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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姐姐,這是怎麼了?他人呢?他去哪兒了?”
崔喻兒洗漱完,換好衣服便急匆匆趕來,卻只見金三娘一人癱坐在地上。崔喻兒十分焦急的問道,眼眶又忍不住紅紅的……
金三娘紅著眼睛,抬頭看了眼面容憔悴不堪的崔喻兒,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知是因為那人,那樁事,還是因為介道人的離開……
崔喻兒見狀,心裡更加慌了起來,連忙蹲下身,雙手扶著金三孃的肩頭,急切的問道:
“人呢?是不是送西洋醫院去了?快帶我去,我要去守著!”
金三娘掏出一條帕子,抹了抹眼淚,很是難過又不可置信的說道:
“先前還好好地躺著,我就轉頭看了看外面,再轉回來竟就沒了介道長的身影了,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說著,便又嗚咽了起來……
崔喻兒低垂著頭,也不哭了,卻什麼也不說,一動不動的蹲坐在地上……
先前也是見著老瞎子奶奶陡然出現,又從自已面前一點點消失不見,說是要過那奈何橋去了……
而今,介道人也是一樣的情形,他也要去過奈何橋了嗎?
崔喻兒只感覺渾身發冷,沒有一點的力氣,就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也不想說話,頭埋得更低了,整個人冷的縮成一團……
崔喻兒想起小時候聽過的畫本子裡說到:
陽間有一條通往陰間的路,一路長滿了幽靈花,又稱死人花,每死一個人,這條路上都會有一朵花盛開……
據說是為了指引那些找不到路的亡魂,有的亡魂有人立牌祭香,便可以直達幽冥宮,
而有的亡魂卻無人立牌祭香,就只能四處飄蕩,尋找那幽靈花的蹤跡,再跟著一朵朵幽靈花的指引,才得以去到地府……
很多亡魂在尋找幽靈花的路上,為保自身陰氣不散,便會相互蠶食,直到魂飛魄散……
那些孤孤單單的,如果一不小心遇上惡鬼,那就只能成為他們的腹中餐……
最後能找到幽靈花的孤魂野鬼,也就極少了!找到了的那些,也不知道一路蠶食了多少亡魂!!
而通往地府的路,也並非一路順暢!
具體怎麼個不順暢,說書人也講不出來,卻只說了到了地府後,便不代表就能入了幽冥宮的檔案,再渡那奈何橋……
崔喻兒想起那日說書時,說書人剛講到此處,天上突然烏雲密佈!狂風驟起!一個電閃雷鳴!
生生劈斷了說書人背後的一棵、三人才能懷抱過來的千年古松!
那古松就差那麼一點點,就直直的砸到了說書人的腦門,那說書人嚇得陡然暈了過去!
自打那回,不管崔喻兒怎麼追問套話,再送多少條自個下河抓的小魚,那說書人卻再也不開口了……
崔喻兒不禁打了個寒顫!只感覺身上更冷了!
想著得趕緊去給介道人做個牌位立著,再上三炷香,免得他成了孤魂野鬼……
崔喻兒顫顫巍巍的想站起身,卻突然一個不穩,差點暈倒在地……
金三娘眼疾手快,一把扶好崔喻兒,十分擔心的看著她那張雙眉緊皺的小臉,又連忙和喜兒一起將她揹回房間躺著……
金三娘摸了摸崔喻兒的額頭,不像是發燒,怎的出那麼多冷汗,身體還一直髮抖。
便連忙又吩咐老李頭,去將那先前走了的老郎中請來……
崔喻兒不知是夢到了什麼,眼睛雖然閉著,但卻能看到瞳孔緊縮,一張小臉也皺成一團,像是在驚恐些什麼一樣,
嘴巴里唸唸有詞,但又聽不清在唸些什麼,兩行淚水就這樣一直流著……讓人看了都十分傷心、焦急不安。
那老郎中看了後,卻說沒什麼大礙,只是開了點安神的藥湯。而金三娘卻越發心慌了……
世間怪事何其多!越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越是隱藏著更大的旋渦,讓人防不勝防!
但凡是能說得出來的,都是能找到法子解決的。
而那些個說不出來的,最後都只能隨著命運的洪流,流到哪,就是哪……或是成了無頭冤案!
金三娘靜靜地守在崔喻兒身旁,一手杵著腦袋,一手揉著太陽穴,陷入了沉思:
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水玲瓏”這個名字了,且還能說出兵馬司長女的身份。
自個又算什麼兵馬司長女!金三娘想起曾經在水家,若不是父親念及和母親的年少恩情,怕自個早就流落街頭了!
