,一層一層跳著數字。
他不安地動了動手,摸到了她的紋章。
他仍微抿著唇。
卻將紋章翻過來看著鐫篆刻的字。
他能想象到,十五歲的她拿著刻刀學習篆刻的模樣。
一定受過很多傷。
邁巴赫62s中分外壓抑。
司機緩緩將車停在江城某看守所前。
沈倦沒有立刻開啟車門。
他又看了好一會手中的紋章,這才下了車。
他走進看守所裡,李大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有人告訴他說有人來看他,也不說是誰,在這坐了足足十分鐘了,也沒人來。
正在他第三次想站起來,又被摁下去坐著時。
門開了。
沈倦坐在他對面。
透明玻璃隔著兩人。
一個年過四十,臉上滿是蒼老疲憊的皺紋。
一個不過二十七,一頭耀眼的銀髮下,是一張精緻完美的臉龐。
看守員走了出去。
沈倦捏緊了紋章,又趕忙鬆開,他怕捏壞了。
“李妍失蹤了。”
一瞬間,李大如遭重擊,難以置信地向後仰著身子。
“失…失蹤?”
“她不是在醫院待著麼?她一個五歲的孩子能去哪?”
“是不是你乾的?!你衝我來啊!”
李大雙眼猩紅,一雙拳直直地砸向玻璃。
玻璃紋絲不動。
“你不是個人!”
“畜生!你沒有心!”
李大一句接一句地咆哮咒罵。
沈倦揮了揮手,讓衝進來的看守員出去。
“褚信去醫院準備給你女兒交手術費時,她已經被轉移了。”
“之後沒能再查到她去了哪。”
他凝著眼眸看著李大。
腦海中晃過影片裡李妍的模樣。
“我可以保你們三人出來,給你經濟支援,讓你去找你女兒。”
李大呆坐會凳子上,理清了思路,他充滿希望地看著沈倦,“你說的是真的?”
沈倦微微點了點頭。
“按月支付。”
李大一把擦過眼中湧出的淚,直接跪在了地上。
“謝謝,謝謝!”
“我收回我剛說的話,對不起對不起。”
沈倦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是我對不起你。”
終究是因為他的原因,才招來這禍果。
他沒再停留,起身走出了看守所。
今日的太陽很晴朗,曬在身上卻很寒涼。
他很冷。
他拉開了車門,“沈氏。”
他要回去找她。
他要活下去。
邁巴赫62s緩緩停在沈氏門前。
沈倦迅速開啟車門,腳步很急,走進電梯,看著電梯的速度,只希望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叮——
電梯門還沒徹底開啟,沈倦側身走出電梯。
直到他看到姜予安端坐的身影,才逐漸感覺到渾身的溫度。
他不想再離開她這麼久。
這麼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
這些可能都是不好的結果。
沈倦站在原地停頓了很久,再次抬腳走進辦公室。
他曾經對這個辦公室沒什麼感覺,現在這裡是他第二喜歡的地方。
因為有她的回憶。
沈倦站停在姜予安書桌前,抿著唇,將紋章輕放在了書桌空處。
姜予安抬眸,看到他本就瓷白的臉增添幾分蒼白,顯露出幾分病態。
不由心中一緊,站起身,握住他的手。
觸之極冰。
“怎麼這麼冷?”
她側頭看向窗外,難得的冬日晴空,今天的溫度比入冬以來更是高出好幾度。
沈倦垂頭,單手在身後托住她的腰,擁她入懷。
“我好冷。”
“不想離開你。”
他的聲音很輕,近乎於呢喃,寒涼的氣息絲絲縷縷激起她耳邊的絨毛。
姜予安雙手在他身後用力抱緊,將自已的體溫一點點過渡過去。
“好,我暖你,不離開。”
她又移著手覆在他泛紅的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