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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聞驟目光頓時一沉，眼底醞釀起風暴，手底金光乍現。
吊死鬼嚇得直哆嗦抱頭，生怕下一秒那駭然的金光就落在自已身上，然後永遠消失在天地間。
金光出現那一刻，刑無殃的手掌心搭在了莫聞驟臂膀上，輕輕拍了拍。
知道他這是動怒了，刑無殃回身將人拉到自已旁邊坐下。
臂膀傳來屬於刑無殃的體溫，莫聞驟動作頓了頓，收攏掌心，將金光散去，反將手掌覆蓋在刑無殃手背。
刑無殃看了他一眼，並未抽回手。
轉頭看向瑟瑟發抖癱在地上，劫後餘生喘著大氣的吊死鬼。
“你在這裡多久了？”刑無殃問。
“有十幾年了。”
“你是吊死的？自殺？”
吊死鬼點點頭，情緒低落應了聲：“嗯。”
“為什麼？”刑無殃不解。
“我爸媽離婚了，我跟我爸，沒過兩年，我爸給我找了個後媽，他們有了別的孩子，我十八歲就從家裡出來打工，後來覺得沒意思，就......”
吊死鬼散去身上僅剩的陰氣，露出原本的樣貌。
他生前的樣貌並不突出，但五官端正，染著一頭黃毛，枯燥發黃，身形瘦扁矮小，一看就吃了很多苦。
想想也是，十八歲的孩子，沒學歷文憑，沒父母支撐，一個人漂泊在繁華迷人的都市，拿著最廉價的工資，幹著最辛苦的活。
沒有情感寄託，沒有家人依靠。
但是
莫聞驟忽然出聲道：“陳偉勝，男性，出生於19××年，在十八歲時出現重大分岔路口，一上吊自殺，結束一生；“
”二繼續活下去，二十八會遇一良人相伴一身，兒孫滿堂，後輩孝順，享年九十，無病無災，得善終。”
“你原本可以活得很好，只要熬過去，就能獲得很好的未來。”
“但你放棄了，放棄了心中所求，走向死亡。”
莫聞驟的語氣神秘而悲憐，目光仿若天上至高神明透過三十六重厥，注視人間的悲歡離合。
吊死鬼猛然抬頭，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你說我，原本可以有很好的人生？良緣相伴？幸福美滿？”
吊死鬼聲音沙啞晦澀，話語間不知是嘲笑還是悔恨，亦或者也有不相信。
“就我那爛成一團的人生？”吊死鬼忽然狀如癲狂的痴笑起來。
莫聞驟道：“人的生活千千萬萬，比你差得人大有所在，但他們依舊選擇活下去，因為他們對未來生活有所求，有幻想。“
”而人生每分每刻都站在分岔路口，選對了，或許還有機會獲得心中所求，而選錯，就同你現在一般心存執念，怨念橫生，久久滯留人間不願離去。”
吊死鬼癲狂的笑聲隨著莫聞驟的話語漸漸消沉。
最後嘴角只留下一抹苦澀自嘲的笑意，自欺欺人地為自已狡辯道：“你說得倒是輕鬆。”
莫聞驟沒有駁斥他，也不再說什麼。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至於對錯，別人也無法干預。
別人能做的，只有袖手旁觀的尊重，以及事後偶爾回憶起感慨兩句的可惜。
刑無殃沉默不語。
良久，吊死鬼沙啞乾澀的聲音迴盪在過分安靜的房間裡。
“我、還有挽救重來的機會嗎？”
“沒有。”莫聞驟聲音清冷而絕情。
刑無殃聽了都有些不忍心了。
“現在到地府裡重新投胎或許還來得及。”刑無殃看著垂頭喪氣死氣沉沉的吊死鬼，有些不忍心安撫道。
沒等吊死鬼眼睛明亮起來，莫聞驟無情平淡的聲音又響起：“來不及，自殺的人要想重新投胎做人，需要在畜生道輪迴十輪，才能獲得重新做人排隊的名額。”
“畢竟，能輕易自殺的人，想來也不喜歡當人。”
這話說得過分絕情了。
刑無殃看著眼神又黯淡下去的吊死鬼，暗暗下手去擰了一下莫聞驟大腿。
眼神示意他說話別那麼直接，委婉一些。
莫聞驟修長瀛扎的大腿驀地繃緊，不自然地稍微往旁邊移開。
“你也別灰心，輪迴十次，很快的，”刑無殃實在不擅長安慰人，眼神壓迫責怪地看向罪魁禍首，咬牙道：“你說是吧。”
“.....是。”原本想說不是的莫聞驟，半道生生改了口。
吊死鬼知道他這是安慰自已，慘白髮青的臉勉強揚起一點笑意。
“謝謝你。”語氣是藏不住的心死如灰。
好了，現在刑無殃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了。
原本一直安安靜靜呆在一旁，不敢說話插嘴的助理小李，卻忽然開口。
“人做錯了事情，自然會有相對應的懲罰，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不想活了，然後自殺，重新再開局，那世界豈不是全亂套了。”
幾人紛紛望向他，助理小李被幾位大佬的目光盯著，不由壓力大的嚥了咽口水。
少頃，見眾人一直看著自已，不說話，他提心吊膽地弱弱地開口問：“我說錯了嗎？”
刑無殃搖搖頭，嘴角揚著笑。
確實，如果人人都隨性肆意踐踏生命而不受任何懲罰，那就該亂套了。
“不，你說得很對。”莫聞驟讚歎了一句，目光放回吊死鬼身上。
“人做錯事，沒受點懲罰，哪有這樣的好事，就來的遲些，該來的總會來。”
吊死鬼此刻也明白世界非只圍著自已一個轉的道路。
想要，那就自已全力爭取。
“我明白了。”吊死鬼此時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
“你能自已想通就好。”見他終於想開，刑無殃總算能鬆了口氣。
雖然他們能強制將人送到地府去，但總歸自願來的比強制的好些。
“那我現在送你到地府投胎？”刑無殃眼神期待望著吊死鬼。
他練習了這麼久的法術，還沒試過將鬼送往地府的。
吊死鬼剛想點頭，卻忽然想起什麼，讓刑無殃稍等他一下，然後就飄走了。
助理小李見鬼走了，有些不放心道：“他會不會趁機逃走？”
“安了安了，”刑無殃大大咧咧靠在沙發上，指尖夾著一張發光的符紙：“我在他身上放了道追蹤法陣，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要將他捉回來，送進地府！”
“......”助理望著那張發亮的符紙，真想拍手叫好好好。
感情方才那些肺腑人心、入木三分的安慰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