這世間多少薄情郎負心漢!再深的情情愛愛,終究抵不過功名利祿。
金三娘雙眉緊皺,只感覺太陽穴開始疼了起來,又用力的揉了揉。
她不想去回憶這些讓自已痛苦的往事,但腦海裡總是不停歇的閃過那些片段:
“玲瓏,爹爹的小寶貝,快來看爹爹給玲瓏帶回了什麼?”
“爹爹,爹爹,是不是那玲瓏鼓,玲瓏早就想要了,上面有沒有鈴鐺,我要有鈴鐺的,叮鈴叮鈴可好聽了……”
一個6歲出頭的小女孩,站在種了許多蔬菜和梅花樹的院子裡,歡欣雀躍的朝那身材魁梧的男人跑去,
那男人連忙蹲下身,無比溫柔的抱起小女孩,語氣輕柔的說道:
“那玲瓏猜一猜,爹爹給你帶的玲瓏鼓有沒有鈴鐺?”
“有的,肯定有的,剛才風輕輕的吹過,玲瓏都聽到聲音了,雖然有點小,但玲瓏的耳朵可靈了!”
小女孩肉嘟嘟的小手摸著那男人的脖子,清脆的說道。
只見那男人一隻手,從背後悄悄拿出一個掛了金黃色鈴鐺的玲瓏鼓,十分爽朗豪邁的笑著,遞給了小女孩。
“阿水,你就寵著吧!都要把她寵壞了,今兒你不在,她啥都不吃!
非要吃那街上的金絲卷、梅花酪、炸香酥,我做的她還嫌棄,說不好吃!”
只見一梳著低馬尾的纖瘦婦人,從屋內快速走了出來,繫著一條素灰色的圍腰,一隻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略帶嗔怒的說道。
“夫人,咱們玲瓏,和夫人你,將來都是要過好日子的,
嘴巴挑些也是正常,誰讓咱們玲瓏有這命呢!”
那個叫阿水的男人信心滿滿的說道,眼睛裡帶著對未來的憧憬,隨即將那小女孩放了下來,
快速走將過去,摟著那還在嗔怒的婦人,眼神溫婉,似乎要將她融化了一般。
那小女孩每每看到這一幕,都會十分天真的說道:
“等玲瓏長大了,也要嫁給像爹爹一樣的好男兒!”
那婦人臉頰微紅,將頭埋到那男人的懷裡,男人哈哈大笑了一會,隨即溫柔的看著玲瓏,柔聲說道:
“馬上提彎弓,歸來有絃樂。玲瓏相思處,梅落如飛雪。”
“爹爹,這是玲瓏的名字出處嗎?玲瓏聽著就十分的歡喜,是爹爹作的嗎?爹爹可真厲害!”
“哈哈哈~玲瓏可喜歡?”
“喜歡!玲瓏太喜歡了,聽著好像還有說孃親呢!孃親的名諱不就帶一個落梅嗎?”
金三娘想到此處,竟才發現自已不知什麼時候就淚流滿面了……
此時再回憶起這首詩,便覺得透著寒涼……
梅落如飛雪!如今孃親不就應了這句話嗎?梅花落盡,人亦魂歸,飛雪片片竇娥冤!
金三娘猛然攥起拳頭!咬著嘴唇,心裡憤恨的罵道:
“如今你是馬上提彎弓,歸來有絃樂了!而我和孃親呢?
孃親屍骨未寒,你卻為了攀附權貴,另娶她人!
還把我哄騙進了新府,原以為你心裡是有孃親和我的,結果卻當著眾人的面,說我是你收養的義女!”
金三娘想到此處,胸口起伏不定,像是又無盡的冤屈一般,眼淚止不住的流著,嘴唇咬的紫白,隨即又暗自罵道:
“我也認了!只因你是我爹爹!但高門府邸,別家的貴女成了女主人!從此你便一心只經營權勢!
你可知,我從小在那人心叵測的深宅後院,是如何長大的?
幾年前,我那喪心病狂的夫家,出了那樁事,你卻為了自保,命人塞給我一兜銀錢珠寶,便將我連夜趕走!
生怕我多呆一刻,都會拖累了你!”
金三娘彷彿有無盡的怒火在燃燒一般!只覺人心善變且薄涼!
腦海裡又突然閃現出那一樁夜夜折磨著自已的往事!
那人,就像個魔鬼一般,讓自個這幾年都痛苦不堪。
那樁事,如同地獄!夜夜折磨著自已,難以入睡!
