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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還有什麼事麼？”我勒住韁繩。
“去喝兩杯，我會鈔！”他說的很決絕，就像在命令我一樣。
我沒有拒絕，和他並轡而行。
到了潯陽樓，他便要滾鞍下馬。
我急忙制止道：“算了，咱們去另一家吧！”
他沒有問為什麼，很爽快地答應了。
經過雲來客棧的時候，我問：“能不能再叫一個人？”
他還是很爽快，“可以，你去叫吧！”
我叫上張讓，三個人便找了一家離長江很遠的店，隨便坐了一張桌子。
不良人招呼小二，要了四樣小菜，兩壺晉陽的老酒。
他斟滿了三杯，分別給我們遞了過來，“今天不喝醉就別走！”
我不知道大帥那事兒究竟給他造成了多大的打擊，反正看他的樣子覺得有些可怕。
這個時候也不打算掃他臉面，無非就是多喝兩杯，喝醉就算了，我不信我和張讓兩個人還能被他灌醉。
念及此處，我直接端起杯子，“乾杯！阿sir！”
不良人一仰脖子喝乾，問道：“你叫我什麼？”
我嘻嘻一笑，“在我老家，管你們這種官差就叫阿sir。”
他沒有說什麼，又喝了一杯。
倒是張讓問道：“不知長官找我們來有什麼事情？”他的語氣當中充斥著警惕與敵意。
不良人道：“單純想和你們兩個喝酒解悶吧！沒有其他什麼意思。”
我知道緣故，可張讓卻一頭霧水，一個不良人找混子喝酒解悶，哪來這樣的道理。
他還想多問，我壓住他的手，衝他搖頭，示意別再多嘴。
這個小動作被不良人看在眼裡，他笑了一下，“不用隱晦，他能做那事，難道還不讓人說了？想摘我的腦袋，他有幾個膽子？”
我想想也是，眼前這個不良人來頭大的很，說一句江南西道太子爺都不為過，小小江州不良帥敢惹他，怕是嫌命長了。
張讓又問：“你說的他是哪個？幹了什麼事？”
不良人直言：“就是我們堂堂不良帥，他奶奶的居然幹出脅迫婦道人家的事來！別說我深惡痛絕，就是你們這些混子都瞧不起。”
和我想的一樣，張讓大吃一驚，酒杯都差點拿不穩。
“大帥原來這麼畜牲麼？”他自言自語了一句。
不良人道：“你們兩個曾經都是不良人吧，我現在明白你們為什麼會辭職了。”
我搖搖頭：“長官，你有所不知，他是無緣無故捱打，我是丟了稅銀，算得上欽犯。”
不良人把杯子往桌上一砸，“欽個屁犯！你丟的銀子是刺史貪汙的，要不是趕上朝廷嚴查，他還不打算上交呢！”
“至於張讓的事，我聽兄弟們說過，後來明察暗訪，才知道你們那個大哥蕭林故意頂風作案，就是算準了不良帥會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乾乾淨淨，然後鞭打張讓。”
我們兩個同時站了起來，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我立刻又問道：“那我的稅銀？”
不良人道：“我來江州就瞭解了這裡的情況，又經過幾次接觸，深知蕭林的為人。他豈會不知道劫官車的下場？故意這麼說就是利用張讓講義氣，把你姓楊的拉下水罷了！你還真以為他肯為你出五千兩銀子保你出來？”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脫口而出一個字“操！”
張讓的反應不比我鎮靜多少，重重地一拳砸在桌上。
不良人對我們兩個的反應絲毫沒有覺得奇怪，繼續說道：“你們覺得江湖上人心難測對不對？我告訴你們，衙門裡的道道比這個還要多。”
張讓道：“放你的屁！我待在衙門幾年，最多不過是欺上瞞下，諂諛獻媚，推脫責任。”
“哪像我們，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不良人嗤笑一聲，“你在衙門才多大點官，知道個鳥毛灰！衙門裡劣跡斑斑的多的是。比如你們之前的老上司不良帥，就是個道貌岸然的牲口！”
我說：“你家老頭子既然是江南西道黜置使，收拾了這個小小的不良帥不是抬一抬手？”
不良人喝了一大口酒，“你知道我身為黜置使之子，為什麼要窩在這地方當一個小小的不良人麼？”
我們兩個哪裡懂這些，搖搖頭。
他接著說：“出身行伍的人要升遷得有功勞，像我這種官宦之家的也得需要向上頭證明，不是隨便就能平步青雲的。”
我吃了一驚，原來唐代也有“鍍金”這個說法。
“我爹安排我來江州，就是因為不良帥是和我爹一個派系的。”
張讓忍不住問道：“歷來百官黨爭不可避免，當初我們聖上和太平公主不也爭得頭破血流？只是派系之爭，最低階別也得是你老子那樣的人物，他小小一個不良帥能左右什麼？”
不良人道：“你別太輕視了，如果我爹動了不良帥，相當於對自己人動手，那就站在了整個派系的對立面。其他派系也不會輕易和我爹交好。”
我聽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宦海之深，不是我這個混了不到一年江湖的人能理解的。
“你找我們兩個喝酒，不會是為了發牢騷吧！”我岔開話題問道。
因為我不想再聽他講這些事，總感覺知道得越多，腦袋就越不穩。
不良人道：“是，但不完全是！”
接著又說：“我曾經說要把你們這些混子都送去刑場，還是太年輕了。我現在知道，每個地方都會有江湖中人。”
“比如殺了一個宋老虎，會有一個蕭林。”
張讓插嘴道：“所以呢？你不打算把我們趕盡殺絕了？”
不良人說：“不良帥會罩著蕭林，以維持表面上的穩定。”
我望著他喝得通紅的臉，“你的意思是你當了大官會罩著我們？”
“不錯！就拿今天你肯去替那個婦人解圍，我知道你是一個壞得不徹底的混子，如果江州必定有一個大哥，我寧願是你。”
“混江湖的也有辦好事的時候，當不良人的也能喪盡天良。這世上的對錯本就難以定論。你放心，我今天不是喝多了說胡話，我要是有朝一日飛黃騰達，肯定扶持你一統江州，然後我們黑白聯手，想法子扒了不良帥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