金三娘使勁搖了搖頭,希望能讓這些畫面消失……
但一搖頭,整個腦袋都越加冷痛了起來,像是要爆炸了一般!那些畫面,卻也更加清晰了……
“玲瓏不知相思意,相思入骨竟才知。”
“哼~夫君哪學的這些肉麻話,竟會哄我。”
“此生只願伴玲瓏,不求功名不納妾。”
“哈哈哈哈~夫君可說好了!日後我若是見你看哪個女子一眼,我就,我就……”
“玲瓏就什麼?”一長相俊雅的男子柔聲調侃道。
“我就廢了你!哈哈哈~”
“玲瓏怎的那麼狠心?那我可更不敢了。再說了,我見其她女子如見老虎,唯見玲瓏如見天仙。”
“不要!!”
金三娘突然一聲尖叫,隨即抱著頭,彎下腰,哭了好大一會兒,才慢慢爬了起來……
快速整理了一下儀容,又才緩緩走了出去,叫了喜兒來守著崔喻兒,
又分別到前廳和後廚交代了這幾日的事情,隨後就回了房,不準任何人打擾。
連續好幾日都沒出門,就連一日三餐,都是喜兒端到門口放著,也不敢打擾……
按照以往,雖然酒樓裡有金三娘獨立的院落和臥房,但金三娘向來都是不住酒樓的,
因著每晚夢魘,睡不好覺,只有天擦亮時,才能睡著片刻,金三娘不想讓酒樓眾人知曉自個的情況,以往便是再晚,也要回家去住……
連著幾日,酒樓眾人都開始猜測,不知金老闆到底是怎麼了?還有那一直昏睡不醒的崔喻兒,突然就不見了人影的介道人……
但都被老李頭和喜兒幾句話罵了回去,也就沒人再敢議論了……
酒樓連日來,生意也都越來越紅火,裡裡外外也都忙得不可開交!
靈家戲班也是一天兩場表演,下了場還要排練,準備第二天的新戲……
那靈風班主倒是有意無意的打探了下訊息,卻也什麼也沒探得,也就只好悻悻然走開……
真道是命運無常!
有些人,無論怎麼拼盡全力,用力的想要活好,但命運總是喜歡和自已開個玩笑,捉弄一下自已,
總是在自已看到些希望的時候,突然澆下一盆冷水,把自已打回原形,甚至打到谷底更深處!
而有些人,卻什麼也不用做,也不需要去想,卻可以隨心所欲!
如同命運的寵兒一般,哪怕會有些不順暢,命運也總會為他再開一條道……
金三娘從來都是不認命的!在曾經那個人心狡詐、無數次差點被害死的後院,
在夫家目睹了那一樁慘不忍睹的經歷,在這個女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世道……
她一路走到現在,全憑自已想要活好的那一份心力!一直在努力的和命運搏上一搏!
而今,她想回家,卻無家可歸!想報仇,卻無能為力!最愛的人,最後都成了最恨的仇人……
“老李頭,你說要不要去叫一下金老闆,或者去跟她說一聲?”
前廳,喜兒壓低著嗓音,十分謹慎的怯怯的說道。
老李頭頓了頓,在原地來回走了一會兒,隨即輕聲說道:
“你在這看著,我先去探探底,實在不行,你再去請金老闆。”
說著,便朝三樓一雅間走去……
喜兒點了點頭,便四處張望著,一副很是焦急的樣子……
“喜兒,你怎的在這?需要我幫忙不?我這會也是閒著。”
只見靈風身穿一襲海棠紅繡著些許海棠花的旗袍,步履輕盈如風,緩緩走了過來,行走間真如海棠花隨風搖曳一般!美極了!
“用不著!我一個人就夠了。”
喜兒看著外面街道人來人往,十分冷淡的說道。
“是靈風哪裡做得不好嗎?我看喜兒怎的如此討厭我?”
“沒有,你好的不得了!你可是我們一品香的招牌,怎會討厭?”
喜兒見靈風一副嬌柔做作的姿態,一臉不悅的說道。
“喜兒又說笑了!那喜兒若是不討厭靈風,怎的也不告知靈風這幾日到底怎麼了?
我還想著請介道長幫忙看個八字,卻也見不著人,想著還是得先問過金老闆這邊,卻也沒見著。”
喜兒翻了個白眼,很是不耐煩的說道:
“你別套我話,我告訴你做甚!最煩你們這一套一套的!
好好做你的事不就行了?打探那麼多幹嘛!又少不了你的銀錢!我還忙著呢!恕不奉陪!”
說完,便又轉過身,不再理會靈風。
那靈風倒也不生氣,視線瞥了一眼樓上,嘴角一挑,狐疑的笑了笑,便也轉身離開……